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我?”云善淵對此不感興趣,她打趣地看向王憐花,“這問題該問小花,我看可以依照小花的樣子畫一個,也是隨了他的童趣?!?/br> 王憐花隨即就拿出了碎銀,放在老師傅的跟前,“我那么聽話,自是隨了云云的意思。要兩個,就按照我們的樣子畫?!?/br> 老師傅已經畫好了一張糖琴,將它交給曲非煙,然后掃視了云善淵與王憐花一眼,“好嘞,沒問題?!?/br> 老師傅手持舀著糖液的小銅勺,將糖液輕輕灑在畫糖人的石板上,就見他畫、勾、壓、黏、鏟的一番動作,不過多時就有了兩個人形。 最后他用木棒將糖人固定,一手一根將兩個糖人遞給云善淵與王憐花?!岸豢蛇€滿意?” 這兩個糖人還真有五分神似。 “不錯,果然是高手在民間?!蓖鯌z花說著就要去拿糖人,卻不是畫著他的那一根,而是畫著云善淵的那一根。 云善淵眼疾手快地以雙指一挑,就先從老師傅手里奪過了畫著她的那根?!爸x謝師傅,我很滿意?!?/br> 王憐花瞇了瞇眼睛,他拿過了畫著他的那根,然后笑著看向云善淵,“我希望能相互交換一下,你拿著自己多沒意思?!?/br> 云善淵才沒那樣惡趣味,這照著人畫已經夠惡趣味了,還想換換,王憐花想得倒美,雖說照著人畫這一點是她先提出來的?!拔覍δ弥鴦e人不敢興趣?!?/br> “哦?感不感興趣,你說了算一次,可不能把第二次也讓給你了?!?/br> 王憐花說著,直接就朝著云善淵左手的糖人而去。 也別問怎么吃個糖人還能打起來。 雖然云善淵與王憐花就是站定在一處,但只見兩根糖人不時飛到半空中,而兩人的雙手也互搏了好幾個來回,一時間是衣袖翩飛,難以看清是誰拿到了哪一根糖人。 曲非煙在一邊吃著手中的糖人,她真的有些想笑,可就怕笑出聲來,讓那互不相讓的兩人一致對外了。 終于,在曲非煙吃完了糖人后,云善淵左手握緊了畫著她自己的那一根糖人,王憐花右手拿著畫著他的糖人。 “云云,你竟是狠心地也不讓讓我?!?nbsp;王憐花惋惜地搖了搖頭,他的話音剛落就對云善淵溫柔一笑,居然俯身直接就咬了一口云善淵手中的糖人。 云善淵見此后退也晚了,她對王憐花的臉皮有了更進一步地認識,此刻她除了放手,難道還要把他沒吃完的那部分吃掉嗎? “味道不錯。既然是糖,就要吃到肚子里?!?/br> 王憐花舔了舔嘴角的糖漬,很是滿意地點頭,他將云善淵那根沒吃完的拿了過來,將自己的這根塞到了云善淵手里?!敖o,我很大方的,歡迎你把我吃掉?!?/br> 云善淵對著王憐花點了點頭,好,很好,非常好。她難道還會怕吃下王憐花嗎! “咔嚓——”云善淵就咬掉了手中糖人版王憐花的頭,“確實是味道不錯,小花是甜的?!?/br> 曲非煙看著云善淵與王憐花相對而立,兩人把手里的糖人一點不剩地吃到了肚子里。她就想起了一句話,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下一刻,曲非煙捂住了嘴,她一不小心把話說出來了。 第六章 云善淵與王憐花面面相視了一瞬, 然后兩人同時把手里木簽字扔到了木桶中,俱是當做什么都沒聽到。 “換下一個地方?!蓖鯌z花瞪了曲非煙一眼, 剛才那種我中有你的話, 怎么看都該是從他嘴里說出才對,他既然沒說就不該由別人點破。 曲非煙被王憐花一眼瞪得頭皮發麻,可她更不敢主動靠近云善淵, 總覺得云善淵雖是淡淡的笑,但醞釀著比王憐花更想打她一頓的情緒。 云善淵牽住了曲非煙的手,“既是出來了,那就玩得盡興,想去哪就繼續吧?!?/br> 曲非煙向左右偷瞄了一眼, 確定氣氛回到正常狀態,她松了一口氣, 繼續朝著下一個攤位出發。 此次夜市之行, 讓云善淵明白了逛街是比練劍要累得多的體力活,她在這方面欠缺天賦,以后再進行此類活動,務必要慎重考慮。 一過端午, 沒再走幾日,三人就到了汾陽。 這才知道朱七七與他們是前后腳, 在前日剛剛回了汾陽。 “你真的來看我了?!敝炱咂咭灰娫粕茰Y就仿佛見了親人般地想要上來抱住她, 卻是被王憐花伸手以扇子一檔。 王憐花上下掃視了一眼朱七七,漂亮是漂亮,可漂亮也不能是她對云善淵投懷送抱的理由?!拔艺f朱姑娘, 大庭廣眾,能克制些嗎?” 朱七七不屑地瞥了一眼王憐花,這人長得如此妖孽,一看就不是好人?!澳隳奈话??我這是久別重逢的激動,小淵都沒說什么,你以什么身份開口???” 