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小孩子手中糊了一半的紙殼掉在了地上,他眼淚汪汪地說:“不知道?!?/br> 金克斯被自己的想象給嚇了一跳,她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那條白色飄帶,想了想,順手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中性筆,在幼年查爾斯留下的那行字旁邊又加了一行字:被我發現了。末了,她畫了個小小的骷髏頭,又仔仔細細地在骷髏頭下畫了八條張牙舞爪的觸手。 因為姿勢奇特,加上飄帶是懸空的,她的那行字歪歪扭扭的,但那條骷髏章魚倒是畫得很標準。 她畫完小章魚,放過了那串風鈴,又整個上班身越過書桌,雙手交疊在窗框上,下巴抵著手臂,看向樓下那片睡蓮池。 戶外燈昏暗,她只能看見昏黃的燈光下像是沙丁魚群一樣亂竄的蚊子群,睡蓮池并沒有打開水底燈,池畔也沒有查爾斯。 她呼出一口氣,正準備直起身關燈睡覺,卻看見走廊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輪椅上,慢慢地來到了睡蓮池邊,他手里還拿著一個發著微弱的光的東西,埋頭專心地看著,然后在金克斯的窗下時抬起頭來,正與窗邊的金克斯對視。 盡管戶外燈的亮度僅夠將那些蚊子照得清晰,但金克斯還是看見了他眼中的笑意。 與此同時,她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一聲短信響鈴。 坐在她窗下的查爾斯朝她揚了揚手中發著光的東西。 那是一個手機。 在智能機普遍的年代,查爾斯手中的,是一個摩托羅拉牌按鍵手機,中城高中的老校長就擁有同款,打電話時撥一個數字,就有一個女聲字正腔圓地報出這個數字,而有電話打來時,那個女聲也會緩慢而響亮地發聲:“876520*****來電?!?/br> 金克斯覺得這個手機超級酷,簡直酷斃了,她特別想換成這款手機,然而被邁克爾和皮特羅殘忍地拒絕了。 而查爾斯擁有了這個手機。 尊敬的人當然要用這么酷的手機! 這時,她聽見自己的手機又傳來一聲短信響鈴。 她順手將手機拿到手中,滑開解鎖,發現是兩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過到第幾層地獄了?” “明天沒有數學考試,你可以睡個好覺?!?/br> 金克斯嘴角不受控制地輕輕上揚,她探頭看向窗戶下面的查爾斯,忽然想起了《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那個夜色下的凱普萊特花園,朱麗葉和羅密歐隔著兩層樓的距離,在夜色和夜鶯鳴叫的掩護下悄悄說這話。 她手指飛快地在按鍵上移動,發出了一條信息: “我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br> 而她足足等了十分鐘,才終于等到了對方的回信: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br>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br> ——來自于《羅密歐與朱麗葉》第二幕第二場凱普萊特花園中的臺詞。 蔥蔥是個數學渣,別指望我能寫多么高深的數學題,你看就只有個輔助線寫了題,還是抄的,因為至少我看得懂,其他的圓錐曲線就叫圓錐曲線,線性代數就叫線性代數,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不知道在我小時候誰傷害了我的腦子,讓我看數學超過六秒就犯困。 金妹之所以等了十分鐘才收到教授回復的短信,是因為教授還不太習慣用手機,就算是老人機,他也搗鼓了挺久的,嗯。 ======= 小劇場: 查爾斯:亨利,我想要一個手機。 亨利:……哦,給。 查爾斯:跟金……年輕人用的好像不太一樣? 亨利:手機是進階魔法,你現在還只能用這個,等級上升了,會變成智能機。 第47章 047 查爾斯自認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過上了老年人生活,每天就上上課, 擼擼貓, 看看書, 日子清閑, 偶爾cao心cao心那群正處于青春期熱衷于到處搞事的年輕變種人們。他僅剩的朋友都在身邊, 如果想找到某個人, 用主腦也比手機要靠譜得多,電話別人能拒接,然而主腦入侵卻是沒人能拒接得了的。