第52節
張大壯“哎喲”一聲,好險沒又暈過去,饒是如此,眼前卻依舊金星直冒,頭一陣一陣的發暈。 張二壯嚇得臉都白了——方才自家兄長的意思不是說那高手這會兒并不在嗎?怎么還有一個棘手的? 眼瞧著阿蘭很快就占了上風,張二壯眼珠一轉,忽然劈手揪住同樣被眼前情景嚇呆了的魏如山的衣領子,手中大刀隨即遞上,正正擱在魏如山脖頸處,色厲內荏道: “讓你的人,住手,不然,我這就砍了他的腦袋!” “都住手?!毕:秃敛贿t疑道。 都?張二壯怔了一下,不就是這什么少主身邊的長隨一個嗎?都什么都。反正管他呢,只要入了自己的意便好。渾然不知兩個已然靠近自己的鬼魅影子又如飛而逝。 反倒是躺在擔架上的張大壯瞧了個正著,直嚇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剛要喊出來,卻又唯恐又招來那兩個煞星,忙反手搗住了自己嘴巴。 至于魏如山,則感激之下,渾身都是哆嗦的——自己何德何能,竟讓少主為了自己涉身險地? “我不跑,你把魏管事給放了吧?!毕:颓浦鴱埓髩?,揚聲道,“你既說我是要犯,便同你一起見官便是?!?/br> 對付巨鯊幫是一回事,對上官府卻又是另一回事,若然這件事真鬧大了,不獨魏如山以后在安遠再難立足,更有遠在京城的爹爹,這會兒聲望甚隆,盯著他的人也必然甚多,卻是絕不可恣意行事。 只張二壯這等小人,卻不用和他多說,只待見了此地長官,自可表明身份。 “主子——”魏如山愣了一下,眼睛都紅了,“在下這條命死不足惜,少主莫要管我——” 少主可是女子,真是過了衙,傳出去可還怎么找婆家?且張二壯這等人哪個不是黑心肝爛透了的,天知道下一刻他又會使出什么壞招來,真是到了他的地盤,可不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張二壯卻是得意的緊,手中大刀絲毫不離魏如山脖子之外,又一揮手: “還愣著干什么,押了這幾個要犯回衙!” 那些人對視一眼,也各個舉起手中兵器,寒光凜冽處,恰恰把希和等人圍了個正著。 張二壯一時志得意滿,只覺加官進爵、嬌妻美妾就在眼前,倒提刀把就在魏如山背上撞了一下: “跟上!” 魏如山“噗通”一聲跌倒在地,頭正好磕在旁邊的假山石上,一時鮮血直流。虧得希和就在跟前,忙探手扶住,剛要說什么,不妨又一陣驟雨般的腳步聲響起,卻是兩隊甲胄鮮明的兵士正沖了過來。 第68章 張二壯提著的心一下放了下來—— 看來自己判斷果然不錯,這些人還真是朝廷要犯,不然,何以這么快就驚動了官軍?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楚良派出的人這么一個解釋了。 抬眼處正好瞧見幾個人緊跟在兵士的身后進來,張二壯瞬時心神巨震,卻是來人中除了兩位師爺祝懷申并魏如明之外,還有推官大人楚良,幾個人還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身穿五品官服的花甲男子,不是府臺大人劉良功又是哪個? 張二壯立時大喜過望,竟是連府臺大人也親臨了嗎?那豈不是,自己這建了首功的以后要直入府臺大人的眼了?只要劉大人稍加照拂,真是想不升官都難。 當下也顧不得再理希和幾人,小跑著迎了上去,點頭哈腰道: “劉大人,楚大人,祝師爺——” 至于魏如山堂兄魏如明,則根本理都不理——什么魏師爺,也蹦跶不了幾天了,搭理他做什么。 “就是你帶人圍住這里的?”劉良功站住腳,上下打量張二壯,看不出喜怒。 以為劉良功要論功行賞,張二壯頓時滿臉笑容,一挺胸膛: “啟稟大人得知,正是屬下所為。虧得大人日日教導,巡城時必得小心謹慎,絕不可不放過一個壞人……” 做人屬下自然須得有些眼色,這首功還是給了知府老爺吧。 