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林青在牢中告誡他不要做官,做官太難,前世的槍聲提醒他官場濕鞋,萬劫不復。于是他盡量避免走這條路,他害怕如同前世一般一發不可收拾,最終再次落了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可是林曦驀地沉下臉色,目光緊緊地盯著這個字,即使再世為人,他也依舊無法做到真正的淡泊名利,靈魂不變,骨子里追名逐利的心也從未消失過,只是之前被他牢牢地鎖住罷了。 有時候他不知一次地想,是不是自己再努力一把,爹就不會被陷害,若是自己身有功名,是不是能在關鍵時刻能夠不讓爹含冤而死,再退一步說他還能報仇雪恨嗎? 早在決定上京的時候,這個封印的枷鎖已經慢慢地在解開。 這次兩度面對睿王府,趙靖宜雖禮遇,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強橫的作風還是讓他心里刺痛,偏偏他還無可奈何,或許在眾人眼里這還是林曦的榮幸。 瞧,睿親王對你可是不同的,趕緊謝恩吧! 避無可避,林曦在心里默默地對林老爺致歉,兒子最終還是要走上這條路了。 于是他執筆在這個官字下畫了兩個路徑:捐官,科舉。 作為永寧侯的外甥,不走科舉只是做一個小吏,不痛不癢的七八品小官,即使林曦是個白身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而且清閑無事,少有紛爭,堪堪做個統治階級罷了,然而出頭之日太渺茫,除非哪日祖墳冒青煙。 若是今后想要高官厚祿,甚至封相入閣不走科舉根本連門檻都沒有,如林老爺一樣,進士及第必不可少。 如今林曦不過虛歲十六,雖比那些書香門第的公子晚了許多,但還有大把機會考上去。 林老爺從未指望兒子能夠憑著柔弱的身體,萬千大軍中擠過獨木橋,不過作為探花郎,就是可惜也將該教的都教授給林曦。況且林曦并不笨,前世的省級狀元高分被錄取進京都學府,在眾學霸云集之地順利考入機關系統,并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夠做到的。 所以林曦即使不愛那些八股文章,不愛孔孟之道,但讓他揮墨來一篇侃侃而談一下也不是難事。 即使真的無能到達不了陛前對答,就是將來再做捐官也更容易些。 當然其實還有另外一條小道可走。 士農工商,士之下還有一個醫,醫者,受人尊敬。 而且……林曦的眼前浮現出睿親王那張堅毅冷峻的臉,醫好了小世子,他的名聲定會大噪,屆時背靠著睿王府,今后的日子也會很好過,甚至說不得還能進入太醫院。 只是,太醫與皇宮聯系太緊密,及容易牽扯到后宮高門后宅的陰私,陰溝里翻船的幾率也是極大的。 于是林曦很冷靜地將醫字劃去,在科舉下打了一個勾。 不過交好睿王府那是極有必要的,林曦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冷淡的微笑,都已經付出了這么多了,總要得些回報才好。 將這張揉成一團扔進了紙簍里,接著還是畫那只記得幾個片段的貓和老鼠。 第28章 表兄弟商議科舉 那日晚永寧侯府叫了京城有名的春喜班子來,就在后院的水榭旁,熱熱鬧鬧的。 林曦對這種咿咿呀呀都聽不懂唱些啥的曲子興趣不大,稍微坐了一會兒便借著孝中不便熱鬧之名回去了。 接下來幾日,林曦都待在攬月軒給睿王府的小祖宗畫貓和老鼠。前世雖看了不少,但畢竟相隔太久,很多情節都記不清了,只能絞盡腦汁自己瞎編亂造,不過這種幽默林曦是沒有那天賦的,總覺得原創的東西太過無趣,涂涂改改,最終到了大年十三。 這個時候熱鬧的永寧侯府才慢慢冷淡下去,登門客也少了許多。 過了元宵佳節,便是早朝開朝,衙門開衙,六部職守,學院開課,林曦想著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他喚來林方,讓他去紫竹軒打探。 林方動作快,不一會兒就匆匆跑進攬月軒,“少爺,小的與大表少爺身邊的侍書打聽過了,大表少爺今日就在府上,未曾聽說與人相邀出去?!?/br> 林曦點點頭,示意圓圓將他披風拿來,穿戴整齊后便出了門向紫竹軒而去。 蕭玉衡自從過年開始也是輪軸轉著還沒有閑過,雖然那些往來大官長輩們他還不夠格來招待,不過同輩之中的年輕佼佼者,官場之中的同僚同科們一一應對下來也花了幾日功夫,更何況他還需陪著妻子回泰山府上應對妻族那邊的親戚,再加上拜訪座師長輩,一直忙到至今。 