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俠騫露出淡淡笑容：“若干年之前，張前輩曾經和昆侖先生有過恩怨，雖然那一段微妙的歷史少有人知曉。很巧，我卻從無當先生那里得到過相關詳細信息……多虧了張先生在離去之前和無當先生講起?！?/br>
    “被閣下算計引來圍攻之后，張先生是直接打上玉京山，將原本用以覆蓋金光洞的乾元山倒轉過來，閣下卻沒有任何后續反擊，當時大概有很多人奇怪，會認為是昆侖奈何不了張先生，也無法針對?！?/br>
    李俠騫觀察著鯤鵬僵硬的面部，依舊沒有找到破綻。

    “事實上并非如此。昆侖世界，原本就是昆侖統治，縱然張先生是強行突破了破法者的桎梏，進入了能夠與統治者并駕齊驅的階段。他也無法直接威懾壓制一名全盛時期的支配者，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br>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俠騫略略停頓：“沒過多久，張先生就消失在了昆侖世界之中。很多人都確鑿，他是突破了空間壁壘，進入外部世界逍遙去了。不過無當先生經過仔細查證，發現并非如此……”

    “張先生是死在了昆侖世界的一層夾縫內?！?/br>
    李俠騫語氣中帶著遺憾：“他如同一只被凍結在琥珀之中的猛犸，縱然一身力氣，也被擠壓凝固，再也無法動彈，那里的‘萬象韶光’殘留被還原了一部分……”

    張某準備離開昆侖世界，卻被人越過聯盟權限篡改了通道，導致他在意識傳輸過程被拉長，驟然停止，不完全的意識就被傳送到了一處特殊夾縫內，如同冰雕一樣凍結。

    只有一人能做到這一點。

    昆侖。

    可惜張某并非是海神，從不愿意被束縛，哪怕是死也要奮力一搏。他以自己的死作為代價將“萬象韶光”燃燒，利用寶具“一線生機”嘗試傳遞信息出去。

    ——不破昆侖，終無自由。

    他留下的遺言讓人動容。

    得知一切的無當先生卻保持沉默，只有他和自己隨行的好兄弟大風吹知道。萬象韶光無法保存的，張某留給其他人最后的警告自此消失。

    沒有昆侖允許，你甚至連出局的機會都不會有。

    至此也有了一個推翻之前結論的線索，昆侖是能夠制裁張某的，為什么他之前沒有選擇出手，而是靜等到張某準備離去時突下殺手。

    張某握有昆侖的秘密。

    他是琉璃府人，無當先生多次出使昆侖，基本上都往琉璃府跑，考證張某蹤跡是其中最大原因之一。經過無當先生不斷排除考證，得到了一個有趣結論，張某在震驚昆侖一覽眾山小之前從基本上很少出琉璃府。

    他與昆侖的交集在一個地方，玉京山。

    所有的恩怨出自于玉京山，命令發起于玉京山，最終終結于玉京山。

    到底是什么樣的秘密讓昆侖也投鼠忌器，最終不得不與大逆不道的張某妥協？

    “只有一件事閣下會擔憂?！崩顐b騫輕聲道：“昆侖本體‘坐標’暴露?！?/br>
    “就像是海神被閣下設置綁定坐標固定在歸墟深處，昆侖先生你本身也被十天尊進行設定過，也就是你也具有‘坐標’，不是所謂的全無限制，否則當初十天尊進入根本找不到你的位置?！?/br>
    李俠騫雙目看向鯤鵬那張非人臉：“閣下的坐標，也就是真身，就在這里，玉京山?！?/br>
    “根本不是什么為了對抗以太人而打造十二戰隊，而是為了掩飾玉京山秘密的存在而補充成十二個戰隊形式。這些資料我去星羅府里查證過，玉京山成立遠在他們之前，而很早很早以前，玉京山用的名字是‘乾元山’，也就是金光洞所在?！?/br>
    李俠騫語速也不斷加快，壓迫感更強：“金光洞也并非是所謂囚禁犯人的地方，而是閣下真身坐標所處，號稱‘只進不出’，讓人不敢覬覦?？上澜缟蠜]有完美的秘密，張某怒火攻心上了玉京山，洞悉這個秘密……”

    “而在此之前，所謂龍伯與多寶之戰也是在玉京山金光洞進行，他們名為決斗，真正目的是想要挖掘出昆侖的坐標?？上z人都不幸殞命于閣下手中，僅留下龍伯的頭顱在多寶的涅槃衣幫助下逃出……根本不是什么封印分尸成了龍伯國，龍伯國僅僅是閣下一處試驗田罷了?！?/br>
    李俠騫越是將過往整理敘述，越是警惕眼前人：“真是讓人佩服，如此多的事件都能夠被閣下近乎無破綻地掩蓋?！?/br>
    鯤鵬聽完之后反問：“無當告訴你的？”

