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怒，“快去快去！考不上回來揍不死你！”

    沈念連忙大聲道，“子衿jiejie，你肯定能考上的！”生怕他子衿jiejie考不上回來挨揍，又后知后覺的補一句，“三jiejie也肯定能考上！”

    何老娘此方大樂，“小孩子眼睛最靈，阿念的話，一準兒靈的?！?/br>
    何冽也跟著湊趣，“考得上！考得上！”

    一家子俱都笑了，沈氏叮囑何子衿三姑娘道，“別擔心，人家考什么誰都不知道，仔細考就是。中午給你們做紅燜羊rou?！?/br>
    何子衿道，“要是再有魚圓湯，我肯定考的更有動力?！?/br>
    沈氏笑斥，“你再啰嗦，可真要挨揍了?！?/br>
    何子衿與三姑娘方手拉手的去了考場。

    何子衿自覺來的很早，便是三姑娘也覺著不晚哪，何家沒懶人，起床時間夠早，吃飯自然晚不到哪兒去。但……這人山人海的喲……

    想當年高考也不過如此了吧。這是何子衿的想法。

    三姑娘的想法是，“我的乖乖，比廟會都熱鬧?！?/br>
    何子衿將小胖手放在額頭上，踮著腳尖兒伸長脖子向遠處望去，可惜由于身高所限，除了擋前頭的人山人海，啥都望不到。

    三姑娘道，“這許多人，也只得等了?！?/br>
    何子衿也沒啥好法子，望著前頭人海道，“怎么也不排個隊，這般黑泱泱的擠在繡坊門口，也不是個法子呀?！?/br>
    “誰不想早一個進去呢?！毕胫巫玉颇昙o小，別給人擠了，三姑娘道，“咱們站邊兒上去，不跟人擠，早一個晚一個的能差多少?！?/br>
    何子衿也不樂意去擠這熱鬧，就同三姑娘去清靜些的路邊了。何子衿四下瞅瞅，還有她認識的人哩，何子衿喊，“涵哥哥，你也來啦～”

    何涵正帶著他妹往里擠呢，聽到有人叫他，回頭見是何子衿，便帶他妹過來了，笑，“子衿meimei，你怎么也來拜師啦？”

    何子衿笑，“我跟表姐一起來的?！?/br>
    “三jiejie來正常，你不是在陳家念書么？”

    “一招鮮，吃遍天。要是能學到一百兩的手藝，這輩子的飯碗就有了?！焙巫玉菩Τ蚝魏膍eimei何培培，道，“要是知道培培來，叫她跟我們一道就行了?！?/br>
    何涵往繡坊門前的人海瞅一眼，道，“這許多人，你們在這兒傻站能等到什么時候？你們跟我后頭，我帶你們擠進去，好排在前頭?！焙魏烁唏R大，很有擠一擠的實力。

    何子衿道，“不如勸勸來報名的這些人，還是把隊排好了，這么擠，不是個法子?！倍际且粋€縣里的，碧水縣不大，低頭不見抬頭見，其實大都彼此認識。

    何涵，“這會兒都急著繡坊開門考試呢，哪里有人肯聽你的去排隊?！?/br>
    幾人說著這人山人海的事兒，一時，三姑娘相熟的幾位繡娘也到了，其中就有比三姑娘繡活更出眾的何琪，何琪個頭與三姑娘相仿，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眼底有些發青，想是睡眠不足或是用眼過度所致。何琪帶著她meimei何璇，何璇瞧著比何子衿大些，大家一打過招呼才知道，何璇確比何子衿長兩歲。

    何琪嘆口氣，“這許多人，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br>
    何子衿笑，“要我說，擠也沒用，這不是個擠著的事兒。昨兒就報了名的，難不成誰擠在前頭就讓誰先考，這也就沒章法了。繡坊招人考試，定有自己的規矩，說不定接著報名的次序來。報得早的先試，晚的后試?！?/br>
    三姑娘道，“這也有理?！?/br>
    何琪道，“我聽說昨兒還有許多人沒報上名的，有許多是來想補報名的?！?/br>
    何子衿道，“那也不用急，他們今日報名，定得排咱們后頭?！?/br>
    有個老成些姓李的繡娘道，“好在繡坊也快開門了?！?/br>
    許多人都是認識的，盡管今天是競爭關系，但這一大早的來了，有相熟的便聚在一起說說話什么的。好在如今大冷的天，太陽卻是好，大家在太陽底下曬曬太陽也暖和。

