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白硯心頭燃著一團火,這團火幾乎要把他焚燒殆盡,他手指忍不住收緊,咬牙道:“他也是草臺班子的人?!?/br> 草臺班子的鳳凰啊,總是有心守護自己羽翼下的每一個人。 仇安平什么個性?下得了狠手,睚眥必報??蛇@樣一個人居然能被逼到不明不白地輕生,可見,背后的魔鬼爪牙尖利到了何種程度。 這一點,白硯明白,裴摯當然也明白。 裴摯略微想了想,說:“有件事,可能不應該現在告訴你,可是,你遲早會知道,初步尸檢報告今天傍晚已經出來了,仇安平早就不算男人了?!?/br> 白硯立刻問:“什么意思?” 裴摯罵了聲娘,說:“真他媽兇殘,仇安平做過閹割手術。哪個男人閑的沒事,會給自己做這種手術?” “之前郝鄔他們就奇怪,一般藝人都會定期體檢,可他們去查仇安平,完全沒發現仇安平有這習慣?!?/br> 所以,極有可能,仇安平被誰閹割過。 而后的許多年避開體檢,就是為了掩飾身體的殘缺。 簡直駭人聽聞,真相的殘忍程度一次一次顛覆他們的想象力,白硯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難怪,仇安平一直咬牙切齒說自己活在地獄。 裴摯緊擰的眉頭許久才舒展開,目光凝視白硯:“哥,你是不是懷疑上誰了?” 是的,今天白天在公司,白硯發作,前半段還能用受刺激情緒失控解釋,可后來卻提到裴摯的家人“們”一直認為他占了裴摯多大便宜,這分明是沒有的事。裴明遠雖然不太接受他們的關系,可也從來沒這樣想過,至于姓宋的老不死的,根本沒見過白硯本人,宋憬聞則更不可能對白硯抱持這種態度。 所以,白硯這話是說給別人聽的。他們倆在一起,表面是沒什么問題,可是私底下的嫌隙呢?只有家人這一塊兒最不可能為人知,存在性又最合理。 白硯這是在誤導外人,他們倆一直有嫌隙,因為裴摯的家里人不同意。 所以,配合白硯演出,裴摯才走得那樣干脆。 如果到此時,白硯心里還有一絲慶幸,那就是,慶幸他要做什么,裴摯總是知道。 他思忖良久,說:“我有個猜測,但不一定對?!?/br> “誰?” “段墨初?!?/br> “……為什么會是他?” 為什么呢? 仇安平說過,“你是伽尼美德?!?/br> 仇安平今天說,“我嫉妒你,我們都活在地獄里,怎么你就那么幸運?” 伽尼美德是被宙斯強擄走的美少年。 那么多人活得平安喜樂,仇安平為什么只針對白硯?白硯用這個邏輯倒推,那就是,他本來是應該被強擄走的,他本來也應該生活在地獄,可是他居然意外逃脫了。 對,仇安平對他的嫉妒跟咖位無關,這個人一直都是嫉妒他有幸逃脫。 仇安平最后那一句話,說白硯的紋身紋得好,白硯能確定那不是嘲諷,仇安平語氣太認真。 假設這是在給他線索,白硯退回去認真想,好像,這么多年,對他的紋身反應最大的就是段墨初。 如今再回想細節,那些曾經被他忽略的細節:段墨初放棄他,并不是在被他嚴詞拒絕后,即使得知他跟裴摯在一起,段墨初對他依然是溫水煮青蛙的姿態,可是以紋身事件為界,對,就是在看見他的紋身之后,段墨初對他態度猝然轉冷,一直到裴摯出國,才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還是以全然冷漠的姿態。 可是如果段墨初真是惡魔,到底是什么促使段墨初放過他?只是紋身?白硯又覺得有些說不通。 裴摯越聽越光火,越聽越后怕。 假設這個猜測是真的,他哥在惡魔的覬覦下生活了多久? 他也突然想起一件事,裴摯強壓著滔天怒火,說:“幾個月前在劇組,仇安平說你小時候照片還沒多出挑,十八九歲長開后突然就到顏值巔峰了,那不正是段墨初看上你的時候?媽的!” 可能是先入為主,真把段墨初當作嫌疑人,他們越是往下琢磨,就越覺得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大。 