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元奕哥也真是,我知道比不上,可你也不要說得這樣明白嘛?!?/br> 趙元奕沒理他,只是對趙元榮說:“上次給永寧侯太夫人祝壽也沒來得及與榮兒多說話,如今可有時間了,對了,林表舅可好?榮兒和他分開想必不太習慣吧?!?/br> 說起林曦,趙元榮便給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表舅很好,多謝元奕哥哥關心?!?/br> 這位林表舅是誰?趙元齊疑惑看著這兩人,直覺是個關鍵,正要詢問,趙元榮卻眼見地看到趙靖宇已經收拾好東西要離去,卻急忙說:“兩位哥哥,今兒弟弟下午還有些事,便失陪了?!?/br> 說著便繞過了元齊元奕小跑著趕上了趙靖宇,身后自有小太監替他收拾桌面。 “九叔,你不是搬進皇子邀請我去做客嗎,一起走吧?!甭牭胶竺娴哪_步聲,趙靖宇便立刻放慢了腳步,結合之前所見,趙元榮這么說的目的他也明白,不管如何,他心里還是高興,“好?!?/br> “哎,堂弟……走的這么急?!痹R嘟噥了一聲。 元奕笑了笑,自己便走開了,聽說睿親王不是好相與的,這個世子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走動起來。 結果,趙元榮還真的跟著趙靖宇到了皇子所。 “世子稍坐,今日剛搬進來,什么都沒有?!?/br> 新的院子,稍稍翻了新,地方也不算好,不過趙靖宇卻很高興。 趙元榮走的有些累,一個宮女上了茶,粗手粗腳,好好的茶葉卻泡得有些澀,趙元榮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他的腰間掛了一個荷包,倒出一粒藥丸吞下,林曦不在身邊,這藥便不能停了。 趙元榮周圍看了看,擺設雖都齊全了,不過皆陳舊過時,一路看來,這里什么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連宮女都不知從那些粗使的地方調過來伺候,精細的活計都不會。 “世子見笑了?!壁w靖宇略有歉意地說。 皇子混成他這樣也真是失敗,趙元榮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么,忽然院外傳來一個嚴厲的叱責聲。 “你是怎么干的活!這是就皇子晚上要睡的鋪面,弄成這樣你讓他睡什么?趕緊去換一床來?!?/br> 接著一個唯唯諾諾地聲音帶著哭腔說:“公公,可這都拆洗了,浣衣局的嬤嬤說還沒有干的,就這一床好的九皇子需要就送來了,怎么辦?” “死丫頭!哭什么哭!笨手笨腳的,要你有什么用!打死你算給九皇子賠罪!”那斥責聲越發尖銳,接著便聽到宮女的哭喊聲,“公公饒命,奴婢下次定會小心的,求公公饒了奴婢吧……” “雜家饒不饒你沒用,你得罪的是九皇子殿下?!?/br> 宮女頓時哭叫起來,“殿下饒命,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趙靖宇站了起來,走出去,趙元榮聽到一聲,“住手”抽了抽嘴角,再聽到“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就別打了?!敝荒車@了口氣,也跟著出去了。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睂m女急忙地磕頭謝恩。 那公公為難道:“可您晚上該怎么辦?雖說如今夏日炎熱,可蚊蟲不少,夜晚露重,若無被蓋,也易著涼?!?/br> 趙靖宇看著落在地上染了灰的蚊帳床單及薄被之類的淡淡地說:“無事,將就一晚罷了?!?/br> 那公公笑道:“是,都聽您的,殿下寬宏大量。還有一事,殿下新來可能不知,今年夏季雖比往年涼快了不少,但冰窖的冰分了幾宮依舊有些不夠,皇子所的其他皇子皇孫都是用慣了,是以可能……勻不出多余的給殿下了?!?/br> 趙元榮站在一旁挑眉,若是敢這樣對他回話,非叉出去不可。 然而趙靖宇抿了抿唇,說:“無妨?!?/br> 那公公笑得更開心了,“雜家謝過殿下體諒?!?