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說話間,后面忽然傳來一陣狗吠聲,兩人回頭,卻是一只雄壯的藏獒,正朝著兩人沖過來,希和還未反應過來,那丫鬟已經“呀”的驚叫了一聲,撒腿就跑。 希和臉色也是一白,跟著拔足狂奔,那丫鬟畢竟路徑熟些,很快沒了蹤影,眼瞧著那大狗越奔越近,希和已是慌不擇路,正好瞧見前面一處虛掩的門扉,忙一把推開,又快速回身把門給掩上。 待得轉回頭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好險沒坐倒地上—— 卻是院子正中的鐵柱上,正綁著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男子,因血腥味太濃,又有些蠅蟲飛舞其上。 眼瞧著那么多鮮血,甚而那男子始終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十有**是已經死了的。 希和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人了!又想到方才那丫鬟的種種可疑地方,如何不明白自己定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下意識的就想拉開院門往外跑,不妨正對上門縫處藏獒張開的大嘴,以及陽光下森然的鋒利牙齒。 希和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明白有這只狗守在這里,怕是暫時出不得院門。眼下只有另謀他法。只情形緊急之下,自己還得趕緊想法子離開—— 想的不錯的話,說不好,待會兒就會有很多人跑來尋找自己…… 即便腿足酸軟,希和也只得強撐著爬起來,四處逡巡之下,卻是絕望的發現,除了進來時那個門,竟是再無其他出口,又看看四面高墻,自己怕是無論如何也爬不上去。 正苦無良策,不妨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動靜,希和悚然回頭,正對上一雙血色淋漓的眼睛—— 陽光斜斜射下來,令得那一身斑駁血痕分外可怖。許是受傷太重,男人眼神明顯很是空洞茫然,卻偏又帶著一絲目空一切的狠戾,冷箭般射過來,周圍的空氣都似是有些凝結。 “沈,承?!”希和驚得一下用手搗住自己的嘴巴。 下一刻顧不得再想出路,拔足奔了過去。 隨著希和的跑動,沈承視線跟著緩緩偏移,卻始終毫無焦距,遠遠的瞧著,更似盯緊獵物的兇獸。 希和卻是無暇他顧,很快跑到近前,遠遠的瞧著那血淋淋的人形時,希和已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待得來至近前,卻依舊被沈承可怖的模樣給嚇得臉色慘白—— 除了一張臉尚且完好,沈承身上已是沒有一點好rou,尤其是前胸后背處,傷處幾可見骨。 “沈承——”希和低低的喚了一聲,踮起腳跟想要去解開繩索,卻發現繩索早已勒入血rou中,根本沒有下手的地方。 一時急的出了一身的汗,又瞧著身后的房間,想來既是沈承的居處,里面說不好有刀劍之類的東西,當下一咬牙,就想轉身去找。 卻不妨一聲刺耳的斷裂聲忽然響起,希和剛要回頭,后頸處一陣發涼,仰面朝天倒下的一瞬間,柔軟的喉頭隨即被人鎖定。 “沈承——”希和頓時臉色發青,卻是沈承身上的繩索早斷的一地都是,甚而重傷之下,不得不靠著鐵柱才能勉強站直,饒是如此,依舊不妨礙他以著最快的速度把希和置于死亡的陰影之下。 希和雙手下意識的抱住沈承的胳膊,想要推開,卻是根本動不了那手臂分毫,甚而因著沈承動作的緣故,尚未結痂的傷口里又有鮮血緩緩流出,又順著沈承的胳膊,淌到希和的脖子上。 希和無力的巴著沈承的胳膊,求生的欲、望令她不斷掙扎著,心里卻隱約浮起一個念頭—— 沈承他,是想殺了自己嗎? 不妨沈承雖然整個人依舊處于不甚清醒的狀態,卻是再未用力,直到希和覺得整個人都要支持不住昏過去時,那鐵鉗一般的手忽然抬起又閃電般把人摟在懷里,挺拔的身形順著鐵柱慢慢滑倒地上。 直到鼻腔里全是滿滿的血腥味兒,希和才恍惚回神——沈承沒殺自己,甚而眼下,自己正被鎖定在一個滿是血腥味兒的懷抱里。 “沈承,你——”希和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不妨肩膀一下被按住,然后便是一陣激烈的吠叫聲傳來,可不正是之前追的自己跑到這院子來來的那條兇猛的藏獒? 