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楊牧扭頭嬉笑,對櫟容擠了擠眼睛,“我的主人,紫金府小侯爺是也?!?/br> ——紫金府,薛家… 偏屋的芳婆支起身,指尖戳開窗戶紙,深不可測的夜里,她滿是褶皺的臉上,是沒人能看清的表情。 第10章 描鬼妝 偏屋的芳婆支起身,指尖戳開窗戶紙,深不可測的夜里,她滿是褶皺的臉上,是沒人能看清的表情。 次日,清晨 陽城外這件客棧,破床一宿磕得宮柒腰酸背痛,頂著兩個烏青眼搖晃著下樓,見關懸鏡早已經篤定的吃著早飯,宮柒掐指算了算,昨夜到客棧都過了子時,這關少卿真乃鐵打的身子,風餐露宿幾日,還能有這樣的精氣神。 年輕就是好啊,有奔頭,有身子。 “關少卿?!睂m柒揉著腰背坐下,“既然請不回鬼手女,不如…就早些回去?安樂侯喪事在即,拖的太久,皇上也是會怪罪的?!?/br> 關懸鏡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錯——與櫟容有一面之緣不說,在她家莊子也算是彬彬有禮,價錢也好商量… 鬼手女入殮為生,不為錢銀,不為前程…關懸鏡想起在風雨里飄搖的櫟氏義莊,真是一份情義,讓鬼手女櫟容苦撐至今? “關少卿?!睂m柒又道,“您老攥著自己的空水囊做什么?屬下替您去接些水路上喝?!?/br> ——“水囊貴重,他舍不得放手呢?!弊肋吔涍^的少年哈哈打趣,“掌柜,兩斤牛rou,一壺好酒,再加十個饅頭,替我都包起來?!?/br> 宮柒回頭去看,認出是昨晚坡上烤火的少年,說好的望天靠地不睡客棧呢? 宮柒想沖少年幾句,才要張口衣角卻被關懸鏡按住,關懸鏡搖了搖頭,示意宮柒不要逞口舌之快。關懸鏡行事一向妥當圓滑,自從跟了這個上司,宮柒在大理寺的日子也順遂了不少,關少卿年紀不算大,卻有一顆成熟剔透的心腸,宮柒雖然魯莽,也愿意事事照著他的意思。 “他是紫金府的人?!标P懸鏡嘬了口熱茶,“別惹事?!?/br> ——“紫金府?”宮柒伙驚,“坐擁烏金巨礦,周國第一府邸…湘南…薛家的人?” 楊牧額上錦帶的精致鷹紋低調精美,常人一定是看不出什么,偏偏關懸鏡不是尋常人,他幽幽掃去,轉悠著茶盞,喃喃自語,“薛家的人…到這里做什么?” “難道,薛家有白事?”宮柒猜測著,“可也不該啊,紫金府是朝廷錢倉,要出了白事…還不是驚動朝野?關少卿,是不是您認錯了?!?/br> “不會錯?!标P懸鏡肯定道,“湘南薛家奉雄鷹為神獸,皇上冊封薛少安做紫金侯時,下旨薛氏族里男女皆可佩鷹飾,剛剛經過的少年,一定是薛家的人。只是…薛家一年兩次運送烏金去鷹都,沒事來陽城做什么?紫金侯這幾年身體康健,薛家人丁單薄,除了大小姐薛瑩,就是幾年前接回湘南的少主人薛燦…” ——“這幾人平安無事,什么人出事會來請鬼手女?”關懸鏡轉過身去,少年已經走遠不見。 “您忘了一個人?!睂m柒終于逮到機會補上一句,“辛夫人,薛家主事那位?!?/br> 關懸鏡聽到“辛夫人”的名號,眼中流露出一種發自肺腑的欽佩,“忘不了,辛夫人堅韌聰慧勝過普通人太多,這些年,紫金府也多虧有她,宮柒,就算人人出事,辛夫人也不會出事?!?/br> 宮柒好奇起來,“您與她有淵源?” 關懸鏡搖頭道:“我倒是很想見識見識這位女中豪杰,可惜薛家甚少踏入鷹都…希望能有這一天?!?/br> 關懸鏡說著,手又不自覺的拾起才放下的水囊,摩挲著,沉思著。 櫟氏義莊里,櫟容褪下穿了七年的孝服,換了身素凈的白裙,捻起地上掉落的小白花,又輕輕落在地上。銅鏡前,是一張俏麗明艷的白玉面容,肌膚彈指可破,雙頰紅潤可人,眸眼閃爍,亮如明星。 櫟容抽出木簪,及腰的秀發如瀑散落,幽香溢滿了不大的房間。 