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不動分毫。

    四位掌門不愿也不敢離去，靜靜等待這位舊日支配者的答案。

    海神一言不發。

    第740章 各方應對

    琉璃府內依舊是風聲鶴唳，來來去去的中高層一個個瑞瑞不安，可掌門卻在這個關頭突然將自己鎖了起來。這等大事可不是裝作沒發生就能過去的。

    大家都實在不知道一向激進敢于冒險的掌門人到底是出了什么狀況，一反常態裝聾作啞，換做平日的穆元一，此時肯定是雙目放光，開始籌劃復興琉璃府曾稱雄昆侖的大計。

    掌門穆元一獨自端坐在“英靈殿”，雙膝跪下，閉目面對歷代先輩的牌位。

    英靈殿其實原本就是存放前人牌位、用以讓人瞻仰的地方，只是外界所關注的都是英靈殿能夠刻下名字的人是琉璃府真正的核心梯隊。

    巨大的球狀內壁里擺放了各種牌位，如同是某種奇異碑文將穆元一環繞在內，他面前正對的只有四個牌位，這是琉璃府成立以來的四位前代掌門人。

    “穆元一愧對前輩們，管教不嚴，審查缺失，導致我琉璃府出了如此大難……”他語氣之中充滿疲倦，這都是原本他最信任的副手譚烈造成的。

    譚烈提前申請外出處理私事，卻至今杳無音信，聯系到無面人全體出動圍攻玉京山，穆元一基本上已經確鑿，譚烈是無面人之一。

    只是不確定他是風林火山陰雷其中哪一位。

    不過又有什么區別？終究是成了逆流者、僭越者、篡位者，這個身份已經足夠。

    琉璃府已經打上了謀反標志，這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穆元一陷入了一個艱難抉擇。

    是劃清界線與無面人立即開始作戰，還是不聞不問甚至可以火上澆油給昆侖增加麻煩？兩個選擇都有著巨大的隱患，這是一場沒有信號的賭博，幾乎注定琉璃府未來。

    首尾兩端穆元一是絕不會做的，也許小心機構有這種權利，可上四門不行，琉璃府不表態，就已經代表了態度。

    穆元一放緩呼吸，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睜開眼，看著掌門牌位之中一個扎眼的位置，那里并非是掌門排位的白玉，而是普通成員的黑色，上頭寫著一個仿佛路人的名字：張某。

    年輕時被稱為“燃燈人”，大成時被所有人尊重為“昆侖皇帝”，這位如同流星一樣崛起又轉瞬即逝的前輩。

    師叔，請給我一個啟示。你若還在，會怎么選擇。

    穆元一靜坐下來。

    突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有客訪問?！?/br>
    穆元一正要說不見，猛地睜開眼，朝身后看去，雙眸穿破英靈殿堅固的墻壁和陣法，與那位神秘來客四目相對。

    對方仿佛也接收到他的目光，朝他微微頷首。

    “不請自來，還請穆掌門見諒?！?/br>
    在遙遠的天外邊際，無妄界的某處狹窄通道毗鄰，霸下馱著“離恨天”的天外天宮巒在虛空之中緩緩漫步，一雙巨大的眼睛透出些許愜意。

    蕭星嵐在正殿里接受著眾多質問。

    “為何掌門不出面主持大局？”

    “蕭掌門，并非我質疑你的能力，可是我離恨天從來都是天外天主發話，從無副手主持大局的先例。還請讓天主出關，讓我們也多安心一些?！?/br>
    “是啊，蕭掌門，天主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難，多少告訴我等，眼下玉京山告急，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br>
    “還請天主出關！”

    “還請天主出關！”

    “還請天主出關！”

    蕭星嵐看了看臉色各異的眾人，盡管不少言語咄咄逼人，他們也深刻意識尊卑，站在臺下，不敢冒然登上主事人才能占據的“高臺”。

    蕭星嵐看起來有些病怏怏的，黑眼圈極深，不時咳嗽，不過三四十歲，卻給人一種病入骨髓即將不久于人世的錯覺。

    然而認識他的人都曉得，蕭星嵐自出現就一直保持這個姿態，他天生就具有缺陷。作為昆侖之中出生的孩子，他自誕生內臟就處于一種粘連狀態，大多人內臟都是互相分離，各司其職，他不是，都凝聚成一團，醫師不得不給他進行手術分離。

    可惜這種缺陷是沉入了自身身體信息之中的，不多久又會粘成一團，雖然不致命，卻會讓人疼痛不已，每時每刻蕭星嵐都在承受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痛楚。