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手機,因為在他看來, 他并不需要。 只是某一天,他看著埋著頭在手機屏幕上手指飛速移動的金克斯,開始產生了好奇, 他裝作去書架取書, 在經過金克斯身邊的時候看見了她的手機界面, 似乎是在跟皮特羅聊天。 他將那本厚厚的分子學取下,放在膝蓋上, 手指在硬裝書殼上輕輕敲了敲,心里想著,遠距離聊天他也可以做到,而且還不需要借助手機。 然而下一刻他又把這個念頭驅散,他已經不想再隨意入侵金克斯的思維了。 他稍稍扭過頭,看著金克斯埋頭打字的樣子,皺了皺眉, 又回過頭來,在硬裝書殼上快速敲動,可憐的分子學遭此橫禍,卻也不能開口抗議。 查爾斯決心跟上時代的步伐,而他跨出的第一步,就是向亨利要了個手機。 雖然這個手機保密性不是很好,比如他撥打一個號碼,都會有一個響亮的女聲將他撥打的號碼宣布出去,但至少也能發發短信什么的。 他看著通信界面上自己搗鼓了十來分鐘才終于發出去的信息,又抬頭望了望三樓角落那扇窗戶,從他的角度僅能望見窗框上那串風鈴,金克斯收到他催促早睡的信息之后已經縮回了頭去,沒過兩分鐘,暖橘色的燈光忽地熄滅,而窗戶卻依然開著。 他嘴角輕輕揚了揚。 他其實一開始就發現了,每當金克斯發現他還在戶外時,就從不關窗戶,就像是沒有了窗戶的阻隔,她其實還在陪伴著獨自一人站在睡蓮池畔想著過往的自己。 雖然是只能思考不超過六秒,但這短短的時間內,金克斯能想到的,也比許多人要多得多。 他收起那部手機,控制著輪椅離開窗下,在經過睡蓮池時他并沒有停下,而是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從第二天開始,就有不少澤維爾學校學子發現了他們那個提前過上老年人生活的教授手中除了書本以外,又多了一個手機,那是一款黑色的老人機,每按下一個鍵,就會有一個響亮的女聲報出一個數的那種,并且不能下載app,只能電話和短信,手機自帶游戲還是貪吃蛇和俄羅斯方塊,是用著智能機的新一代年輕人們所嘲笑的對象。 當然,沒有學生敢嘲笑用著老人機的教授。 只是總是在路過查爾斯的辦公室,隔著窗戶看見他坐在書桌后埋頭鉆研手機,然而教授不愧是教授,連玩貪吃蛇也像是在寫關于世界經濟走向的論文一樣。 查爾斯與亨利比賽玩貪吃蛇并大獲全勝后,金克斯也將十八層地獄全部攻克,她做完最后一道數學題,將中性筆拋在了一遍,打開了窗戶,風一霎時吹了進來,帶著清晨微寒拂了她滿面,帶著白色飄帶的風鈴一陣輕響,連帶著窗外的梧桐也用綠影映滿了她的眼簾。 窗下,一群澤維爾學校的學生們高聲笑著什么,皮特羅和科特兩人一人拉著邁克爾的手,一人抬著邁克爾的腳,嘴里喊著一二三,然后將高聲抗議著的邁爾克扔進了睡蓮池,邁克爾入水時發出一聲響,濺起了高高的水花,盛開的睡蓮被一圈圈的漣漪帶得在水面上搖搖晃晃,擠作一團,邁克爾憤怒地帶著一身的水站起來,頭頂上還掛著一片蓮葉。 邁克爾又拿了倒數第一名,盡管他宣稱是因為自己臥床一個月造成,但皮特羅表示就算你沒有這一個月的空白期,倒數第一他也是拿穩了的,所以被皮特羅和科特丟進了睡蓮池。 金克斯站在三樓觀看了整場鬧劇,直到皮特羅注意到站在窗前的她,朝她打了聲招呼,并隔著幾層樓的距離問她數學作業做完了沒,她仰著頭,無比驕傲地說:“全做完了!” 此時已經是八月末,美國東海岸并不炎熱,反而在早晨還能感受到絲絲涼意,每個年輕人都像是從令人昏昏欲睡的燥熱中蘇醒,開始走出空調房,聯系同學好友到處游玩。 金克斯也收到了好幾個邀約,但她都以“正在努力做暑期作業”為理由拒絕了,并在拒絕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開學見:)”。 最后那個表情是她從查爾斯那里學來的,她一開始不太懂,是查爾斯給她解釋,這個斜著看就是一個笑臉,她歪著頭,盯著那兩個符號看了十分鐘,點點頭,果然是個好可愛的笑臉。于是每每回復別人的信息,她也都會順手加上這個表情符號。 她在加上那句話之后,之前對她發出邀約的那個人都會回復一串句話,她不太明白這串句號代表什么意思,便拿著去問皮特羅,皮特羅看完她的回復以及別人發來的句號后,沉默了三分鐘,然后表情凝重地說:“如果我們現在正在聊短信,我也會對你發一串句號的?!?/br> “為什么?”金克斯不解。 “因為你提醒了我?!逼ぬ亓_痛苦地捂住了額頭,“只有不到一星期就要開學了!而我的昨夜還沒有做完!” “哦?!苯鹂怂裹c點頭,“可是我已經做完了?!?/br> “這才是讓人最想給你發句號的原因?!逼ぬ亓_悲憤。 八月末,離開學只有不到一個星期。 金克斯做完了全部暑期作業,彼得結束了在《號角日報》的實習,并對此段實習經歷全部歸納為“痛苦”二字,因為這兩個月來,他被迫寫了三篇痛罵蜘蛛俠的文章。