卻是方才一瞬間,本是被自己拴著的門竟是被人給撥開了,連帶的沒了阻礙的藏獒一下沖了進來。 希和悚然抬頭,入目正好瞧見一個滿臉兇相的男子在門外一閃而逝,雖是匆匆一瞥,卻依舊認出對方可不正是之前被顧準甩入了臭水溝中那人? 心念電轉間瞬時明白,那丫鬟什么的,定然就是這男子安排,還有眼下這藏獒…… 卻不知院外裘玉山的訝異并不在希和之下——滿想著以松寒院里那人形“野獸”的兇狠,楊希和沖進去,即便不死也得重傷,倒不料對方竟是恁般好運,兩人竟是本就認識的樣子。 罷了,既被表弟如此嚴刑拷打,想來定然是犯了家規的下人,自己一番苦心籌謀,如何也得出了心頭一口惡氣才是。 這般想著,竟是嘬嘴吹了個“進攻”的口哨—— 那男人雖兇,瞧著分明已是強弩之末,不見得就是奔雷的對手。 一個下人罷了,咬死也好,咬殘也罷,表弟還能跟自己翻臉不成? 至于那楊希和,大可以安上個私通下人的罪名…… 那藏獒明顯訓練有素,口哨聲響起的一剎那,已是四爪蹬地,朝著背靠鐵柱坐著的沈承兩人就沖了過來。 希和臉一白,下一刻身子一動,就想從沈承懷里掙脫—— 以希和之聰明,如何不明白,這可是沈家苑子,憑著沈承主人的身份,什么人能把他打成這樣?沒看見之前在自家時,沈佑嚇得手足無措的狼狽情形嗎? 更不要說即便重傷之下,那繩索也絲毫困不住他。試問沈承不愿的情況下,什么人能動的了他? 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解釋,沈承分明是在承受家法。 而之所以會受鞭笞之刑,想來定和之前跟沈佑的沖突有關。 眼下沈承重傷之下怕是難以移動,自己這么一跑,好歹能吸引那藏獒的注意力。 卻不妨背后的懷抱竟是和鐵鑄的一般,沈承分明隨時會暈過去的樣子,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更在藏獒撲過來的一瞬間,上身前傾,把希和完全護在身下的同時,右拳隨之全力砸出,竟是直直插入那藏獒咽喉中。一片血雨紛飛中,那藏獒悲鳴一聲,便再無半點兒聲息。 正要發出第二聲進攻口哨的裘玉山完全嚇得懵了,等到他回過神來,沈承卻是手臂一振,那碩大的藏獒尸體呼嘯著就砸了過來。 裘玉山嚇得“嗷”的一聲轉身就跑,只是這次卻沒有上次的幸運,竟是正正被那藏獒砸了個正著。 第39章 揭破 尋芳苑內最荒涼的一個所在無疑就是離水橋。 離水橋高足有三丈,橋下是粼粼碧水,水面上銅錢似的荷葉正伴水而出,又有幾莖露了新綠的蘆葦,在三月的春風中輕輕搖曳,站在高橋上,別有一番清雅意趣。 而眼下,高橋上正有一人,仰頭看天,舒展雙臂,一副隨時都會御清風而去的模樣。 高橋下的劉氏這會兒卻是嚇破了膽—— 方才親眼目睹兒子被人奚落的情景,劉氏臉都是黑的,有心趕過去給兒子撐腰,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能為力。 甚而那么多尖酸刻薄的眼光之下,劉氏自己都無法抬起頭來。 好容易離開曲水池畔那是非之地,沈亭卻不見了影子。 慌得劉氏忙四處尋找,茫無頭緒之下,可巧走到這離水橋畔,更是一眼認出那高橋上做出跳躍姿勢的人可不正是兒子沈亭? 直嚇得魂兒都飛了: “亭兒,你這是做什么?” 竟是一路哭著就沖了上去—— 這可是離水橋,據說前朝公主國破之后可不就是從這兒跳下去自盡的? 沈亭愕然回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最先跑過來的紅纓一把死死抱住腰,然后又用力一拽,兩人頓時滾做一團。后面劉氏也趕了過來,上前抱住沈亭心肝rou的就哭了起來: “亭兒啊,不就是一個蒲團嗎,你何苦這么糟踐自己?當真想要的話,娘給你做它十個八個——你要是走了,娘可怎么活??!” 劉氏一面流淚,一面罵個不停: “這遭瘟的楊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家亭兒那里不好,要受他們這般磋磨?一家子殺千刀的——” 正自罵著,卻不妨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劉氏還有些納罕,實在是因前朝公主死在此處,離水橋自來被認為晦氣之地,就是方才自己過來時,也覺得這里太過凄清,不是久留之所,怎么還就有人跑到這里玩了? 還沒想出個頭緒,一個急促的女子聲音已是響起: “老虔婆,是不是你做的?你們把我家小姐誆那里去了?” 劉氏吃驚回頭,臉色也是一寒——那個正指著自己鼻子罵的人,可不正是楊希和那個丑丫頭的貼身丫鬟青碧? 