    外人傳言，蕭星嵐被李俠騫得意弟子“闕月刀”項南星擊敗，才怒而令項南星入煉獄，事實上并非如此。倆人的確有過交手，這是項南星試探自己“闕月刀”的極限，結果如何外人并不知道，只是蕭星嵐咳嗽著去交手，咳嗽著回來。

    項南星卻不再提出挑戰之事，徑直接受命令去了煉獄歷練。

    蕭星嵐咳嗽了兩聲：“請，大家肅靜?！?/br>
    臺下頓時鴉雀無聲。

    他用有些疲倦的雙目看了看臺下：“現在，我要宣告一個重要的聲明?！?/br>
    所有人屏氣凝神，看著這個病怏怏的男人。

    “即日起，李俠騫辭去天外天主一職，不再屬于天外天，暫時由我代替，等待事態平穩后再進行掌門選拔?！?/br>
    一句話引起軒然大波。

    下面人臉上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難道蕭星嵐想要篡位？還是他把李俠騫禁閉起來？抑或是……他殺了天主？！

    縱然如此驚天命令，卻沒有讓臺下人立刻轉向攻擊蕭星嵐。只因在場人士都很清楚蕭星嵐的行事風格，沒有把握絕不胡亂開口，平時他為人雅量弘毅，親和沉穩。選拔李俠騫作為天外天主，第一個提議的人就是同為候補的師弟蕭星嵐，知情者都曉得，這倆人互相之間那是發自內心欣賞，少有的默契搭檔。

    眼下他卻要逐出天外天現任天主！

    到底是為什么？

    說罷蕭星嵐翻出一張貼著符文的紅紙，上面符咒是用以封存的，一旦拆開，符咒就會破碎開來搗毀信息載體，又叫做一次性信使。

    符咒紅光一閃，信使之中緩緩出現一道影子。

    天外天主李俠騫突然站在了蕭星嵐旁邊，看著下面眾人：“事出突然，罪過在我?！?/br>
    他開口說：“我李俠騫有愧于前代掌門所托，現已是無面人首領，頭尾不能兼顧，所以特此通告，從今以后與離恨天再無任何瓜葛。離去前最后一道命令，望蕭星嵐能夠暫時主持大局，我罪該萬死，但求有補償之日?！?/br>
    宣布的口吻平穩而沉著，以至于李俠騫說完消失無蹤在場人都沒有回過神來。一個個人面面相覷，眼睛里都是驚恐和不可置信。

    昆侖三大牌面，嚴先生深居簡出，已經多年沒有出沒，不少人都懷疑他已死。李俠騫風頭最勁，冷眼旁觀，前不久才親自出手擊退以太帝國大規模入侵。最后一人歸零先生，如今隸屬于海神麾下，與昆侖之間聯系進一步淡薄。

    手持“萬民傘”的英雄人物竟然是昆侖最大恐怖黑暗組織的頭領？這消息讓人覺得是一個笑話。

    蕭星嵐卻沒有給大家更多的消化時間：“從現在起，離恨天進入最高級別備戰狀態。目標，玉京山！”

    “我們前去擊潰無面人?！笔捫菎箍人粤艘宦暎骸俺霭l。馳援玉京山，剿滅叛亂者?！?/br>
    巨大的霸下朝著昆侖行駛而去。

    蕭星嵐心里嘆了口氣，師兄，但愿你的選擇是對的。這一次，我們誰能活下來呢……

    第741章 劃分利益

    “去吧?！?/br>
    這是海神說出的第一個詞。

    薛怯有些不解，到底這個“去吧”是指讓大家都散了？還是說讓我們過去馳援？支援玉京山聽起來實在太過于荒謬，可援助無面人就更是讓人困惑。

    侯筱筱最為爽利：“海神大人，我們是要援助無面人嗎？”

    她的看法向來在商言商，以利益角度衡量，如果能夠給無面人這伙叛軍一個助力，無疑會得到豐厚的回報——前提是他們要能夠顛覆昆侖成功。

    海神大概在五分鐘后開口：“地藏車即刻起停運，封鎖管制一切外來通道進入蓬萊者，未經審查擅自偷渡者，關押，反抗者就地格殺?！?/br>
    “此事我已經通知了三仙島、演武堂、蛇首道、人偶師去做，你們隨時準備支援即可?！焙Ｉ耧@然早就胸有伏案：“無面人身份我已經計算出來，面主李俠騫，風是王道陵，林為李慕染，火為謝琰，山從龐元靜變為梁左，陰是袁襲人，雷是譚烈。新增‘令、行、禁、止’四部，四名領頭者為，令是韓靖，行為稷下學宮羊歸寧，靜是三仙島云錫，止是前靈霄鏡人卓六奇?！?/br>
    名單一出，四人臉色變得很精彩。