而與彼得一同在《號角日報》實習的瑪麗簡則是異常興奮,并表示她大學一定會讀新聞專業。 line的聊天群組“柴可夫斯基的悲傷”每天都有199條以上的新消息,每個群組成員都在匯報自己的練習進度,并定下開學之后的第一堂交響樂課就開始進行配合聯系,最后梅林老師還問了金克斯定音鼓練習得如何,金克斯回答:“沒有再把鼓敲破了?!?/br> 梅林老師:“……你說笑呢吧,金克斯?!?/br> 金克斯:“沒有,我很認真?!?/br> 梅林老師:“……” 而經過了一個暑假,那座被九頭蛇的機器人砸毀的加納宅也在阿什麗和安東尼的介入下重新修繕完畢,只是兩人再沒有同時出現,用安東尼的話來說,阿什麗是個非??膳碌娜?,他一見到她就會手抖。 金克斯對他們之間的故事充滿了好奇,在自己腦內的六秒詛咒解封之后,她展開了想象,比如安東尼曾被阿什麗暴打一頓,比如安東尼曾被阿什麗帶上天空飛翔,但最終都被安東尼用力地敲了敲額頭,然后被告知都不是,讓她別瞎猜。 阿什麗有多可怕金克斯并不知道,但在加納宅修好之后,阿什麗來看邁克爾的時候,將新門的鑰匙給了金克斯,讓她開學之后搬回紐約,上學要方便一些,并問了金克斯在返校節上會表演什么。 金克斯老老實實回答:“定音鼓?!?/br> 阿什麗挑了挑眉:“定音鼓,那可是一個交響樂團的靈魂?!彼α诵?,又說,“我在神盾局工作時認識一個后輩,他同時也是我的校友,在校讀書時,也是曾經在返校節上參加了校交響樂團的演出,不過他是指揮,可以說,中城高中交響樂團在他那個時代,是東海岸的傳奇,獲獎無數,他甚至接到了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邀請函,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去耶魯大學學習核物理工程?!?/br> “這次返校節他也收到了邀請?!卑⑹阐愋χf,“我們都想看看,中城高中的交響樂團現在是不是還是東海岸的傳奇?!?/br> 金克斯面無表情,她覺得這兩位校友估計要失望了。 中城高中已經成為了西切斯特高中的手下敗將。 不過,在她手上,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開學前一天,金克斯又搬回了位于紐約皇后區的加納宅,重修過后的加納宅與原來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少了那些爬滿了墻壁的爬山虎,也少了那幾份陳舊的歷史感。 她將行李箱放在了一樓大門口,徑直上了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這間房已經被重新裝修過,四面墻都涂成了海一般的藍色,天花板上是一個水母造型的吊燈,連床上的床單都是一些吐著泡泡的鯨魚圖案,她微微睜大了眼睛,在房間里轉了一圈,然后來到窗前,將那串她從澤維爾學校帶來的風鈴掛在了窗框上。 紐約的午后沒有西切斯特鎮早晨的風,風鈴孤孤單單地垂在窗前,像是還對這里的環境感到陌生。 她用指腹輕輕碰了碰風鈴,鈴鐺帶著白色飄帶搖晃起來,飄帶上的小章魚張牙舞爪的,似乎在控訴著這突然的晃動。 “jiejie!” 金克斯聽見窗外傳來一聲響亮的童音。 她探頭望向樓下,看見院門口站著一個卷頭發的小男孩,正是之前在社區游泳館里套著大黃鴨涌泉的愛德華。 “jiejie你搬回來了嗎?”愛德華抬頭看著他,棕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得亮晶晶的。 金克斯看著他,點點頭:“嗯?!?/br> “可是游泳比賽已經錯過了?!睈鄣氯A撅了撅嘴,“我們錯過了披薩?!?/br> 金克斯眨了眨眼睛,然后從牛仔褲的口袋里掏出了之前從安東尼那里搶來的錢包:“沒事,我們永遠不會錯過披薩?!?/br> 愛德華的眼睛里又閃出了那道光,他歡呼著跳了起來:“是的!” 這時,她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突然傳來一聲短信鈴音,這個年代還用短信而不是line來聯系她的,只有一個人,于是她立馬拿過手機,果然看見了查爾斯發來的一條信息。 “風鈴你是不是拿走了:)” 金克斯飛快回復:“是的:)” 等她拿著手機和錢包打開大門時,查爾斯的回復這才發到她的手機里。 “那明明是查爾斯.澤維爾送給自己的禮物:)” 金克斯一只手牽著愛德華,一只手在手機鍵盤上飛速躍動: “被金克斯長官征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