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沈止無奈:“殺不完的。若是陛下知道我們……那恐怕不會有什么好結果?!?/br> 姜珩聽了這句,卻笑了笑。他不常笑,笑起來便極為灼目引人,語氣平靜地道:“他若是想對你做什么,我便讓大軍圍京,殺進宮中。我說過,誰也不能讓我們分開?!?/br> 沈止的呼吸滯了滯,莫名覺得眼眶發熱,把頭埋進姜珩懷里,啞聲道:“你啊……” 姜珩輕輕道:“我只有你了,靜鶴?!?/br> 沈止心里又酸又澀,還有陣說不清的歡喜,飽脹的情緒讓他有點不知所措,隔了會兒,跨坐到姜珩身上,湊到他耳邊道:“給你個獎勵?!?/br> *** 七月初時,沈止收到了不知打哪兒寄來的信,顯然歷經多番波折,到手時有點皺巴巴的,險險地尚存一命。 上書“靜鶴親啟”,有點厚實,看來里頭不止一封信。沈止拆開一看,是齊律的筆跡。 他到了北邊,北方牧游民族時常sao擾邊境,獲戰功的機會頗多。齊律先是大大感嘆了一番小兵難做,隨即就說他獲了戰功,上頭賞識他,提拔他當了千戶,再過不久可能又要升遷,因為前不久他砍了個牧族頭領,救回了一隊人。 沈止沒料到齊律還真這么適合戰場,含笑看下去,信最后請他把另一封信交給他爹。至于為何不直接請人遞給他爹?怕老頭看了信當即氣得暴跳,直接把信撕了,枉費千里迢迢送來的金貴家書。 沈止看得好笑,剛好是休沐日,戶部也清閑了點,他便帶著信去了趟齊府,把信交給了國子祭酒。 老大人的眼圈登時有點紅,齊律留了封信就跑了,到底是親生兒子,如何能不擔憂。沈止掩唇替齊律說了兩句好話,看齊祭酒只是沉默不語,想到刀子嘴豆腐心的沈大尚書,只覺得老一輩的都挺可愛,寬慰了齊祭酒幾句,先告辭離開。 七月天氣炎熱,沈止懨懨地離開了齊府,出門走了會兒,察覺到有人跟在他身后,回頭一看,那人卻沒避開。 是流羽。 流羽沖他一拱手,示意他跟上。沈止有點疑惑地跟上去,到了個僻靜的地方,流羽才停下來,等沈止跟來了,開口道:“殿下請您回府?!?/br> 沈止疑惑地揚揚眉。 流羽簡明地提醒了一句:“今日是七月初七?!?/br> 沈止恍悟:“還說今日怎么放了我們?!?/br> 既是如此,沈止便跟著流羽偷偷去了昭王府。豈料一進大廳,就見到了姜梧。 旁邊還坐著雖然笑瞇瞇的、眼神卻嗖嗖冒著寒氣的淡月。 姜梧的臉色也不太好,明顯是因為淡月。沈止不想觸這兩位的霉頭,拱了拱手見了禮就想直接去找姜珩,卻被淡月叫住了:“沈止啊,喝了那么久的藥,感覺怎么樣了?” 沈止只得停下腳步,微微一笑:“效果不錯,現在不會時時犯困了。多謝淡月姑娘?!?/br> 淡月卻冷哼一聲,不要命地踹了腳沒什么存在感的尊貴的太子殿下,道:“聽到沒?說我是妖女?妖女會救人?姑奶奶是懸壺濟世的神醫!” 沈止:“……” 姜梧:“……” 給姜珩喂了蠱,還忘記怎么解的淡月姑娘,也好意思稱自己是懸壺濟世的神醫。 姜梧額上有青筋隱隱,忍了好一會兒,才冷冷道:“你是妖女是神醫都同孤沒關系,上回派人去刺殺你的事孤也道歉了,別再糾纏不休?!?/br> 淡月道:“你就說完就完?不干!惹急了姑奶奶給你下個蠱,把你帶回去生孩子!” 沈止差點笑出聲,同情地看了看像是想殺人的姜梧,三兩步離開了這不宜久留之地,往里頭走,然后就撞上了飛卿。 飛卿卻一反常態,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便錯身離開。 