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白硯上樓,他媽在抽煙。    他媽甚至沒有計較他的性向,這樣問:“怎么會是裴摯?”    然后做了這樣的交待:“這件事,別讓別人知道,你想個不得罪人的方法跟裴摯分手,注意要點,要不得罪人。裴摯的背景比你想得更了得,跟他做一輩子兄弟,你能受益無窮?!?/br>    白硯說:“我們沒有錯,我不會跟他分手?!?/br>    他媽說:“沒錯?你要是直接跟了裴摯他爸,我反而恭喜你。你是要做明星的人,跟公子哥在一起能得到什么好處?裴摯的父親越有權勢,你以后越狼狽。你沒錯?”    那時候,裴明遠夫婦對他們母子倆像對自己的親人。    白硯不可置信地問:“你怎么能這樣說我和裴叔?”    他媽煩躁地猛吸一口煙:“我不是說裴明遠……真會這樣。你記住,抓緊時間分手,不要得罪裴摯,也別讓其他人知道。千萬不要讓他媽知道,我懶得為這事兒應付她,她那種什么都有的女人,各種夾纏不清?!?/br>    分手,不要得罪裴摯,也別讓其他人知道。    這是,這個世界對白硯撕開的第一條口子。    第20章 真實    如今,白硯再回想當年的自己。那時候的他,有著跟全世界對抗的勇氣,更有著好像永遠也耗不盡的輕狂,就像現在的瘋狗王子。    那一天,被母親耳提面命。    白硯說:“因為還沒發生的事丟下裴摯,我辦不到?!?/br>    他媽冷笑,“沒想到我們家還出了條硬漢,你還是太年輕?!?/br>    白硯坦誠自己:“我或許年輕,可從在一起的那一秒開始,我就打算對他負責?!?/br>    要對裴摯負責,是白硯跟這個世界對抗的開始。    年輕時候的承諾總是來得太容易,只是,到最后,他們好像誰也沒能做。    真實世界的那一道口子撕開之后,現實就只能以病態的方式呈現骨感美?也不完全是。    第二個發現白硯和裴摯不尋常關系的,是裴摯的母親。    那是白女士發現后的第三天,白硯依然故我地跟裴摯出雙入對,只是,在外邊時收斂了些。    那一晚,他們一起回到一起合住的小家,開門還來不及進屋,遇到了從電梯出來的裴太太。    裴太太給兒子的午休房就在小家隔壁,一梯兩戶。裴摯這樣安排最初只是為了方便應付父母查崗??烧l也沒想到裴太太會在晚上來查崗,還跟他們撞個正著。    女人的直覺不能小視,雖然還有許多理由能解釋當時的狀況,可裴太太站在他們的小家門口,不容分說道:“讓我進去看看?!?/br>    他們可以拒絕,但誰都沒有。以裴摯的個性,也沒打算把他們的事瞞一輩子。    進屋看,一切了然,各種白硯的照片被裴摯掛了一墻,其中不乏他們倆躺在床上,赤裸上半身露在被子外的合照。    裴太太從驚愕到冷靜只用了一分鐘。隨后問:“你們究竟是對性好奇,還是互相喜歡?”    裴摯說:“我要只是對這個好奇,什么樣的人找不到,我哥也一樣。咱倆是正經處對象?!?/br>    裴太太又看白硯:“白硯,是嗎?”    白硯沒說話,但握住的裴摯的手,十指緊扣,一點放開的打算都沒有。    他已經表達了自己能表達的所有,而后,像是等著一次審判。    可等來的是感同身受的包容。    裴太太這樣說:“我不認為直男能被掰彎,所以不問你們是誰掰彎了誰。只是,兩個男人,路會比平常人難走,你們得有準備?!?/br>    在白硯出聲之前,裴摯說:“還要怎么準備,我就要我哥,只要我哥?!?/br>    裴太太哭笑不得,“你就是仗著我們都縱你?!?/br>    然后,這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女人對白硯說:“雖然難開口,可我們必須給你mama一個說法。事情總是要面對的,阿姨陪著你和裴摯去,你怕嗎?”    她說:“不用擔心太多,你mama一直是個懂得體諒的人?!?/br>    怕或者不怕,白硯已經沒空思考。    他母親跟裴太太是情同姐妹的摯友,他只是驚訝于兩個女人對彼此的態度如此不同,他媽對裴太太,換成現在的說法,就是塑料花友情??膳崽珜λ麐?,卻是認真的。    裴太太傻白?并不。她本身是個富家小姐,少時家道中落,但憑著長輩積累的人脈,很年輕時事業就頗有建樹。    她后來嫁給新貴裴明遠,從此吃著股份紅利當起了全職主婦,全心相夫教子。拿得起也放得下,給自己留有退路,人生目標又無比明確。這是個多厲害的女人。    他母親跟裴太太不同。許多年后,究其原因,白硯覺得似乎也不難解。    他母親一直自己支撐全部,在叢林法則里存活。裴太太急流勇退后,在小家庭里得到了分量和方式都最恰當的愛。    得到過最好的愛的人,往往更有愛人的能量。    似乎沒有誰,能脫離環境的影響存在。    所以白硯這次又不長進了,經紀人離開后,他向小老板表示,自己不需要下一個經紀人。    小老板一愣,“你確定?”    白硯說:“我現在只需要法務?!?/br>    是的,經紀人這個存在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必要,這幾年,大都是資源上門找他,真正他出去爭什么的情況太少見。