然而好不容易今日沒有安排,本可逍遙自在一日,卻不想林曦登門。 聽著小廝的稟告,蕭玉衡對著白氏說:“這可真是稀奇,我這表弟自從來了府里,向來不愛竄門子,除了去祖母那兒請安,就窩在攬月軒里了,比meimei們還要喜凈?!?/br> 白氏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來,蕭玉衡趕緊起身虛扶一把,勸道:“你身子重,站起來做什么,表弟不是外人,最乖巧懂事了?!?/br> 白氏看了丈夫一眼,挺著顫悠悠的肚子,撐著腰,嗔道:“妾身這個樣子可不大好看?!?/br> “哪里不好看,我看現在這樣最好看,快快坐下?!笔捰窈夥鲋资嫌致刈?,“等下表弟來了,你若不信,我問問他就是了?!?/br> 那得意的樣子看得白氏心中一甜,又想到這種打情罵俏的事情還要讓外人知道又頓覺丈夫臉皮太厚。 等林曦隨著小丫頭進了正屋時候就看到蕭玉衡被白氏捶了一下,只是那力道怕拍死個蚊子都不夠,而蕭玉衡臉上的笑容又十分寵溺,白氏也洋溢著幸福的喜悅,讓一只腳邁進門的林曦有些尷尬。 貌似打攪小夫妻之間的恩愛了。 見到林曦,白氏的臉色頓時一紅,抬眼又瞪了丈夫一眼,而蕭玉衡的臉皮可就厚多了,臉上神情絲毫未變,還抽著空兒朝白氏笑了笑。 白氏被他的厚臉皮噎住,頓時不再說話。 林曦這才見禮:“曦見過大表哥,大表嫂,冒昧來訪還請不要怪罪?!?/br> 白氏之前未正式見過林曦,因自己的身子越發沉重,每日少了給婆母和太夫人的請安,平日也是深居簡出,也不過在大年夜和新年聚會的時候才匆匆見過幾眼,每次林曦要么就安靜地站在太夫人身邊,或者隔著屏風看不真切。 到如今白氏才仔細地看清了林曦的容貌,心中一贊。 并非林曦有多俊美,光看外貌也不過只是清秀,一眼望去還有些弱不禁風,可是他就只是站在那里,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眉眼一彎,就如一道清泉干凈透亮,淌過心底也讓人頓時暢快了起來。 一句話,就是順眼。 白氏轉頭看見蕭玉衡朝她挑眉,仿佛在說“如何,我這表弟不錯吧?!?/br> 林曦的品性白氏不清,不過就這樣一瞧心里也頓生喜歡,于是笑著點點頭。 蕭玉衡笑著對林曦說:“今兒什么風將表弟吹了過來,我這小院蓬蓽生輝呀,曦兒,別站著,快坐下?!?/br> 林曦也不多話,待圓圓解下披風后就落了座,說:“早想來拜訪大表哥和大表嫂了,只是年節時分,大家都忙著,所以便沒有登門。今日看表哥稍稍空閑,便冒昧來了?!?/br> 說著便站起來對白氏叩手行禮,“之前收到表嫂的見禮,那筆洗曦很是喜愛,也不知道該回些什么,前日子睿王府送來的年禮里有支百年老參,想著表嫂快要臨盆,就制了些固本回元的藥丸,能助表嫂產后早日恢復,望表嫂不要嫌棄?!?/br> 說完,圓圓便呈上了一個細頸圓肚的小瓷瓶。 白氏聞言臉上立刻現出了驚喜的笑容,到了她這個時侯,最擔心的無非是生孩子了。林曦送上來的見禮正是她所需要的,心下對這個表弟的喜愛又增添了幾分。 她示意身邊的翠裳丫鬟立刻接過了小瓷瓶,微笑道:“表弟有心了,嫂子呈你的情?!?/br> 林曦只是彎起了嘴角,笑著,“表嫂客氣?!闭f著目光看向蕭玉衡。 白氏自是明白,便款款地站起來,笑說:“你們兄弟倆定是有話要說,妾身這就不打攪了,記得年前御賜的貢茶還有幾兩,我去看看。時候還早,你們慢慢說,表弟便留下用飯吧?!?/br> “有勞娘子啦?!笔捰窈饬⒖虜v扶著白氏除了房門,囑咐好丫鬟小心伺候才轉回屋子。 “嫂子賢惠,大表哥好福氣?!绷株卣嬲\地贊道,白氏一看就知道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 蕭玉衡一臉“本就如此”的得意表情,“等曦兒娶了親,也會有這樣的福氣?!庇趾鋈婚g想起某些秘而不宣的事情,樂了一下,待林曦狐疑的看過來,才輕咳一聲,說:“我們去書房談吧?!?/br> 林曦第一次走進蕭玉衡的書房,入眼的便是滿屋子的書,還有字畫。 文人之間總有類似之處,之前的林老爺也有這樣的一個書房,林曦若是不生病就常常去。 兩人落座,便有小廝送了炭盆進來,林曦立刻感覺全身溫暖起來,又有丫鬟上了清茶,喝上一口頓覺身心舒坦。 “曦兒找我可是有事?”