白硯頓了頓,“而且,你應該還記得,你媽跟我媽出車禍,就是在離開段墨初家的路上。我媽臨死前,死拽著你爸的手說讓他護住我。這是你爸前些日子在醫院告訴我的,我一直想不通我怎么就需要特別保護,現在我懷疑,她那天是不是發現了什么?!?/br> 兩位母親的車禍真是純粹的意外,當時開車的是司機,不是喝過酒的兩個女人,所以,他們一直淡化母親是從誰家出來的。 裴摯想到重點,“要真是他,你想怎么辦?” 白硯今天罵過小老板又罵他,不管不顧地給自己招黑,顯然是想做點什么。 白硯說:“我想確認些事?!?/br> 如果可以,他要親手撕下惡魔的皮。 為橫死的仇安平,為東曉,也為自己。 白硯沉吟道:“我要見宋先生本人?!?/br> 如今細思,看見他的紋身之后,段墨初每一次出現在他面前,好像都在他生活狀態的某個轉折點上。 對,裴摯出國后,他在學校門口遇見過段墨初,當時,他不想跟這人說話,段墨初冷冷打量他許久,問:“最近不好受吧?”就好像是急著確認,他過得不好。 陳老爺子去世后,他十分茫然,段墨初又出現了,那次是問他,以后打算怎么辦。 接著,裴摯回國,他們快在一起的時候,段墨初又出現在橫店劇組。 幾次三番,這個人真好像是,得確認白硯不好過,他才能好過。 白硯越想越憤怒,也夾雜著自厭,他無措而煩悶地說,“如果兇手真是段墨初,我早想透這一層,仇安平說不定就不會死??伤歉文跤羞^聯系,宋先生的人怎么會沒查到?” 裴摯艱難地說:“不存在。仇安平本來就活不下去了。沒查到,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從來不用落下痕跡的方式聯系,比如電話??梢怯袀€中間人呢?” 白硯一愣,“怎么說?” 裴摯握緊他的手,“我急著趕來就是想告訴你,今天,仇安平出事后,他司機居然想逃,不過還是被抓住了。平常人遇上命案被請去喝茶總會有些犯怵,可那司機優哉游哉、一副不在意的樣兒,而且,他居然說仇安平是畏罪自殺,他說,仇安平殺過人?!?/br> 第53章 我的白月光 司機的供詞是這樣: 七年前,仇安平花錢買角,又被人趕出劇組,角色錢財兩頭空,那段時間非常潦倒困頓。后來仇安平湊朋友的酒局,認識一富婆,于是動了從富婆身上摳錢的心思。 富婆當時對仇安平好像還有幾分真感情,仇安平有些吃不消,為了早日脫身,使勁渾身解數討好女人,同時從女人身上刮了一大筆。哄人也是要下本錢的,富婆熱情,仇安平就得熱情回應,結果,兩人有次“情不自禁”在常去的酒吧后巷玩車震,被酒吧一服務生撞見并拍了全程。 那服務生當時也不知道這兩人是誰,拍東西約摸只是想留著自嗨。仇安平卷夠錢就把富婆甩了,富婆剛好辦完移民,沒空計較就去了國外。接著,服務生不知從哪聽說仇安平是混娛樂圈的,可能在常人看來,混娛樂圈的都不差錢,服務生貪念一起,拿著視頻找到仇安平本人。 裴摯說:“那司機說,那會兒他還在開出租,是夜晚代班的那種,他跟那服務生是老鄉,有天半夜去找服務生,在酒吧后頭巷子的一小旮旯,正碰上那服務生勒索仇安平。仇安平已經出了好幾次血,不肯再給,就跟服務生打起來了?!?/br> 白硯大為驚愕,可仔細想想,這反應套在仇安平身上好像也說的通,雖然那服務生拿激情視頻勒索人,報警之后一告一個準,可仇安平是打算在圈里混出頭的人,哪會冒讓這種東西公之于眾的風險。 “打起來,然后呢?”他問。 裴摯說:“然后,仇安平一用力,那服務生摔地上,頭磕到臺階,就這么死了?!?/br> 白硯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就算是真的,這也不算蓄意殺人?!?/br> 裴摯說:“這要是真的,仇安平至少藏尸?!?