大概……是那次打擊比較大? 沈止想著,直直走到姜珩的書房,才見書房門關著,阿九守在外頭,見沈止來了,沖他擠眉弄眼。 猜到姜珩大概是在同人談事,沈止收回腳步,同阿九站到一起。 阿九笑嘻嘻地道:“沈公子,你陪我在這兒吹熱風做甚?直接推門進去,殿下也不會怪你?!?/br> 沈止眨眨眼:“我爹不喜歡沒規矩的人?!?/br> 阿九頓時垮了臉色:“我錯了,沈公子,您可千萬嘴下留情?!?/br> 沈止含笑看他不語。 阿九立刻道:“殿下有聽您的,沒再喝冷茶,飯菜吃得也多了,夜里不會熬到丑時,出去同人宴賓客,逢場作戲時也沒讓什么花娘兔爺近了身?!?/br> 沈止摸著下頷,笑盈盈地點點頭,想了會兒,道:“對了,飛卿怎么像變了個人?” 阿九頓了頓。他同飛卿流羽也是小時候就認識,過命的交情,雖不同他倆血濃于水,卻也差不多算是親兄弟了,嘆了口氣,道:“他那個性子改不了……只是被殿下喊進書房說過一次話,也不知說了什么,出來就像變了個人,除了聽令辦事,對誰都不太理會?!?/br> 沈止點點頭,心里生不出太多同情。飛卿性子太偏執,若是愿意放棄姜珩了,那倒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一樁。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聽屋內似乎一時半會談不完,便踱步去了后花園。想到前年此時他似乎正在后花園掃地,頓時有些想笑,撿起一朵不知為何落地的花兒,又撿了片大大的葉子,抱著花躺到草叢間,用葉子蓋著眼睛,哼著小調。 過了許久,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他身前。 沈止笑了笑,正想拿開葉子起身,卻被壓了回去。 如同兩年前那時,姜珩在他耳邊低聲道:“沈靜鶴,又偷懶,知道本王府上怎么處理偷懶的人嗎?” 沈止笑容愈盛,也不管看得見看不見,抬起頭胡亂親了一下,正好親到姜珩唇角,懶懶道:“還請殿下饒下官一命——喏,這樣的賠罪夠了嗎?” 姜珩拿開葉子,親了下他闔著的眼,道:“不夠?!?/br> 沈止睜開眼,道:“殿下,您可真是個大流氓?!?/br> 第61章 大流氓捏了捏沈止的耳垂,看他抱著朵殘花,露出淡淡笑意:“抱著花做什么?” 沈止這才想起胸前的花,悠悠地將殘敗的地方摘了,遞給姜珩:“乞巧節,給我的公主殿下獻朵花兒。唔,我的殿下真是,生得比花兒還嬌艷?!?/br> 姜珩默默看了他會兒,竟然跟著躺了下來,手搭在他腰間,闔著眼。 沈止又笑了笑,把那支花斜斜插進姜珩發間,托著下頷眨眨眼。 艷紅的花本來有幾分俗氣,襯著那墨色的發,倒又顯得艷氣逼人,好看得緊。 沈止沒忍住湊過去親了口姜珩,又拿綠葉來遮了眼,翹著腿輕哼小調,閑散至極。 好久沒這么悠閑了。 姜珩睜開眼,也不理會沈止插進他發間的花,看沈止用綠葉遮著眼,陰影下只露出挺秀的鼻和柔軟的唇,像是誘惑他似的,伸出舌尖舔了舔紅紅的唇。 姜珩看了會兒,俯下身含住他的唇,廝磨許久,才啞聲道:“今日陪著我?!?/br> 沈止唇角一彎:“若是我不呢?” 姜珩道:“阿九那兒有上好的繩索?!?/br> 沈止道:“殿下舍得綁著我?” “舍不得?!苯竦偷偷?,“不過可以把我們綁在一塊兒?!?/br> 沈止耳根發紅,推了推姜珩,輕咳一聲:“正經點。方才在做什么?” 