蕭玉衡人前雖表弟表弟地喊,人后卻喜歡喚他“曦兒”,相比起同父弟弟蕭玉祺,他倒更喜歡才相處兩月左右的表弟。 林曦倒也不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說:“表哥,我想科舉?!?/br> 飯后,林曦帶著蕭玉衡贈送的一疊書離開紫竹軒,那些書自然都是考試的關鍵書籍。雖然鄉試的考試等他需出孝才可參加,不過三年備考的時間一點也不長,早些看起早些有底。 而白氏在林曦走后看丈夫的臉色不太對勁,就問:“表弟跟你說了什么,臉色如此怪異?!?/br> “他說要考科舉?!?/br> 白氏聞言納悶道:“這不是好事嗎?” 蕭玉衡說:“的確不是壞事?!?/br> “那你為何……” “為夫只是感慨,整個永寧侯府沒有一個于我走同樣的路,卻不想這半道兒來的表弟卻心中大有志向,不愧為探花郎之子?!?/br> 白氏聞言便放下心來,“怎么沒有,二弟不是正在國子監嗎?” “他那樣哪兒是正經讀書?!笔捰耢髂茉趪颖O還不是侯府的名額,可不是正經考進去的。 白氏笑了笑,對于庶出的小叔子不予評價,“今后你便多多指教表弟就是了,可還有什么煩惱?” 蕭玉衡說到這里便皺了下眉,白氏立刻屏退了丫鬟。 “父親之前提過將二meimei許配給曦兒,待出了孝便完婚,不過曦兒身份尷尬未有官爵,便與我商議捐個官??扇羰顷貎簺Q心科舉,待有功名怕是出了孝還得要好幾年……” 這件事劉氏與白氏也隱約提過,所以她心里也有底,只是聽丈夫這么一說,“難道已經說定了?” “未曾,父親只是與我提了一下,二meimei畢竟是梅姨娘所出,還需知會她?!?/br> 白氏聽此便不說話了。 對于梅姨娘,她聽的最多的就是從劉氏嘴里說出來,每次要么咬牙切齒,要么冷笑不屑。光看二小姐蕭錦蘭那身段模樣就知道梅姨娘的美貌,劉氏如此霸道之下還能生下一子一女,且撫養成人,可見這女人有多得寵,若不是劉氏娘家顯赫,蕭玉衡有出息怕是要反了天了。 其實這件婚事白氏就沒看好,雖然她不喜歡梅姨娘,也沒有立場喜歡她,不過作為一個母親,她也不會同意的。侯府的正經小姐,即使是庶出的,也自有好前程,做個正頭官家太太,或選個寒門進士綽綽有余。 不過永寧侯也忒沒有規矩些,即使這門婚事門不當戶不對,可有太夫人做主,永寧侯和侯夫人點頭,這就是鐵板釘釘上的事,作為姨娘只需照顧好小姐,有能耐的多準備體己便是了。 只是公爹的事情她不好議論,只能說:“父親和母親總能想到法子的,表弟要上進,難道還要阻住嗎?” 蕭玉衡點了點頭,“等開春,我便好好替曦兒尋個老師?!?/br> 白氏想了想說:“祖父門下有不少飽讀詩書的學生在白家學館授課,還有爹的同窗,待過幾日妾身尋個機會與爹說說,表弟若是不嫌棄,不妨去白家學館?!?/br> 蕭玉衡眼前立刻一亮,握住白氏的手說:“哪有嫌棄的,岳父若能同意自是再好不過,只是又得勞累你了?!彼D了一下,收起臉上的笑容,上下看著白氏挺大的肚子,又搖了搖頭,“不成,還是等生下孩子過了月子再說吧,什么事都沒有你們重要?!?/br> 白閣老士林的威望極高,白家門第也是及其清貴,出了多個進士不說,狀元都有好幾個,滿門讀書風氣,白氏學館里教授的也都是當今大儒,享有盛譽。 林曦若能入白氏學館求學,自是再好不過了。想當初若不是跟白氏訂了親,白老爺看中這個女婿,常常指點他,又有白閣老三五不時地敲打,蕭玉衡這才順利地高中進士,入了翰林。 妻子能夠這樣為婆家著想,蕭玉衡感激不盡。 白氏笑著應聲:“妾身明白的?!?/br> 第29章 重錦堂推卻婚事 林曦和蕭錦蘭的事太夫人雖只與永寧侯露了這么層意思,而且趁著年節也相看了幾個,但在永寧侯府各主子們心里卻都敞亮的,對林曦來說,蕭錦蘭是最好的人選,也是目前太夫人最滿意的。 只是至今為止太夫人和侯爺都未正是放出口風來,大家也不過是秘而不宣罷了。自然作為永寧侯心中的朱砂痣,在正室劉氏面前除了名分樣樣不差,牢牢把著永寧侯的心的梅姨娘也早就聞得了這個消息。 雖心里暗暗著急,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但在永寧侯面前只能當做不知,這幾日溫存小意,聞弦知雅,將永寧侯伺候地渾身上下舒坦,生怕一個想起來就決定了女兒的命運。 這日夜晚,一番云雨消散,瞇著眼睛恢復精力的永寧侯躺在暖帳床上說:“蘭兒和曦兒的事,你早做準備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