自以為聰明,張二壯越說越得意,簡直眉飛色舞。 “正是聽了大人的話,小的才一眼瞧出這幾個人大大不對——” 正說的興起,不妨被劉良功厲聲打斷: “胡說什么!本官什么時候吩咐你隨意抓人了?” 臉色鐵青,簡直鼻子都氣歪了—— 早在數日前,就從朝廷邸報上得知,原明湖書院山長楊澤芳入了皇上青眼,得封從五品侍讀學士。隨邸報而來的,更有已然印刷出版的《大正全書》,體制之恢弘,內容之豐富簡直是前所未有,竟是市農工商,全都囊括在內,不獨于讀書人,便是各行各業,無不大有裨益。 劉良功本就對楊澤芳頗為推崇,待瀏覽完這部書,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更不要說楊澤芳眼下風頭正盛,便是朝中權貴也得避其鋒芒。 正因為如此,再聽說楊家家眷沿河上京,不日即將經過安遠府時,劉良功便著人留意,一則這樣人家合該照拂,二則也想跟楊家結個善緣。 畢竟,劉良功出身貧寒,朝中并無半點根基,雖是本身也頗有才學,卻苦于無人提攜,以致官途蹉跎,如今年屆花甲,依舊滯留安遠。那楊澤芳家眷既從此經過,能結交自是好事,即便不可,也絕不能交惡。 不然,但凡楊澤芳在圣人面前稍有指摘,自己怕是就得遭殃。 因而才派心腹楚良注意盤查,尤其是安州而來的客船。 很快便有安州府官船到了,稍一打聽便知道,果然是楊澤芳家眷到了,且好巧不巧,還在安遠渡口泊了船。 楚良忙派人一路跟著,自己則趕緊回知府衙門回稟。不想就那么大點兒功夫,就出了這么大的事。 虧劉良功還正合計著,要怎么來個既不突兀又順理成章的偶遇好呢,倒好,張二壯竟是跑過來抓人了。 聽到回稟,劉良功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就趕了過來,這張二壯倒好,還有臉向自己邀功!這還不算,話里話外,還說什么是受了自己指示! 簡直豈有此理!再一抬頭,更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卻是刀槍劍戟正齊齊對著四個人,其中兩人身上,明顯有血。 氣的抬腳就把張二壯踹開: “混賬,爾敢!” 后面楚良也厲聲沖著圍著希和幾人的衙差和地痞道: “誰讓你們隨隨便便抓人的,還不快退下!” 張二壯被踹的猛一踉蹌,好險沒摔倒,更在聽見楚良的怒斥后,一下傻了眼—— 什么叫隨隨便便抓人?不是應該獎賞自己嗎,怎么還打上了? 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楚良的手下直接給摁倒。其他人也沒好到哪里去,瞬間全被繳了手中武器,和張二壯捆到了一起。 劉良功卻是顧不得理他們,上前一步焦急的瞧著希和道: “幾位可有受傷?” 又忙忙的吩咐人去請大夫來。卻又期期艾艾的不知怎么解釋才好。 魏如明也機靈,忙跟著上前,先扶起魏如山: “三弟,身上可有礙?這位是府臺劉大人,聽說有差人橫行,才會特意趕了來……” 言語中明顯有給劉良功開脫之意。 “我無事。只是方才被推倒時撞了頭?!甭犝f府臺大人到了,饒是魏如山也有些惶恐,忙一手摁著腦袋,一面就要跪倒。 卻被劉良功給攔住,神情和藹: “你是如明的堂弟?果然是個好的。放心,你受的冤屈,本官定會為你主持公道?!?/br> 又瞧向希和: “不知這位是——” 魏如山是生意人,如何瞧不出劉良功更在意的明顯就是自己少主,不對,以自己區區一個生意人,如何能驚動府臺大人,分明就是為了少主而來。 忙躬身道: “有勞府臺大人動問,這位是小的主子,姓楊……” 希和已是把話接了過去: “在下楊希言,從安州而來,見過府臺大人,” “楊希言?