    侯筱筱看了看皺眉的薛怯，又瞄了瞄神色如常的燕遲。

    倒是老人家童鬼之前的老眼昏花狀消失無蹤，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那么海神大人，你是想要我們對這些人做什么？”

    又過了一陣子，海神緩緩答復：“不需要對他們任何一人出手，這只是我給你們的一個信息，這份名單應該不會有錯。你們要執行的，是另一個命令……”

    “拘禁‘歸零’，如果他嘗試反抗，格殺勿論?！?/br>
    這個超出所有人預料的指令讓眾人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還是童鬼畢竟風浪見識夠多，立刻意識到：“歸零先生……和李俠騫已經達成共識？”

    “是?！?/br>
    海神眼睛里不斷有星星點點閃爍，這些都是一閃即逝的數據計算，他吃力地抬起手，封神臺再現，上面各種齒輪互相咬合，如同巨型磨盤一樣的計算裝置如同拼圖一般互相交錯運轉著。

    “歸零還有另一個身份?！焙Ｉ裾f：“他真身是一只從煉獄中逃出來的‘蟲’，必須提前限制捕捉，眼下他已經進入了龍伯國正在大肆吞食那些昆侖實驗的‘失敗品’，正在積累成為蟲王，你們去將他抓回。這是海神印記，將他封禁后就能夠通過這個傳送到瑤池?！?/br>
    薛怯猶豫道：“我們四人未必能夠控制住他，執劍人實力向來深不可測?！?/br>
    “不必擔心，眼下他正處于最虛弱的狀態，已經結了繭，將它封印帶回即可，剩下的由我來做?！?/br>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點頭化作流光消失。

    海神卻抬起頭，看著緩緩擺動的超級運算器具“封神臺”，上面顯示了他剩余不多的時間，只有一天了。

    一天到底能夠做多少事？

    海神只能夠盡責，支配者第一序列命令，保護人類最大程度的繁衍存活。

    比起昆侖的控制欲，不受限制毫無自我約束意志的蟲王才是容易泛濫的大災難。

    李俠騫和鯤鵬倆人依舊互不相讓。

    “閣下三個條件，看似合理，實施起來完全不現實?！宾H鵬侃侃而談：“修改制度，不知多少人會想要閣下性命，你剝離的可不僅僅是我一人權限，而是我身后龐大支持群體?！?/br>
    “還原歷史，歷史是無法被還原的，我們甚至無法窺探到真實容貌，這是因為只要有一丁點的偏差計算，前后就差之千里。一個監獄變成一個國度并非首例，在地球上也有，再者監獄的說法也并不正確，一顆星球對于上面的生命亦是監獄，你如何知曉，不是更高層次的生靈將你等流放到那里作為一個寵物觀測？”

    “至于最后一點，自我放逐?！宾H鵬反問道：“你真的認為能夠限制住一個舊日支配者么？海神，你以為是我純粹想要利用他來達到加強自己目的么？并不完全，最大的理由在于，我是無法徹底毀滅他的，這是同階支配者互相之間的界限。除非將所有和他有關的信息徹底抹去，讓他從歷史、從實體、從信息上完完全全不存在，就像是從未誕生一樣，這才能夠‘殺死’支配者?！?/br>
    鯤鵬看著李俠騫的眼神帶著一種自高而下的俯瞰：“你根本不清楚，舊日支配者意味著什么?！?/br>
    李俠騫反而謙卑請教：“還請指教?！?/br>
    “舊日支配者每一個被制造出來，就會進行自我備份，第一個毀滅之后，第二個就會復蘇，第二個死亡，第三個備份復活，這就是支配者‘不死’的秘密。備份的那個它可能在任何地方，在海里，在地下，在另一顆星球，在漂浮的隕石之中……”

    “如果我嘗試徹底殺死海神，死亡信號發送變得不可逆，當信號抵達，另一個海神就會復蘇，或許從他誕生的深海之中再次出現，這就是我們支配者互相之間的關系。你說的沒錯，拘禁、沉睡是最好的方法?！?/br>
    鯤鵬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這笑臉就像是預設出來的肌rou形態，眼睛變彎，嘴角往兩側臉牽起，肌rou紋路浮現，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