/br> 本以為事情便這樣過去了,然而沒想到還有一出,只聽到“嘩啦——”一聲,兩個抬著一個大箱子的太監忽然栽倒在地,整個大箱子傾倒,蓋子沒有鎖,里面的東西都跑了出來。 兩太監立刻跪地求饒,可還沒等他們說話,便看到九皇子沖了過去,將人扒拉開,一把掀開大箱子放一旁,白著臉色拾著滿地的書本。 趙元榮清晰地看著那倆太監偷偷地踩住一本書,碾了碾,書本本就脆弱,幾個黑乎乎的大腳印就落在上頭,再看站于一旁腌笑著的公公,頓時心中冒出一股怒氣。 “公公,很好笑嗎?” 冷不防地聽到趙元榮的聲音,那公公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低頭看到趙元榮肅著小臉直直地看著他。 心道不好,這位祖宗可惹不去,便討好道:“世子爺,您怎么在這兒,太后娘娘正等著您一起用晚膳呢?!?/br> “謊報懿旨可是要殺頭的,本世子怎么不知道如今曾祖母的懿旨由麗正宮的公公來傳達了?” 這公公陪笑道:“世子您說笑了?!?/br> “本世子才不是跟你說笑?!?/br> 趙元榮可不是個愛管閑事的孩子,可看著步步忍讓沒有依靠的趙靖宇,不知怎的讓他想到若是趙靖宜不是喜歡林曦,而是真的找了一個一個勁吹枕頭風想要殘害世子的王妃,自己的命運想必也不會比趙靖宇更好了。 怎么說自己還是這位皇叔的伴讀呢,搞好關系也很重要的。 表舅說過,別看如今梁王和蜀王是呼聲最高的儲君之選,不過憑借這幾年只為打敗對方不擇手段的所作所為,限了眼界格局,若是大夏朝氣數將盡才會讓他們任何一個上位,皇上還身體無恙,張美人剛有身孕,說不得就殺出一匹黑馬來了呢? 縱觀歷史,有多少帝王登基前皆是名不轉經之輩。 雖說最后被白老先生打了手心瞪了眼睛,不過趙元榮還是覺得他家表舅說的極有道理。 就當結個善緣吧。 想到這里趙元榮的臉色更加黑沉了,他父王一冷下臉來不用訓斥就能嚇得副將打哆嗦,他人小還達不到這個地步,但是?;_€是可以的。 “本世子想不明白了,這幾日天氣晴朗無雨,浣衣局那么多人連床夏日鋪面也弄不出來?” 不等這個公公狡辯,他又說,“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那么來人,將從鳳慈宮去搬一床過來給九叔,就搬我的,反正本世子這幾日陪著太后娘娘,也不需要。至于冰,本世子不怕熱,就算給我也沒用,便也一同送于就叔吧。再者……那兩個太監的腳是不想要了,再踩一下試試?” 一個顫抖,這倆太監這下是真的跪地磕頭不起了。 周圍看熱鬧的瞬間呼啦跪了一片。 公公的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他是賢妃的人,貴妃受了訓斥被拿掉了管理后宮的權力,于是自然落到了賢妃身上。 昨天午膳雖然她并不在,可也知道夏景帝并不喜歡這個兒子,太后娘娘更是完全無視,是以跟著這兩宮的思路走,稍稍欺負一下這只玉蚌出口氣也無什要緊。 卻沒想到,趙元榮會正好過去趙靖宇還沒收拾好的院子,而且這么幫他說話。 第91章 北伐軍西下救圍 畢竟是賢妃宮中得用的公公,趙元榮也不過是嚇唬嚇唬,之后便揭過了。 然后一個時辰之后,該有的鋪面,冰敬,乃至器具文具都按照定例送了過來。 不看佛面看僧面,犯不著為了刁難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讓睿親王世子不高興,當下甚至還送來的新鮮的時新瓜果祛暑。 一應待遇統統改變。 趙元榮支著腦袋,看著趙靖宇仔細地撫平被踩壞的書,手上小心翼翼然而表情卻是淡淡的,看不到憤怒和屈辱,不禁有些疑惑。 是習慣了被欺辱便不在意還是將那股憤怨藏在心底? 他的目光落在已經被安放好的書上,唯獨那打翻的書箱讓趙靖宇失去冷靜,可見對是極為珍愛。 趙元榮心下好奇,忍了一會兒,終于伸手拿起了一本。 趙靖宇似有所感立刻抬起頭看著他,淡淡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趙元榮眨了眨眼睛在他的目光下還是將書拿過來,打開。 趙靖宇最終沒有阻止,動了動唇,“這是我母親的遺物,如今就剩這些了?!?