青碧這會兒卻是鼻頭發紅,一雙眼睛里更是噙滿淚水。她的左右兩側則是同樣臉色難看的商妍和阿蘭—— 方才正在一處水榭游玩,不妨阿蘭忽然找了過來,待瞧見言笑晏晏的商妍,阿蘭臉色立時變得難看至極。 青碧瞧出不對,悄悄和商妍說了聲,兩人找了個借口離開,待行至半路,正好碰到滿臉惶急去而復返的阿蘭,然后才知道,方才竟有人打著自己的旗號,把小姐給誆走了。 三人一路往這里疾行,本是抱著一線希望——說不好小姐真的跑到這離水橋了呢?那里知道沒瞧見希和的影子不說,反是遇見了劉氏和沈亭一行。 青碧的眼里簡直能噴出火來—— 到了眼下,如何不明白,小姐定是落入別人的圈套里了,甚而青碧更認定,坑害了小姐的人里,定然有這劉氏的手筆。 畢竟自己一個小小丫鬟,如何會有人留意姓甚名誰?且因著小姐平日里很少參加這樣的集會,在場根本沒有和自己相熟的人。 而對方既能打著自己的旗號,分明對自己熟悉的緊,放眼場中,除了劉氏主仆之外,再不用做他想。 “死丫頭,你胡說什么?”劉氏眼睛閃了閃,臉上神情又是刻薄,又是快意,“你家小姐跑哪里去了和我有什么關系?說不好是你家小姐趁機私會情郎了也不一定!” “娘——”卻被沈亭一下打斷。方才被紅纓拽倒時,正正磕在石墩上,沈亭這會兒還有些頭暈,又聽青碧提到希和,忙強撐著扶著欄桿站了起來,“希和怎么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動作有些猛了,一時又有些暈眩。 紅纓忙小心扶住,又探手幫沈亭輕揉頭部,垂淚道: “少爺,你且坐著——” 那邊青碧早被兩人卿卿我我的模樣氣的咬牙: “沈亭,虧我家老爺那般待你。倒沒想到,竟是這般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若是還有一點兒良心,便讓你那蛇蝎一般的娘告訴我們,到底把我們小姐誆到那里去了——” 沈亭尚未開口,紅纓已是受不住了: “你家小姐如何,和我家少爺有什么關系?倒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人家,自家小姐丟了,竟是跑到我們少爺這里要人,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卻被沈亭一把推開,厲聲道:“紅纓,住嘴!希和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再如何,也不是你這樣的人有資格說嘴的?!?/br> 即便那一次之后,沈亭再未近過自己的身,紅纓心里卻是早把自己當成了沈亭的人,甚而因著沈亭的客氣,更覺著怕是少爺心里,自己的地位也是與其他人不同的吧? 再沒想到竟是當著楊希和的婢女被這么呵斥,驚嚇之余,更是委屈無比,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 旁邊劉氏心里更是煩躁,這么些日子了如何瞧不出兒子心里根本還未對那丑女忘情?沒看到眼下嗎,竟是一聽說那個丑丫頭出了事,便當即方寸大亂。那里還有半分平日里冷靜自持的模樣。 當下忙忙護住紅纓,怒聲道: “你這般推她做什么?紅纓還不是因為心疼你?不過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丑女,如何就比紅纓金貴了?” 一句話雖說的不甚明白,內蘊的意思卻豐富的緊,再加上紅纓羞紅的臉龐,及低著頭益發小鳥依人的模樣,青碧也好,阿蘭也罷,也是立時便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那紅纓的樣子,兩人之間明顯絕不是簡單的主仆關系。 這何嘗不是劉氏想要達成的目的?既然兒子斷不了和楊希和的那段孽緣,那自己就替他斷了—— 這些日子以來的較量已是讓劉氏明白了,那楊希和雖是生的甚丑,卻分明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既是知道了亭哥兒和丫鬟的**,定然更不肯和兒子再有什么干系。便是兒子有什么想頭,也是徒勞。 沈亭臉色頓時更加蒼白,仿佛被蟄了下般,手一用力,就把靠過來的紅纓再次推開,無比緊張的瞧向青碧二人: “青碧,你莫要信了我娘……” 即便早已下定決心再不跟楊希和有一點兒干系,可真的直面這種情形,沈亭依舊心如刀絞,只話還沒說完,就被青碧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