    直到日頭都出來了，繡坊開門，便是如何子衿所言，完全是按照昨日報名的次序進場。至于補報名的人，要等先把這些來考試的人安排進考場，才能再行報名。

    何涵將他妹托給何子衿，“要是進去在一處，顧著培培些，她不如你伶俐?！焙魏耆穷櫵醚?，何培培卻早就跟何子衿不對眼，尤其聽到她哥說她不如何子衿伶俐，何培狠狠瞪她哥一眼，“你在外頭等就是！我排在前頭，才不會碰得到！”說完，輪到何培培的次序，她睬都不睬她哥，氣哄哄的進去了。

    何子衿噗噗直樂，何涵撓撓頭，直嘆氣，“煩死！當我愿意帶她來呢?！边€不是他娘交待的，非要他送他妹來。

    何子衿與三姑娘也排在前頭，聽到喊她們的名字，也便進去了。別說，因為同何培培的次序離得并不遠，還真在一起考。三姑娘早就在繡坊兼職的，她的針線自不必說，何況考的針線并不難，何子衿都可應付，只是做得不大好罷了。何培培瞅一眼何子衿的針線，輕哼一聲，得意的揚起下巴。何子衿沒理她，歪頭去瞧三姑娘的針線，果然十分精致。

    試過針線，還有文化課，何子衿在針線上平平，文化課在碧水縣的女孩間都能有個名次的。主要是，這年頭，男人受教育的機會都不大，女孩兒自然更低。何子衿這個能背《千字文》《詩經》《千家詩》《論語》的人就成了異數啊，叫何子衿說，她身上的知性光芒簡直是掩不住的在發光發亮，照耀世人哪！

    考官便是李大娘，李大娘沒見過何子衿，也知道她的，道，“我聽你祖母說你打小念書，念的真不錯?！?/br>
    何子衿假假謙道，“不過胡亂認得幾個字罷了?！?/br>
    李大娘笑，“你要來學手藝，以后就不念書了么？”

    何子衿道，“念書也不在于要天天跟著先生念，只要有心，處處是學問，本就不必拘泥于形式?！?/br>
    李大娘打量何子衿，十分懷疑剛這話是誰教她的，道，“你這樣的天分，不念書卻也可惜?！?/br>
    “念了書也不能考功名，倒不如學門手藝安身立命?！边@年頭，女人再有學問也不能考公務員。何子衿早想好了，反正她認得字，想看書隨時可以看，倒是沒有一技傍身，總覺著不是十分有安全感。再說了，她本身也很喜歡繡花呀。

    能被李大娘這么問幾句，何子衿已令其他考生側目了。李大娘著人給她們姐妹二人發了復試牌子，有人告訴她們復試時間，她們便回家了。

    倒是何培培同學，由于隔壁這兩個討厭的小明存在：論針線，她拍馬趕不上三姑娘；論學問，她拍馬趕不上何子衿；論聰明，她好像也不出眾。而且，最討厭的是，她偏分到這個對照組里！于是，何培培同學很悲慘的落榜了。

    同一個考場的一并出去，何涵擠在前頭等著接他妹，見他妹一臉晦氣樣，連忙安慰，“考不上就考不上唄，考不上的多了去，不至于為這個懊惱啊?！?/br>
    何培培兩滴眼淚掛眼睫毛上：誰說考不上的多了去？她家隔壁那兩只討厭鬼就都考上了。偏生她還有個往人心口插刀的臭大哥，她哥一見何子衿三姑娘出來，便問，“子衿meimei三jiejie，你們考中沒？”

    何子衿笑，“還好，題目不難?！?/br>
    能得復試，三姑娘自然也是高興的，“你知道，我本就在繡坊做活，針線上的事總略好些?！?/br>
    何涵是個心腸寬大之人，何況，他與何子衿是自幼一道長大的，雖然他meimei沒考中，何涵依舊為何子衿三姑娘高興，笑，“我就知道，子衿meimei這么伶俐，一定能考上的！三jiejie更不必說！”

