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自個兒子跟女兒配成對,想想覺得奇怪,但仔細思考,卻算是一件好事。 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誰他都不放心,最好是留在自己的家里,再者大郎的品行他是最清楚的,如今不管考不考得上舉人,都算是一個出息人。而且這家中,大郎最疼的就是尤妙,這事他應該也是樂意的。 尤富越想越覺得兩人般配,黑暗的屋里笑聲格外響亮高興:“看來要把大郎的戶籍從咱們家遷出去了,而且還得給尤錦再重新改個姓氏,要不然同姓不能結親這就麻煩了?!?/br> 沒想到自家相公心思轉變的那么快,周氏皺著眉倒還有些憂心:“說不定只是我胡思亂想了,你別太著急?!?/br> “這一兩年給妙兒談婚事,我見大郎也不怎么高興,前幾天還說等到他考上舉人在給妙兒挑,哪有哥哥不想meimei嫁人的,我看這事你沒想錯?!?/br> 周氏想了想的確也是這樣,剛剛大郎溫柔看著尤妙說話的模樣又在腦海中浮現,兩個孩子自小就親近,長相又都是百里挑一,雖然她現在想著有些別扭,但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那也不能太著急了,大郎馬上考試了,等到他考好了我們再商量這事?!?/br> 尤富笑瞇瞇地點頭,一下子解決了兒女的兩樁婚事,而且對象都是頂頂好的,他可不得高興。 “妙兒今天還偷偷找我說,讓我別答應她祖母提的那樁婚事,這丫頭!”既然存著把女兒配給尤大郎的心,無論尤老太太把那個葛姑娘說的多天花亂墜,他也不可能應承下來。 尤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那么誤打誤撞的竟然解決了尤錦的爛桃花,不過她爹娘所想的她知道尤錦不是她親大哥的事,卻是天大的誤會。 她倒是聽過許多人說尤錦不是她親大哥,連尤畫也拿來刺她,說她爹娘給別人養兒子,但是這種話在她聽來就跟“她不是她娘生的,是從水里飄來的盆子里撿來的”一樣。 不就是隨口說來嚇她的,所以她一句都沒有信過,上輩子到死她也沒懷疑過尤錦不是她的親大哥。 第二天尤爹跟周氏帶著尤小妹去縣里面,走之前尤爹還特意交代了尤妙好好照顧尤錦,還道一定不會再尤錦考試之前給他許婚。 這承諾讓尤妙笑的眼睛瞇成了月牙,但把人送走了之后,尤妙怎么琢磨怎么覺得她爹的笑容奇怪的很。 …… 等到了差不多的時辰,尤妙又要往席慕那兒去,尤錦要送她被她攔住了。 “哥哥要是這樣我以后都不出門了,我留在鄉里面是照顧你,好讓你全身專注考學的,要是你跟著我跑來跑去,那我就成罪人了?!?/br> 越心虛臉上就越理直氣壯,尤妙雙手叉腰,氣鼓鼓地盯著尤錦。 “再說就是在鄉里面,我又不去遠處,能有什么危險,哥哥你就安心在家里讀書,等考上了舉人,我去哪兒都帶上你,你不去我還不高興?!?/br> 尤錦笑的一臉無奈:“既然不遠,我送你也不費事?!?/br> “說不定你就因為送我漏看了一道題,然后這道題就是考試會考的?!庇让畎T了癟嘴,“大哥你要是送我,我就跟你急了!” 跟個小松鼠似的,他的meimei怎么就那么的討人喜歡,做什么表情都乖巧的不行。 尤錦眼底一片柔軟,輕聲哄道:“好,妙兒長大了,自己去就自己去,但記得早些回來?!?/br> 尤妙點點頭:“我就是去跟秀兒做繡活,做好了就回來?!?/br> 這樣騙自個大哥尤妙心中愧疚,也不知道席慕什么時候能膩味,或者哪天天上能掉下個石頭把他給砸死了,她不用每天那么兢兢戰戰的。 