    “他當然不能說出口?！崩顐b騫搖頭：“他的好兄弟大風吹不是都作為人質被閣下關在金光洞么？就是要保存這個秘密，無當甚至不得不自我毀滅，你卻不知道除去大風吹還有沒有別人知曉……”

    “如意盒?！宾H鵬恍然大悟：“原來龍伯的腦袋最后到了魚念真那里，被你拿到?！?/br>
    無面人攻擊不周山就是為了能夠獲得龍伯頭顱，那次近乎毀掉不周山的迅烈攻擊，卻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因為龍伯頭顱早就被魚念真帶走。

    李俠騫直到獲得白子駒瀕死前傳送過來的如意盒，通過其中龍伯頭顱證實了他的所有猜測基本都是正確，同時龍伯頭顱也因為觸動了某種規則化為灰燼。

    “聽起來很有道理，可哪怕你所說都是完全屬實，你又能夠將玉京山怎樣呢？”鯤鵬依舊不慌不忙：“你無法毀掉山門，神游也不行?！?/br>
    “是的?！?/br>
    李俠騫表示同意：“不過有人可以做到?！?/br>
    鯤鵬一愣，繼而瞳孔中精光閃過：“原來如此?！?/br>
    第739章 蠢蠢欲動

    玉京山，虎衛山君，往日昆侖最重要門面此時卻已經失去以前的鎮定與自如。無他，無面人公然大規模進攻，將山門封鎖。

    一個個身著白衣，臉帶慘白面具的人靜靜站在玉京山每一個可進出節點處，他們身上散發出冰冷殺意，任何人都無法通行。

    山門衛戍弟子們沒有輕開戰端，他們一個個對眼前大敵全神貫注保持警惕，架起防御工事，六壬鎖，大六壬陣法開啟，射手瞄準這些反叛者。

    卻不敢動手。

    上頭下令保持警戒，不要摩擦，克制。

    一些原本想不通的玉京山人此時也明白過來，本門正遇到前所未有難關，嚴掌門、兩位副掌門、甚至是昆侖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擊退來犯之敵。

    他們緊張又不安，渾身如同拉伸到極限的弓弦，只能夠徒然地焦躁在崗位，漫長等待著。

    反觀入侵者，靜如沉水，一個個如同石雕般封鎖住玉京山各路入口，冰冷如同機械一樣，安靜迅速。

    玉京山四大出入口陣法外都被強力人物堵住。

    東門，無面人“火”帶隊封閉。

    西門，無面人“風”領員看守。

    南門是“雷”。

    北門由“陰”占據。

    如此公然近乎反叛的“無面人”大舉來犯，玉京山對外的求援卻響應寥寥。更可疑之處在于，一些嘗試將這件爆炸性事件發布到網絡上就被立刻封閉刪除信息，有關無面人圍攻玉京山的消息完全無法在新聞與交流中持續。

    某個男人冒險進入了東門節點外，無面人并不理睬，他松了口氣后粗略觀察了一下現場情況，準備發回給組織消息，卻發現自己信號完全被屏蔽，限制進出權限。

    有個無面人指了指旁邊一扇門。

    男人戰戰兢兢走過去，推門而入，里頭都是人，里頭不乏往日熟識……一個個臉色憔悴緊張，見到又有人進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心里捉摸著怎么把信息傳送回靈霄鏡，一定要讓掌門知道這里的形勢到底是怎樣……

    靈霄鏡內，此時正召開高層最高級別緊急會議。

    主持人齊仲道：“現在諸位可以提出自己看法，如何應對無面人圍攻封鎖玉京山一事?！?/br>
    一中層立即開口：“我們應該立刻支援！眾所周知，玉京山即是昆侖代言人，如果我們能夠在第一時間援助，將會給我靈霄鏡帶來巨大優勢，這次示好也必定會讓我門加分?！?/br>
    “可笑！”另有一人一口打斷：“眼下局勢不明，上四門按兵不動，從信息攫取來說我們是不如底蘊悠久的上四門。靈霄鏡已經經歷了幾次風險，容不得我們再去賭博性孤注一擲。我建議我們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若是大多數組織馳援，我們立刻跟去也不會犯錯?！?/br>
    之前那人反口斥責：“眼光短淺！好不容易出現一次昆侖危機，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故意示弱，從而讓十二府的曖昧態度能夠更加清晰？一旦平定叛亂，那些蛇鼠兩端者必定會被制裁！”

    倆人各有立場，爭論不休。

    掌門人何所求終于發言：“你們兩個說得都有一定的道理。不過還是先聽前方回報的消息，有足夠的信息才能夠做出決斷?！?/br>
    負責情報的新任白鳥部部長有些神色局促：“掌門，白鳥已經徹底失聯……派去的暗子也沒有一個傳信，到達玉京山的傳送節點都再無音訊?！?/br>
    眾人悚然。