    何涵道，“培培沒考上，我娘不大懂繡花的事，她以后要是想學繡花，還得麻煩你們指點她一二了?！?/br>
    三姑娘笑，“這有什么，我成日在家就做這個的，培培想來，隨時過來就是?！?/br>
    何涵笑著對他妹道，“雖然沒考上這個，你看，我又給你找了個好先生……”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妹眼淚都下來了。何涵忙哄她，“這哭什么呀，不就是沒考上嘛，這不許多人都沒考上嘛?！?/br>
    何涵不哄還好，他一哄，何培培哇的一聲，放聲大哭：怎么可以這么討厭，明明知道她沒考中，她哥還一直要說她沒考中的事……還要一直跟這兩個討厭鬼說這么久的話……她哥都不知道安慰一下她啦……

    何培培這一哭，何涵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更要命的是，何培培這一放聲，引起諸多落榜生的共鳴，一時間，李大娘的繡坊外，哭聲震天！

    ☆、第75章 母親

    何子衿與三姑娘回家的時候已到晌午，何老娘同沈氏等的焦急，何恭笑勸老娘，“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無妨，娘你別急?！彼矣植皇堑戎|女做繡娘方過得日子。

    “呸呸呸！”何老娘往地上連啐三口，訓兒子，“我一早上起來在心里念了好幾聲佛的保佑兩個丫頭片子能中，你倒給我念喪經，說這晦氣話?！焙卫夏锖V定，“一準兒沒問題的?！?/br>
    沈氏亦道，“是啊，三丫頭針線出眾就不必說了，子衿年紀小些，看她也不像太笨的?！?/br>
    沈念何冽如同兩只八哥一般一并說吉利話討喜，“肯定中！肯定中！”

    何恭好脾氣的笑，“好，一定中?！?/br>
    沈念等何子衿等的心焦，按捺不住道，“恭大叔，要不我去迎一迎子衿jiejie和三jiejie吧?！?/br>
    何恭笑，“李大娘的繡坊又不遠，你還小，叫翠兒跑一趟吧?！?/br>
    翠兒還沒去，就見何子衿與三姑娘回了家，簡直不必問，單看何子衿恨不能把個大頭翹到天上去就知道這丫頭考的不賴，三姑娘臉上也是喜笑不斷。何老娘仍是禁不住問，“考的如何？考上了吧！”

    何子衿哼一聲，翹翹大頭，不說話，但那得意模樣再騙不了人的！

    沈氏笑，“便是中了，也別這樣，叫別人知道，得說你們驕傲了?！?/br>
    三姑娘笑，“今天才是第一場，明天就能去薛師傅那里了，還得看合不合薛師傅的眼緣兒。今天李大娘考較書本上那些功課時meimei答的可好了，我看那么多人，就沒有比meimei答的更好的?！?/br>
    何子衿笑，“幸而念過書，不然我那針線再過不了的?！?/br>
    何老娘知道兩個丫頭都過了，喜笑顏開，“總算沒白買那些羊rou，今兒吃了羊rou明兒可得再加把勁兒?！?/br>
    何子衿道，“今天祖母沒去，不知道多少人去報名呢。當真是人山人海，比廟會都熱鬧。碧水縣會不會針線的閨女們基本上都去了。能過第一關就很了不得了，我是得吃點兒羊rou補補，可是把我給累著了?！?/br>
    何老娘聽的唇角抽抽，道，“自小要吃要喝的饞嘴，這要是考不中，你都對不起你吃過的那些好東西?！?/br>
    何子衿問，“祖母，你跟李大娘還挺熟的呀?！?/br>
    “勉強算是熟吧，怎么了？”她跟那個女人，能用熟不熟來形容么？哼！

    “要是很熟的話，能不能去走走后門兒?！焙巫玉频?，“今天第一場比較簡單，明天去薛師傅那里，哪個不是拔尖兒的。要是能走后門兒，不是把握更大么?！?/br>
    “別成天想這些歪門邪道！”何老娘平日里可不是排斥走后門的人，這回卻難得一腔正氣，說何子衿，“讓你三jiejie去她那里拿活做就罷了，咱憑的是真本事，起碼是出力氣掙銀錢。要為這個去求那婆娘，還不知怎么叫那婆娘笑話！丟臉！”