櫟容執起妝臺上的石黛筆,石黛漆黑,櫟容將它佐以妝粉,就可以調制出和比肌膚深些的顏色,色彩調出,櫟容對鏡描面,她的動作嫻熟自然,從左眼繪下,描至右頰,形如蜈蚣,盤旋俏臉之上,雖然是用妝描成,卻如真正的刀疤一般,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陰森駭人。 面如鬼魅,手通亡靈——是為鬼手女。 櫟容還記得,請父親去湘南的那個黑衣人說過——阿容生的太好看,是趕不了尸的。容顏可描可易,卻還是學不了櫟家的趕尸秘術。 鬼妝描成,櫟容對著銅鏡端詳了會兒,又挽起秀發,束起陽城未嫁女子慣常的玲瓏髻,發髻嬌俏,卻略顯平淡,櫟容將木簪斜戴,素雅里帶著少女俏麗。 ——“原本也是個絕色的可人兒?!狈计抛吡诉M來,看著鏡子里的櫟容,低低嘆了聲,“這副鬼妝,哪個男人敢多看你眼?聽婆子的話,跟姓關的去皇城,做成安樂侯的事,抹了鬼妝找個好人家…難不成,你想和婆子我一起老死在陽城這破莊子里?” 櫟容盈盈起身,芳婆這才驚覺她已經換下了喪服,芳婆咧開笑臉,“不容易,是想通了?” 櫟容摸出藏在枕頭下的錦囊,里頭的金葉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是要離開,但不是去皇城,我要去湘南?!?/br> 芳婆眨巴老眼,背過身道:“湘南?還不死心你那老爹?七年,櫟老三準在林子里被吃的骨頭不剩,你去湘南能找出個鬼來?;食怯新纺悴蛔?,非要去湘南做什么?昨晚,婆子我也聽見…湘南來客,給你灌了什么*湯,竟能撬動鬼手女的身子?!?/br> “我只是想知道…”櫟容望向南方,“我爹最后…留在了什么地方?!睓等輴澣淮鼓?,“紫金府,你聽說過么?” 芳婆蒼目陰陰,“紫金府薛家…周國巨富…婆子我也就知道這么多了?!?/br> 櫟容收回望向南邊的眼神,“薛家,能打聽到我爹的消息么…人死必有尸,沒有見到尸首,怎么能認定他就是死了呢?” “皇城有大理寺,你大可以求姓關的替你重查舊案…湘南薛家,不過仗著烏金巨礦富甲天下?!狈计抛詈髣竦?,“婆子不信你能在湘南找到什么?!?/br> 櫟容沒有應答,她嘩啦啦倒下錦囊里的金葉子,將錦囊小心疊好放進懷里,“還等著爹回來帶我去添衣裳。你說薛家巨富,那我帶著金葉子傍身也是多余,留給你替我收著?!?/br> 芳婆無奈嘆息,“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金子,等你回來,就剩個空莊子喝西北風?” 櫟容俏皮攀上了芳婆瘦削的肩頭,頑劣笑道:“婆子真要拋下我,爹沒了消息,你早該卷了錢跑路,還會留下教我手藝?義莊在,芳婆你也在,你不會走的?!?/br> ——“鬼精?!狈计糯亮舜翙等轀悂淼哪X門,“也罷,攀不上皇城的貴氣,替婆子多帶些薛家的烏金回來,也不能白走了這一趟?!?/br> ——“什么是烏金?” 芳婆撫上櫟容柔軟的手背,“湘南產烏石,烏石可煉金,與黃金相融,便是世上最為堅韌的烏金,烏金價比黃金,又比黃金有更加多的用處…除了薛家和朝廷,尋常百姓哪個能有烏金?婆子我活到這把歲數,也想捧著烏金開開眼呢?!?/br> 櫟容暗暗記下,輕輕捶著芳婆的背,“等我做成紫金府的事,向薛家要些烏金送你?!?/br> ——“沒白疼你?!狈计诺偷蛻?,攥住了櫟容的手。 義莊外的山坡上,楊牧一手抓著饅頭大口咬著,一手去摸那酒壺,仰頭灌了大口,美的直點頭,忽的看見坡下有人矯健的躥上,楊牧才看清,一口饅頭噎在了喉嚨眼,指著來人嗚咽著,“小…小侯爺…看…看吶…櫟…”楊牧被噎的直翻白眼,猛灌酒水使勁咽下,“…櫟jieji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