從安州來?”劉良功眼睛一亮,“不知名滿大正的楊澤芳大人和小公子如何稱呼?” “不瞞大人,正是家父?!毕:臀⑽⒁恍?。 “真是楊公子?”劉良功一臉的喜出望外,“我就說嘛,小公子豐神俊朗,必然系出名門,倒不想,猜的果然不錯。早就聽聞楊老先生盛名,倒不想今兒個竟能得遇楊公子,可謂幸甚。就是我這手下不長眼,唐突了貴客,還請楊公子千萬海涵一二?!?/br> 張二壯一身的冷汗“倏地”下來了,心說,完了——傻子都能聽出來,府臺大人這分明是跟人家拉關系??!什么豐神俊朗,沒看見那小子一臉斑駁的模樣!還一口一個楊大人,豈不是說,這少年乃是官府家眷?且看大人巴結的模樣,必然不是一般的官員。虧自己把這幾人當成要犯,那里料到,對方竟是連自家老爺都得巴結的人物! 至于方才還躺在地上裝重傷的張大壯,看情形不妙,早偷偷的爬起來跑了。 待來至藥坊外,卻差點兒和一個往里探頭探腦的人撞到一起,若然平時,張大壯早大發雷霆了,這會兒卻連看都沒多看那人一眼,便一溜煙的要往城外跑—— 至少一年內,自己絕不會再回安遠了。 只剛下了臺階,脖頸處卻忽然一緊,張大壯悚然回頭,頓時渾身發冷—— 怎么是這個殺星追出來了? 身子一軟,就跪倒了地上: “大爺饒命啊,是小的有眼無珠,沖撞了大爺,大爺莫要和小的一般見識,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邊說一邊不住的扇自己耳光,當真是又脆又響,不大會兒,整張臉就腫的豬頭似的。 追出來的人正是阿蘭。也不知為什么,瞧見張大壯跑出來,阿蘭眼前不期然就閃過那個瘦弱的名字叫翠蓮的女孩的身影,然后就直接追了出來,這會兒看張大壯嚇破膽的樣子,也不欲和他糾纏,只冷聲道: “不許打翠蓮的主意,不然,我讓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阿蘭語氣不高,張大壯卻是聽得毛骨悚然,忙不迭應了,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就跑了,期間太過慌張之下,還連摔了兩個跟頭。 “我們走吧?!毕:托挪綇睦锩娉鰜?,招呼阿蘭道。她的身邊則是滿臉笑容的劉良功,至于楚良幾個,則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 “給劉大人添麻煩了。咱們有緣再見?!?/br> “麻煩什么?”劉良功擺了擺手,“倒是我,有空進京的話得向楊大人請罪,手下竟是出了這樣糊涂的混賬東西,當真是慚愧?!?/br> “已經說開了是一場誤會,大人再要如此自責,希言可不要慚愧死?”希和笑著道,“大人若然進京的話,定要到我府里來,到時再請家父陪著大人痛飲幾杯?!?/br> 說著徑自告別而去。 直到目送著希和三人去的遠了,劉良功才帶著人轉身回了縣衙。 所有人都離開后,胡同里又轉出一個人來,不是方才和張大壯撞在一起的王福又是哪個? 方才突然撞著張大壯,把個王福嚇得魂兒都飛了—— 慘了,怎么竟撞到這個大無賴了!張大壯這樣的人,驚得王福第一個念頭就是往旁邊躲,哪想到張大壯根本顧不得理他,反而沖著那個和自己兄弟生的極像的男子不住磕頭,傻眼之余更是把他和阿蘭的話聽個正著—— 翠蓮?還能和張大壯扯上關系,那不正是自己外甥女嗎? 之前也聽家里老娘提了一耳朵,說是外甥女和張大壯訂了親,到時既可照拂自己生意,還能得一筆聘銀,好給最小的弟弟王元娶媳婦。 至于說為什么要用外甥女的聘銀,王福卻是絲毫不關心的,只要不讓他出銀子養著那個廢物,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