/br> “這是醫書?”趙元榮問。 “是,母親未入宮前便是大夫?!?/br> 趙元榮想到敏妃的罪名,便沒再說下去,而是翻著醫術看起來,這段日子從林曦那里也學了不少醫術相關的東西,不過畢竟時日還淺,看起來頗為吃力。 然而趙靖宇發現趙元榮看得認真,不禁感到詫異,便問:“世子懂醫術?” “懂一些,表舅教我的?!壁w元榮頭也沒抬地回答。 “那很厲害了,我還認不全里面的字,世子卻已經能看懂了?!壁w靖宇笑著說。 “也是表舅教我的?!壁w元榮故作沒聽出里面的唏噓和羨慕,與以榮焉地說。 才不過兩日,“表舅”這個人出現在趙元榮的嘴里便已不下十次,趙靖宇對林曦的好奇更甚,這位世子可并不是容易相處的主,然而能讓他敬愛有加,足見其才能了。 趙靖宇似是無意地說:世子想必非常喜歡那位表舅吧,若是有幸真想見見?!?/br> 趙元榮忽地抬頭看向趙靖宇,認真地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趙靖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禁問:“世子可是覺得不妥?” 趙元榮歪了歪腦袋,驀地展開笑顏,“干嘛老叫我世子,喚我榮兒就好了,下次若出宮,我便求皇伯爺爺讓九叔跟我一起去見表舅,好不好?” 聞此,趙靖宇幾不可見地握攏拳頭,眼中閃過一道光芒,點頭,“榮幸之至?!?/br> 一入宮門深似海,世子一去難出來。 林曦得到宮中傳出的消息,知道趙元榮在里頭不會吃虧便也放下心來,只是想到自己……沒了世子爺在跟前,王府的侍衛便沒有理由再繼續理所當然得待在侯府。 才剛肅清嚴實的院子怕是沒過幾日又會如同篩子一般,林曦這邊剛打了個噴嚏,滿侯府的院子下一刻就都知道了。 可是暫時又沒有自立門戶出去的理由,林曦正煩惱著,卻沒想到第二日白老先生便登門拜訪來了。 敬了茶磕了頭,正式跪拜的老師堪比父親,有時甚至更重于雙親,白老先生親自登門,侯府上下自是極為重視,永寧侯親自作陪見了太夫人。 老先生并非拖泥帶水之人,他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 第二日,以學業為重為緣由,老先生便親自將關門小徒弟打包帶回了自己府上,反正沒有孩子需要養了,正好一門心思做學問,將來好考進士。 師傅之言,徒弟領命。 從古至今,學業都是重中之重,其余一切皆可讓步。 太夫人見外孫如此受白老先生喜愛和關照,還有什么好說的,歡歡喜喜地將林曦“攆”出了侯府,還送上了一筆豐厚的束脩。 白老先生發妻早早離世,夫妻感情極深便一直未曾續弦,膝下空虛,如今一人獨居城西白府。 睿王府森嚴的侍衛便堂而皇之地替代了普通的白府家丁守于四周,嚴密戒備。白老先生第二日雖發現,卻沒說什么,只是冷哼了一聲,看了林曦一眼,后者心虛,只能討好地笑笑,故作不知。 不過這讓林曦煩惱了一晚上的事就這樣輕輕松松地解決實在皆大歡喜。 接下來便是等著某個消失許久的親王殿下回京了。 西下的胡奴做夢也沒想到趙靖宜的北伐軍會來的這么快。 西夷和胡奴的聯合軍已經攻破了城門,然而勝利的喜悅還未盈上心頭,鐵騎才踏進城門,那蒼勁有力的趙字旗便出現在視野之中,接著就是黑壓壓的北伐軍! 北方的故布迷陣遲早是要被看破的,然而沒想到卻如此之迅速,原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望遠鏡罷了。 鎮西王府一片素白,飄灑的白紙銅錢,披麻戴孝的白帽起伏,伴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喊。 “所有男丁具戰死,城門破的那一刻女眷一同系了白綾,元帥,我們終究是晚了一步?!彼螌④娍粗盒牧逊沃械膱雒?,還有正院中放置的十幾具棺槨沉痛地說。 趙靖宜肅容而立,沉默地望著素白之中的鎮西王府,目光特別在那棺槨上停住,良久才問:“可還有王府之人幸存?” 宋將軍想了想,最后搖了搖頭。 即使是看管沙場的老將也不禁一陣唏噓,屹立西境的鎮西王府幾十年就這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