雖然尤錦同意了,但尤妙還是去了苗秀那兒,跟她做了一會繡活,才打算去席慕哪里。 尤錦跟在meimei的后面,見她到了地方才放心回轉。 苗秀經常做手絹鞋底賣到城里的鋪子里貼補家用,論繡工尤妙不如她,但是在圖樣的巧上,苗秀一味只會鴛鴦錦鯉之類的,所以昨日看著尤妙做的東西新奇的很,一早就盼著尤妙過來。 “我看鄉里面鋪子做的手絹都沒有你做的好,讀書人的meimei就是不一樣,腦袋轉的可靈活了?!泵缧阋贿吢犞让钫f繡法,一邊夸獎道。 “明明是我聰明,你那么一算怎么算到我哥哥的頭上了?!?/br> 苗秀捂著嘴笑了笑,圓臉露出兩個梨渦:“夸你哥哥不就跟夸你一樣,反正你們那么好?!?/br> “那倒也是?!庇让钐故廃c頭,有尤錦這個哥哥一直都是她的驕傲。 見狀,苗秀笑出了聲:“反正也不是親哥哥,要不干脆讓你爹娘把你許給尤大郎?!?/br> “別胡說八道了,都說了那么多年了你就說不膩?!庇让畎櫫税櫺∏傻谋亲?,有些生氣。從小她身邊玩的好的姑娘都喜歡拿尤錦不是她親哥開玩笑。 “你不會還是覺得尤大郎是你親哥吧?他長得可跟你們家人一點都不像?!?/br> “那兒不像了,我跟我哥哥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庇让钍钦嬗X得自己跟尤錦長得像,或者是說她喜歡尤錦身上儒雅的氣質,希望自己身上也有,久而久之就覺得自己跟尤錦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了。 苗秀瞟著尤妙的臉,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像像像,都一樣好看的像是天上的仙人似的?!?/br> 語氣中有些羨慕,兄妹倆雖然長得不像,但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眾,就是因為太出眾,這鄉里多少未婚男女都盯著尤家,卻沒一個敢上門求親的,還不是覺得尤家一定看不上他們。 苗秀以前對尤錦也有些心思,后面看尤妙看久了,就覺得尤錦有個那么如花似玉的meimei,怎么還可能瞧上別的姑娘,就放下了這個心。 “你這臉是涂了什么,又滑又嫩跟豆腐似的?!泵缧隳罅四?,還意猶未盡的拿手蹭了蹭,那神態就像是個浪蕩子。 “要是豆腐,不就一捏就碎了?!庇让顡]開了她的手,說起了正經事,“絹子汗巾往鋪子里送,老板一定會使勁壓價,而且還會找繡娘仿著繡,價錢就下來了。我想咱們要不然做好了想拿去兜售,若是賣不好再往鋪子送?!?/br> “我們去?”苗秀到了快出嫁的年紀,賣針線的錢也都是自己收著當私房,能多賺些銀子是好,但想到要拋頭露面就稍微有些猶豫。 “當然不是我們,我弟弟不是喜歡走街串巷,認識的人又多,我想我們做好了,讓他拿去出售,給個跑腿錢就成?!敝坝攘⒖吹剿呐磷泳拖肓诉@個主意,她覺得可行就點頭了。 現在雖然有席慕給的銀子,但怎么花出去卻是一個問題,總不能跟她爹娘說她某天走在路上,就撿到了一袋銀子。再者就是那么說,她爹娘也一定會讓她交給衙門。 但是銀子也不能放在手中爛掉,等到尤錦考到舉人,席慕回到京城,她就跟爹娘攤牌,五百兩銀子可以在越縣的好地段買幾個鋪子了,再說不買鋪子也可以拿給尤錦去打通官路。 想到席慕,尤妙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應該過了未時了,你急著回去?” 尤妙點了點頭:“明天再來找你,我想起有些事還沒做完?!?/br> “明天早點出來,在我家吃晌午飯也沒關系,我爹娘都喜歡我跟你玩在一塊?!?