    何子衿一聽，這里頭大有問題哪，還想再說兩句什么。沈氏已笑道，“三丫頭跟子衿都過了第一試就好，你們去這半日，我跟你祖母別提多惦記了。阿冽，阿念也念叨好幾遭。這眼瞅用飯時辰都過了，先吃飯吧?！?/br>
    何恭笑，“是。吃過飯好生歇一歇，明天再去考，便是過不了也無妨，別太擔心?！?/br>
    何老娘極力忍耐才沒訓兒子烏鴉嘴，對沈氏道，“開飯吧?！壁s緊堵嘴！一屋子不長進的家伙，沒一個說話叫她老人家愛聽的！

    何子衿吃過飯就帶著沈念去了父母房里說話，沈氏細問了考了些什么，待何子衿一一說了，沈氏笑，“能考過這第一場就很好了，你年紀還小呢，也不用急?！?/br>
    何子衿道，“第一場好考的很，差不多的都能過關，就是明天那場肯定不好考?！?/br>
    沈氏笑，“不好考也沒什么，原就是去試一試。你不似你三jiejie針線好，她是真的在這上頭有天分，你天分不比她，年紀也小一些，便是中不了，繼續去你姑祖母家上課就是。咱家又不一定非要你去做繡娘?！庇袀€一技之長自然好，若考不上也不急，閨女還小呢。倒是三姑娘，沈氏是盼著三姑娘能中的。這一技之長，何子衿不一定需要，何子衿有爹有娘有兄弟，就是沈氏，打小給閨女攢的嫁妝，將來虧待不了閨女。再退一步說，何子衿生得模樣不差，性子也好，這會兒就學著讀書識字。何家雖是小戶，但也不是窮困人家，沈氏沒打算把閨女往高里嫁，但門當戶對的人家絕對不難找。沈氏不過是覺著機會難得，叫何子衿去試試罷了。

    但此事，對三姑娘的意義則不同，三姑娘父母全元，太需要有一樣出類拔粹的本領了。非但現在，即便將來，亦是如此！

    問了閨女一番，又安慰幾句，沈氏笑，“去你屋里歇著吧?！?/br>
    何子衿忽然問她爹，“爹爹，怎么祖母對李大娘像是挺熟，又似不大和氣的樣子呢？”

    何恭忽地一樂，卻是不肯多說，打發閨女，“自去玩兒吧，別成天打聽長輩的事?！?/br>
    看她爹不說，何子衿更加確定這里頭有事兒，只是，她也不追問，而是招呼何冽沈念道，“阿冽阿念，你們跟我來念書吧?！币换丶?，看到兩個小家伙，她教育家的病又犯啦～

    何冽膩在母親身邊兒，摸著肚皮，“剛吃過飯，我得歇歇！”

    “你就懶吧?！焙巫玉浦钨@個年紀最是依賴母親的時候，便帶著沈念去自己屋了。

    到了何子衿屋里，沈念才問，“子衿jiejie，考試很難么？”

    “今天的不難，明天的肯定難?！?/br>
    沈念很肯定的說，“難也不用怕，子衿jiejie你這么聰明都考不上，那別人肯定也考不上！”沈念對他家子衿jiejie的信心可是十足滴～

    何子衿笑，“也有很多人比子衿jiejie更聰明啊?！?/br>
    “在我心里沒有?！鄙蚰罘蹆赫J真，逗得何子衿一樂，捏他小臉兒，“阿念這么小就會拍馬屁了呀?！?/br>
    沈念有些不高興，道，“不是馬屁，是真的！”

    “好，是真的?！焙巫玉菩?，“我也希望能考上呢?！?/br>
    “那就肯定能考上?！鄙蚰罘磸偷恼f，何子衿親他粉嘟嘟的小臉蛋兒一下，問，“困不困？”

    “不困?！鄙蚰詈苁菤g喜何子衿親他，眼睛亮亮的，“我背書給子衿jiejie聽吧?！?/br>
    于是，沈念接下來就將何子衿教他的《千字文》打頭背了一遍。要說當初何子衿跟著何洛念書，以她嫩殼老心，絕對是開掛了。不想沈念記性也這樣好，兩個月就能將《千字文》背的這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