/br> 事實上,司機所述,仇安平還不止藏尸。 當時,仇安平一探服務生的鼻息,確認人死透了,第一反應是跑??蓻]跑幾步又停下了腳,接著從巷角雜物堆翻出個蛇皮袋,回頭就把尸體往袋子里塞。 司機就是這個時候走出去的。這人做了些什么事? 取笑驚怒的仇安平顧頭不顧尾。 直接告訴仇安平,這樣藏尸不行,畢竟仇安平當時連輛車都沒有。 白硯不可置信地問:“所以他是幫兇,他自己供出了自己?不對啊,那服務生不是他老鄉嗎?” 說到這兒,裴摯眉頭緊鎖,厭惡之情毫無遮掩,“那司機就是個變態,他開自己的車替仇安平把尸體運走,最后還當著仇安平的面分尸,一大活人,就這么被他處理掉了。你不知道他說到這兒時有多得意?!?/br> 白硯脊背森涼:“這是個慣犯吧?!?/br> 仇安平周圍,這都是些什么人?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仇安平跟這變態就被綁在同一條船上了? 裴摯說:“可不是?他承認他自己手上也有過幾條人命。還說,仇安平選秀多花的那些錢,就是他給的現金。他以前在緬甸產玉的窩窩里混過?!?/br> 一個給人開代班的司機能有那么多現金,白硯的第一反應:司機這是在給誰開脫。 可如果司機的話是真的,這是一個真正的亡命徒,弄出幾條人命都沒被人發現,連碎尸那種事都做得駕輕就熟,這個人甚至犯罪天賦極高。 媽的!媽的!怎么會有那么多的惡魔在人間盤桓? 夜深了,裴摯說:“休息吧,司機的話有多少是真的,得查過才知道?!?/br> 仇安平去世,粉絲是什么樣的狀態可想而知。 次日晨起,白硯草草刷了下微博,很快就把手機放下了,仇安平家人和粉絲的哀痛歷歷在目,就好像,隔著屏幕,他都聽到這些人的痛哭聲。 仇安平的父親接受采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完全不能接受現實,“他怎么會自殺?前一陣他還帶我們到國外度假。昨天早上在機場分開,他還勸我,別讓他弟去留學。這么多事他放不下,他怎么會自殺……” 警察昨晚發布公告,確認仇安平自殺。 這些人倒不是不信仇安平自己輕生,只是,輕生也需要個理由是不是? 仇安平本人團隊發布的公告,除了悼念沒提到原因。 網絡上各種猜測迅速冒頭,比較主流的說法是感慨藝人壓力過大,畢竟有幾位因抑郁癥自殺的明星在先,公眾也容易先入為主。 為仇安平設下靈堂的第一天,小老板到場給了仇父一筆撫恤金,草臺班子眾人紛紛前往悼念,只除了白硯。 去了哪些人,被媒體拍下照片一一亮在網上,身為同一個公司的藝人,白硯居然沒出席,立刻有粉絲展開聯想,順手挖出了白硯跟仇安平不合的舊傳聞。 其實大部分人都明白,白硯不可能害仇安平,仇安平自殺主要原因是自己精神狀態不穩定,可是,群情激昂時,這個事實完全不能阻礙有些人把矛頭指向白硯。 首先,有粉絲發布這樣的評論:安安去了,人家可能高興都來不及,指望他去悼念,算了吧。 路人的態度則是:白硯連樣子都不做一個,情商低,果然影帝就是有恃無恐。 24小時過去,此類言論一時鬧得沸沸揚揚,這一晚,仇安平的經紀人在靈堂外邊被記者圍住,有記者問:有人說安平生前跟白硯不合,在公司被白硯打壓得很厲害,請問屬實嗎? 仇安平的經紀人含糊其辭道:“逝者為大,希望大家關注安平本身?!?/br> 夠不夠毒?如果有心澄清,他可以直接說不是。 翔悅新戲的選角還在繼續,次日清晨,白硯跟裴摯在公司四樓的走廊碰見了仇安平的經紀人。 裴摯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經紀人面露懼色,沒說話。 白硯一副煩不勝煩的神色,眼光立刻朝著裴摯瞪過去,“你嫌我不夠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