云善淵不是沒說什么,而是她不知該說什么。 她與朱七七也沒那么熟,滿打滿算才相處了十天。古寺分別的那一天,她確實提到過日后有空會去看朱七七,可這一次并非為了看望朱七七而來,起碼不是主要原因。這世上也許真有一見如故,卻怕多是別人對她一見如故。 當然,云善淵也不討厭結識朱七七這樣的朋友,只要不是一見傾心就可以,不然早晚沈浪都要追殺她。 “七七,這位是王憐花,王公子?!痹粕茰Y其實對王憐花更無語,誰能比他更不懂得克制。王憐花的臉皮是厚到了極致,才能如此義正言辭地說出這種話。 朱七七算是了解地點頭。聽聽,云善淵對她叫七七,對這什么花叫王公子,遠近親疏一目了然。 朱七七底氣十足地拉住了云善淵的手臂,挑釁地看了王憐花一眼,然后將云善淵稍稍拉到一邊,靠近她耳邊說,“要是你早來三天,說不定就能幫我攔下沈浪了?!?/br> 云善淵松了一口氣,還好是為了沈浪,這才像是正常的朱七七。 王憐花看著朱七七幾乎把半個身體都貼在云善淵身上,還居然敢靠得那么近說話,什么話不能正大光明地說。 他是心頭冒火,他都沒能做的事情,讓一個女子優先,曲非煙是個孩子也就罷了,朱七七憑什么! “云云,你別忘了正事?!蓖鯌z花叫醒了在馬車里睡著的曲非煙,“我們是為了幫小曲子找活來的。別和那個誰竊竊私語了?!?/br> 朱七七疑惑地看了一眼云善淵。 云善淵真覺得讓王憐花與朱七七出現在一處,是她的一大失誤,而她更大的失誤是竟不能掉頭就走。 “有關沈浪,我們慢慢說?!痹粕茰Y對朱七七笑了笑,然后把曲非煙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非非想在朱家找一份活,離開江湖紛爭安定下來,至于以后,那也等她在長大些再議?!?/br> 朱七七爽快地點頭,“沒有問題,我家里正是缺人手幫忙,非非可以找適合她的活,我也會幫襯著她?!?/br> 曲非煙當即謝過了朱七七。 朱七七就招呼云善淵與曲非煙進府敘話,至于王憐花,反正即便是無視了他,他也能想去哪里就跟著去哪里。 云善淵從朱七七這里了解到,在幾人古寺一別之后,沈浪帶著朱七七回朱家,沿途朱七七盡量爭取走得慢了一些,可是路程再慢總會到家。沈浪并未進朱府,而是將朱七七送到了汾陽城后就悄然離開了。 “他走得也太快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時候才能再見?!?/br> 朱七七也有一絲悵然,不過她很快又是活力滿滿,“就算他這次離開了,但總能再被我探到消息,那時就又能見面了?!?/br> 云善淵聽著朱七七說了她與沈浪一路回家的經歷,只怕朱七七也少對旁人說起這些,她雖有兄弟七人,但畢竟男女有別。而朱七七生在富貴之家,喜歡上的卻是一個落拓的江湖賞金獵人,如此愛戀也有許多人不明白、不看好。 朱七七說完了沈浪才回過神來,看著云善淵問,“你不會覺得我煩吧?這些事,我也不知道能對誰說。我和沈浪認識是因為他救過我一命。其實我明白爹心里不喜歡我往外跑,他怕我受傷,但還是允了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感情。感情就是那么奇怪,明知道不太合適,可還是控住不了自己的心?!?/br> 云善淵自知她不會像朱七七那樣執著,走到如今,她已經選擇了順其自然,也隱隱明白有的感情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哪怕人能再聚首一切也都不同了。 回顧上一世,正因為她放大了心中的遺憾,本該是享受當下,卻差一點在心境上誤入歧途。 這一生進入此身時,她被困在黑暗、癱瘓中三年之久,那時她想了很多。 她不知楚留香是否能有機緣?是否會帶著從前的記憶?是否還記著約定?而即便這一切都成立,在經過了那么多之后,他是否還是不變初心? 這么多的不確定,讓她有些累了,再如此下去,不是愛而是執念了。 那幾年之困,讓她感悟出了自己的武學,也在與此同時,讓她慢慢放下了。就當是她喜歡得不夠深,就當是上蒼對他們不夠仁慈,就當是她先放手了。 或者,在她不知的時候,對方也放了手。 誰讓人生總有遺憾,會有無奈的失約,而余生還很長,離人也就別再去苦苦思量,過去的也該讓它過去了。如果再遇,那都是新的開始。 “年輕真好。趁著年輕,你想就去追吧?!?