姜珩沒放開他,反而抱得更緊,道:“京外傳來了一些消息,姜渡在齊魯一帶剿匪,動靜挺大。據傳他在招兵買馬,探子混不進去,還沒查清?!?/br> 不說姜渡,沈止都差點忘了這位。如今常貴妃被打入冷宮,同時期進宮、身份較高且膝下育有皇子的,也就麗妃了。 說起來,皇上這些年,都是靠麗妃在給他拖延續命,麗妃……到底又是如何的? 沈止沉吟了會兒,就聽姜珩道:“想知道方才在書房里的是誰嗎?” 沈止疑惑看他:“總不可能是殿下金屋藏嬌吧?!?/br> 姜珩道:“我只藏你?!鳖D了頓,他道,“是我舅舅?!?/br> 杜溫將軍。 沈止心道幸好沒聽阿九的闖進去,否則除太子殿下外,他又得承受一下來自杜將軍的壓力。 卻聽姜珩淡淡道:“我此前同他說過你?!?/br> 沈止愕然抬頭。 姜珩看他瞪大了眼,心情也變得愈加愉快:“他對你挺好奇的?!?/br> 以前只知杜溫驍勇善戰,鎮守邊關時,曾一度是牧族的噩夢,傳聞里說得如魔似鬼,說他殺人如麻、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 他鎮守邊關時,牧族做事都有點畏畏縮縮,倒是前年那一次,串通了杜溫身邊的副將,自以為十拿九穩,成功在即,不想卻被反當成了棋子。 那位替“含寧公主”去和親的姑娘不適應草原天氣,病死他鄉后,牧族直接翻臉又來攻打承蒼邊境,當初的和親協約倒成了一紙笑話。 結果被杜溫親傳的另一位副將,如今鎮守邊關的大將軍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強攻,只敢像以前一般時不時來sao擾掠奪。 由此倒是可見……杜將軍真的是個厲害人物。 不過傳聞倒終究是傳聞,傳聞里形容得再兇神惡煞,沈止還是更相信親眼所見。他曾在杜溫被押送回京時,遠遠見過一次杜溫,倒覺得他氣度從容,不像是什么一言不合cao刀殺人的大殺神。 不過涉及到姜珩的事……說不準杜將軍會受不了什么刺激,比較激動呢。 沈止小聲問:“杜將軍……是個什么樣的人?” 姜珩道:“同我一起叫他舅舅吧。舅舅……同你我一般?!?/br> 沈止感覺自己仿佛聽錯了:“……什么?” 姜珩笑了笑,“他喜歡的人如今鎮守在邊關?!?/br> “……”沈止倒沒料到杜溫同他們一樣,怔了會兒,剛想問更多,就聽到身后傳來平穩的腳步聲。 隨即是男子有些低沉的聲音:“一轉眼就不見人影,原來是跑這兒偷懶了?!?/br> 有人來了,也不能再這樣閑散地躺著了。 沈止和姜珩連忙起身,沈止猜出身后來人是誰,暗暗道了句“當真說曹cao曹cao到”,琢磨著回過身。身后站著一黑衣男子,看上去不過而立之年,氣質從容淡雅,容貌同姜珩有三分相似,看起來更像是對兄弟。 他彎了彎唇,拱手道:“見過杜將軍?!?/br> 杜溫點點頭,并不掩飾探究的神色,深邃的雙眸定在沈止身上,仔細打量著。 當年杜家出事,就杜溫一人逃過,姜珩是他在世的最后一個親人,其重要地位,不用說沈止也能明白,便定定神,微微笑著,任由杜溫打量。 姜珩慢慢拉住了沈止的手,道:“舅舅?!?/br> 杜溫收回目光,頷首道:“不錯?!?/br> 姜珩把落在沈止發間的一點殘枝殘葉撿了,聞言抬頭問:“不錯?” 沈止輕咳一聲,讓姜珩別開口了。 他就是臉皮挺厚的,能面不改色地聽人奉承夸獎自己,但是杜溫這種身份的,說聲不錯就讓他有點發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