/br> 尤妙應承了,急急忙忙往席慕那兒趕,中途怕遇到熟人還耽誤了些時辰,混不知她的遲到已經害的席慕抓心撓肺差點把門板給拆了。 第9章 生氣 雖然搬到了窮鄉僻壤,但在住處上席慕也半點沒有虧待自己的意思。 選了欹石院為住處,他就吩咐人把旁邊的空院子打通合并到了一起,兩間院子的大小再加上邊上只供席慕使用的倚云樓,地方算起了比老伯爺住的地方還大。 拿銀姨娘住的西廂房來說,她雖然跟席慕住在一個院子,但要到他住的屋,先是要過一道月門,又過一面三角梅花墻,上了掛著五連珠圓形羊角檐燈的抄手游廊,走了曲曲折折的回廊,看了嶙峋奇石拼湊的流水假山,種滿了海棠、桃杏、水仙的抱夏,才能見到一座繪著蘇堤春曉的琉璃壁影。 過了壁影,周邊的景致都精致了幾分,奇花異草便躍入眼簾,周邊有立了幾面繪了花草的灑金綠屏風,踏進一道有丫頭守著的搭著軟簾的門檻,席慕那用嵌了通透琉璃的雕花房門在陽光下閃閃發著光。 撥開磨得大小整齊的珍珠珠簾,過了黑漆琉璃雕海棠如意云母屏,牡丹紅撒花銷金繡帳層層疊疊地勾在纏花樣式的金勾上,薄如蟬翼的紗帳隨著屋中的舞姬舞動搖曳。 絲竹管樂,春容柔媚。 席慕半躺在象牙榻上,銀姨娘在一旁替他剝葡萄,纖細的手指在喂他時不住的撩撥。染了鳳仙花液的手輕巧的滑過他的薄唇,柔嫩的手指感覺比入嘴的葡萄還要好吃幾分。 若是平時席慕倒有興趣陪她鬧一鬧,但他滿腦子都是不守約尤妙,抬手拂開了她的手,懶懶道:“爺不想吃,去把手洗了?!?/br> 尤家父母都去了縣里這事席慕是知道的,本來以為周氏不在家里,尤妙能早些來找他,還想好了帶她去倚云樓賞景。 哪里想到她人沒有早到竟然還晚了。 他本來是讓柏福在后院門口等著,遲遲沒等到那小子把人帶來,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曉得了人遲遲沒來,親自在門口等了會,見未時都過了,心中氣惱干脆回了院子,把府中蓄養的樂姬叫出來取樂。 銀姨娘手放進了掐絲琺瑯面盆,杏兒在旁拿了香脂給她揉洗,銀姨娘不自覺地偷偷望向了席慕。 只見他漫不經心地看著舞姬跳舞,今日的墨娥與綠翹在打扮上下了十足的功夫,內著大紅金線兜肚,下著乳白色折枝花卉挑線裙,纖腰用粉緞汗巾勒得盈盈一握,額頭上貼了盛放的蓮花花鈿,裹得小巧的腳兒踩在猩猩紅金心如意吉祥紋地毯上步步生蓮。 這情景她一個女人看著都覺得美,但席慕卻視若無物,讓兩嬌的眉目傳情都落了空。 那尤妙就那么的得他的心?銀姨娘眼神飄了飄。 她過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席慕回院子,柏福問席慕,還要不要等尤家姑娘。 席慕那時的眼神她記得清楚,他斜眼看向柏福,本來丹鳳眼看著便兇,只是席慕平日不愛肅著臉才不顯。 面無表情帶著煞氣的模樣別說當時柏福打了一個冷顫,她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寒的很。 她不是沒見過席慕冷臉,但那都是正事,從來還沒見過他為女人的事生過氣。他雖然風流,卻不是周幽王那一類的人物,女人對于他來說不過是個消遣的玩意,哪值得他費心動氣。 正想著,就見柏福急匆匆地進了屋子,道尤姑娘來了。 聞言,銀姨娘更仔細的去看席慕的表情,見他眉頭挑起,臉色看不出喜怒:“叫她過來?!?/br> 柏福擦了擦頭上的汗:“尤姑娘去了麝云軒,小的見她的意思是打算在那兒等爺……” “你家爺什么時候要去遷就別人了!”席慕踹了柏福一腳。 