/br> 云善淵看著朱七七笑了,不管她如何轉生,或是有一日能得成大道,可總是少了年少輕狂。 朱七七不明所以,她也沒有往深想,而是話題一轉問到,“那個王憐花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不會被他欺負吧?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br> 王憐花適才也與她們一起吃了飯,這會沒繼續呆在朱府而去了客棧。 云善淵不能說王憐花是好人,這話太假了,而讓王憐花不坑人也有些難,就當是生活的樂趣了,有這朵亦敵亦友的小花存在,她的生活也能活得出乎意料,那總比古井無波要好。 “謝謝了,不過我覺得時不時逗一逗小花也是挺有趣的?!?/br> 朱七七抿了抿嘴,鑒于她喜歡上被很多人不看好的沈浪,也就不對云善淵的奇異趣味多加評論。 云善淵并未在朱家多停留,她答應了朱七七,如果有沈浪的消息會傳信與朱七七知曉。至于接下來她要往哪里去,既然沒有了曲洋這條線索,她決定還是去黑木崖周圍了解情況。 “你接下來要往東邊走,那我們就得在此分開了?!?/br> 王憐花看著云善淵,這三個月對他來說就像是偷來的日子,他從未如此簡單地活著,仿佛真的是王小花一般。 可是他尚有未報之仇,那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仇恨,更是母親的余生之恨,所以他不能是一朵簡單的王小花,不能隨著云云浪跡天涯。 王憐花猜測云善淵是要往黑木崖去,盡管她不承認,但她確實想要去找東方不敗?!熬筒徽f說為什么一定要找東方不敗嗎?” 云善淵就是笑了笑,“那你能說說為什么要易容成東方不敗引我去西渡嗎?” 盡管王憐花不承認,可從發生的一切來看,他就是為了引她去西渡,目的可能就是不讓她有機會插手劉正風一事。 王憐花搖了搖頭,有些事他不會說。 云善淵也搖了搖頭,有些事她也不會說。 兩人都明白,在某一刻,他們能是朋友,或者云云與小花之間會比朋友更多一些什么,但下一刻,他們無法對彼此坦誠,只能做回云善淵與王憐花。 也許,兩人都希望能在前一刻多停留片刻,可是現實讓他們必須要清醒地接受后一刻的到來。直到某一天,彼此之間可以坦誠以對。 王憐花笑了起來,他伸手探向云善淵的側臉方向,卻被云善淵擋住了。 王憐花并不意外,然后他反手握住了云善淵的手,在她要將手抽離之前,將一條五色絲套到她的手腕上。 “在夜市上買的,五月初五,五色續命絲,俗說以益人命。不值錢,戴著吧?!蓖鯌z花說完就松開了云善淵的手。 云善淵看著手腕上多出來的這一條五色絲繩,在端午節系上五彩長命縷可保平安避病災,她知曉這種風俗,卻是少有留心這些事。誠如王憐花所言,這條五色絲繩不值錢,也就幾個銅板而已,怕是王憐花送出最便宜的禮物。 若是其他貴重或是特別之物,云善淵確實不會收下,可是一條寓意驅病避禍的五色絲,她還真不會拒之不受。 “謝謝?!痹粕茰Y也不知還能說什么,到了分別之時,他們都有該做的事。 王憐花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點頭,“那就有緣再見了?!?/br> 他們必然還會再見,兩人都清楚這一點。只是再見之時,是敵是友,誰也說不清楚。 王憐花坐著馬車離開了汾陽,他不會告訴云善淵,即便他家財萬貫,但他從來不送別人禮物,只怕也沒人敢要王憐花的禮物。然而,王小花可能只買得起幾個銅板的五色絲,卻是他最想要送出的禮物,希望一人能平安就好??墒?,對王憐花來說,這卻是無稽之談。 王憐花不會愛人,也不會被人愛,他相信的只有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一位屬下來匯報最新進展時,看到的是王憐花面無表情地坐在書桌邊,“公子,福建被劫的那批貨物,有眉目了?!?/br> “都過了快三個多月,才是有眉目而已,看來是需要加大懲戒的力度才行?!?/br> 王憐花并非隨便說說,這從這位屬下隱隱有些發白的臉色中就能看出來?!笆钦l那么大的本事,東西去了哪里?” “是幽靈群鬼做的,貨物的去向尚未能確定,最后查到的蹤跡是在雍梁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