    這意味著段時間外界很難知道玉京山內部情況。

    更值得玩味時，昆侖具有最高權限，卻并沒有做出任何指示，仿佛和上次三年前以太人驟然入侵時一樣，保持緘默。

    “沒有回應也是信息?！备闭崎T齊仲想了想：“說明現在他們已經在無面人控制之中。掌門，我想無面人馬上就會有相應動作，他們不可能一時腦熱圍攻玉京山，而且看這次的規模，任何一府都不如無面人強橫，他們冒著全軍暴露的代價，肯定是要做出某種大變?！?/br>
    端坐上首的決策人何所求揉了揉眉頭，想了很久之后才開口：“外松內緊，靜觀其變?！?/br>
    他一發話就代表靈霄鏡的對外政策正式決定，其他人也不再堅持己見，開始討論如何將“觀望”這個態度表達得更加溫和一點……

    開會結束后，其他人都開始忙碌，齊仲作為具體監督者還在思索各種對應策略，何所求喊住了他。

    “師弟死了……”何所求聲音里帶著一種奇怪釋然：“真的死了?！?/br>
    齊仲頓了頓：“我們都知道會有這一天?！?/br>
    何所求搖搖頭：“我原以為白師弟絕對不會死得悄無聲息，他那種人，應該是在大場面之中制造麻煩后被殺。誰知道他就這么離我們而去，沒有任何招呼?！?/br>
    三人之間有一種特殊判斷生死的方法，這是師兄弟時期就延續至今的契約。

    “對白師弟來講，生死也不過是一場游戲?！饼R仲道：“死了也好，這樣就不用給人惹麻煩，讓其他人擔心?！?/br>
    “你還是這脾氣?！焙嗡罂嘈Γ骸拔乙膊恢雷约耗軗味嗑?，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處處殺機，靈霄鏡這么多年基業，我也不知道能守住多久?！?/br>
    “師傅選錯了人?！焙嗡笞猿暗溃骸拔揖褪且粋€普通莽夫，難當重任?！?/br>
    齊仲否定：“掌門師兄你是最適合的，中正平和，才能夠讓靈霄鏡度過這么多難關，就是掌門人自己得承受更多壓力?！?/br>
    何所求哈哈笑道：“無所謂了，反正當了這么多年烏龜，也不差這一次?！?/br>
    烽火樓內此時倒是一派和諧。

    掌門人薛怯正在看前不久結束的“戰隊排位賽”影像錄影，他一邊喝酒，一邊津津有味看著年輕人們在里頭謹慎地互相博弈和試探。

    在他旁邊的副手段思廉和他情緒一致，倆人不時低聲探討各個新人的表現，潛力，特質，以及個人過往經歷，是否適合烽火樓的風格。

    對烽火樓來說，如今他們已經加入海神陣營，容不得搖擺，所以自然做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只是誰又能越過這么關鍵的一戰呢？要知道無面人此時正在進行昆侖之中從未有過的“僭越之戰”，任何一點點細小影響都可能被無限放大。

    直到影像結束，薛怯才開口：“玉京山近況如何？”

    “應該還在談判之中?！倍嗡剂矊⑿乃悸浠赜窬┥绞录?，他翻出計量板，拉回最新探知信息：“根據我們分批次派遣的探子，在玉京山傳送陣附近的都失去聯絡，更遠的倒是相安無事。再用一筆資金買通了其他暗探，結果和我們類似?！?/br>
    玉京山內此時處于徹底封閉狀態，外界根本插不進手。

    “沒有消息才是好消息，至少昆侖還沒有百分百的勝算，所以他還沒有出手?！毖η右恍Γ骸澳敲次乙苍撊グ菰L海神大人了?！?/br>
    薛怯趕赴到海神所在瑤池，其他幾位同僚已經提前抵達。

    奇物山莊的侯筱筱正在翻看計量板，上面起伏的線條似乎代表了某種數據統計結果，她看得認真，根本沒和其他人打招呼。

    靜心寺燕遲則是依舊雙目緊閉，“閉目禪”修行至今，他的情緒控制已經越來越自如。

    最后一位是老前輩童鬼，他把玩著一個弓弩模型，老眼里全是童心，不時瞄準幾人的方向，嘴里模擬出射箭的“咻咻”聲音。

    海神則是盤坐在瑤池邊，右臂托腮，雙目微閉，就像是在小憩——可是支配者是沒有這種需求的。

    薛怯歷來膽大敢為人先，率先打破沉默：“海神大人，如今玉京山被無面人圍攻，不知我們應該以什么樣的方式來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