席慕那么生氣是有原因的,昨日尤妙為了離開說來不少好話,句句妥帖,他聽起來都覺得神奇,而他又清楚憑尤妙打探不到他的喜好,心中奇異難不成真有人能與他那么契合。 因為上了心,把尤妙說的補償記得清楚,所以格外期待今日的見面,卻沒想到尤妙乖了一次,又玩起了吊胃口的把戲。 他相信等會他見到她才碰個幾下,她又要說時辰不早了要回家,挑起他的興致不給他敗火,好把她看的更重。 席慕不介意女人拿手段撩撥他,但也要把握好分寸,一味用拙劣的小手段,那就成了耍他。 尤妙這邊等到了滿頭大汗跑來傳話的柏福怔了怔。 “你是說席慕很生氣?”尤妙的眼神有些懷疑,覺得柏福這是夸張了。 她對席慕的認識跟銀姨娘差不多,對女人的事他很少有生氣這個表現,上一世她惹怒他也是等到她開始三番兩次的往外逃,他覺得權威被挑釁,丟了面子被旁人嘲笑才生了她的氣。 “姑奶奶,小的哪敢騙你,”跑了兩趟,柏福氣都喘不勻,“今天爺早早就等著姑娘你過來,姑娘你遲了那么久,爺可不就生氣了,剛剛我過去還踹了我一腳?!?/br> 柏福捂著肚子,若不是尤妙是主子的女人,急的都想讓她看他腰間的青紫:“尤姑娘你就快去吧,你是不知道我家爺發起怒的樣子,他要是生氣海龍王發怒都比不上他?!?/br> 她怎么會不知道,席慕發怒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上一世她第三次逃跑的時候,他直接把后院的鶯鶯燕燕清的只剩下小貓兩三只,讓她不可能再借由那些女人的排擠有第四次往外逃的機會,還把她關進了一個小院子,給她準備了手銬腳銬,折磨了她一個月才把她從那個院子里放出來。 尤妙凝眉,不曉得席慕因為她遲到這次發怒是好還是壞,往壞的想,因為她不夠聽話乖巧,所以他生了氣,對旁人來說生氣連接的情緒就是厭惡,但對席慕來說如果她不服軟他就很有可能就會像上一世一樣,生出不甘,打算著要把她徹底馴服。 那么一想,尤妙立即站起了身,她委曲求全就是為了席慕能把她當做可以隨意拋棄的物件,哪能讓他上心了。 “柏小哥,你能不能把這路上的人清一清,”尤妙表情可憐,“我想過去向爺求和,但又怕被人瞧見壞了爺的名聲?!?/br> 是怕壞了爺的名聲,還是怕壞了她的。柏福不反駁:“尤姑娘不必擔心這個,要是這一路過去都是從主家過來的下人,不敢嚼舌根,若是今日有一點不好聽的話傳出府去,我柏福就把頭砍了給姑娘你當凳子?!?/br> 席慕動了帶尤妙去倚云樓的心思,自然早就把人清楚干凈,柏福就是清楚這個才那么信誓旦旦。 尤妙舒了一口氣,跟在柏福后面去往欹石院走。 在欹石院住過一年,就跟回到尤家一樣,隔了許久看到同樣的景色,記憶一下子就喚了起來。 走到離小廚房不遠的地方,尤妙心尖一動,裝作不熟悉地方道:“這院子有廚房嗎?我想給席爺做道點心賠罪?!?/br> “尤姑娘就別想這些了,府里養的廚子不下幾十,擅長做什么的都有,做點心的師傅是專門從京城最有名的酒樓請的,尤姑娘快些到爺面前賠罪,才真的能讓爺消氣?!?/br> “雖然我手藝一般,但我相信我的心意席爺一定能明白?!庇让钚崃诵?,朝小廚房的方位看去,“那邊有炊煙廚房應該就是哪了吧?!?/br> 柏福沒想到尤妙鼻子那么靈,見她直直的往小廚房走,總不能動手把她架到主子面前,只有硬著頭皮先去回話。 “做點心?!毕酵嫖兜闹貜鸵槐?,看模樣沒阻止尤妙的意思,這滿屋子的人他也沒揮退,等著尤妙過來看她耍什么花招。 尤妙突然說做點心是想起了上一世她對席慕處處不上心,跑了一次后席慕就逼著她給他做膳食,她不做就用一些奇怪的法子折磨她,她沒辦法就只能乖乖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