以及,他片酬開口不高,也不存在需要誰替他要價。有幾個法務替他看合同就已經足夠。擬表演合同細則,他助理就能做到。    小老板又戰戰兢兢地說:“我把那誰繼續留在公司,行嗎?”    說的自然是白硯的前經紀人。    白硯說:“你自己看著辦?!?/br>    意料之中的事,小老板心軟。    白硯真切地覺得,他跟小老板都入錯了行,他倆混什么娛樂圈啊,去開難民收容所更合適。    不過,留下經紀人是對的,草臺班子已經有一群耿直角色,總得留個有心思看風向的。只要,做事全看風向的這位,別做他的主就行。    就在當天下午,白硯跟經紀人分道揚鑣的消息不脛而走,藝人跟經紀人分手不算什么,可這卸任的經紀人還繼續留在公司,其內幕就值得深思了。    白硯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居然來自孟姝背后的東家張總。    對,被他和瘋狗王子放過鴿子、得罪到底了的張總,這次親自來電對他噓寒問暖。    張總說:“白硯啊,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這兩年的資源跟你本人不匹配,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明珠蒙塵是我們這種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br>    怎么做明珠才能不蒙塵?很簡單,你要是跟你公司有不愉快,我這兒的大門對你敞開。    真商人!恩怨情仇都很好解。    白影帝的身價是能夠隨便估量的嗎?當然不能。    白硯身上可以掘出的商業價值無可限量,那么,可能已經跟原公司產生嫌隙的白硯,自然成了圈內大佬眼中的香餑餑。    僅是這天下午,白硯就接了十個電話,沒有第十一個是因為他干脆關了機。    什么是人生贏家,這就是人生贏家。    別人打破頭給自己找勢大的莊家,他是莊家找他。    白硯默默站在窗邊眺望陰沉天空下喧囂繁華的城市,他現在要是跟誰說,他一年四季有365天不痛快,人家真得說他用耍流氓的姿態灌毒雞湯。    次日,人生贏家出席電影《探玄珠》路演,身高190盤靚條順大長腿公狗腰的零號天菜貴公子裴少爺全程貼身護送,真是,贏家當得很徹底。    自昨天強吻事件之后,白硯已經半天沒跟裴摯說話。這是應該有的姿態,強吻,開玩笑,這是能隨便揭過去的?    但是冷戰也沒能持續多久。    這天,白硯先到了片方安排的休息室,沒一會兒,酒店老板娘親自來探望。    這老板娘算是跟他們相熟的長輩,本來是裴太太的朋友,后來經由裴太太介紹,又成了白女士的朋友。    人家也是來客套捧場的,可白硯看見這女人就想躲。果不其然,一起寒暄沒幾句,女人沖著白硯心疼地嘆息道:“哎,轉眼你媽都去六年了,你現在跟你爸爸還常聯系嗎?”    白硯簡單地回答,“偶爾聯系?!?/br>    女人說:“算了,我都知道,他現在肯定只顧著自己的新家,可憐的孩子,父母緣薄啊?!?/br>    白硯無端被可憐了一通,不太想說話。    很快,他看見裴摯進了屋。    裴摯也沒看他,特別認真地對女人說:“周姨,聽說您兒子打定主意丁克,這以后不是連個孫輩都沒有,您和叔叔這該多鬧心?!?/br>    女人神色一滯,沒說幾句就果斷走了。    白硯站在鏡前整理袖口和領子,眼睛朝裴摯斜瞥過去,“跟她說這些干嘛?不用太刻薄,她也不是壞人?!?/br>    裴摯的樣子看起來不太高興,“她還真不是壞人,她是特別讓人膈應的那種好人?!?/br>    白硯被強吻的氣立刻消下去了,唇角微動,“就你話多?!?/br>    裴摯這瘋狗王子,粗暴起來嚇破人膽,可要論心思細微處也毫不輸人。    就剛才那位阿姨。白硯小時候每次在裴摯家遇見她,要是沒其他大人在,她總會一臉同情地問單親的白硯,“你mama最近工作挺忙,你爸爸經常來看你嗎?”臨了總有一句,可憐的孩子。    白硯從來沒覺得生活在單親家庭有什么不好,可每次碰見這人都要被同情一遭。說翻臉吧,人家是好意。    可每次裴摯都替他翻臉,說辭大概是這樣,“周姨,聽說您兒子最近在學校又鬧了點事兒?挺糟心的吧?!?/br>    那時候,裴摯也才十歲。    等成功看著長輩變了臉,裴摯拉著他瘋跑到沒人的去處,邊笑邊說:“我哥這么好,需要誰可憐,誰搞不清楚狀況我就弄誰?!?/br>    像一個真正的小騎士。    而此時,裴摯在他后側方站定,目光透過鏡子凝視他,兩條英挺的濃眉微蹙,眼睛卻格外亮:“這種話不嫌多,我哥這么好,需要誰可憐?”    畫面,似乎又跟好多年前重合。    只是,白硯長大了,騎士也長大了。    竹馬情人真是一種很難解的情懷。    難解到能在某一刻被往昔的美好觸動,瞬間忘記他們之間能稱之為隔閡的種種。    白硯心情不錯,轉身,看了裴摯一會兒,突然抬手去拍裴摯的額頭。    可他這次沒拍著,手腕被裴摯攥住了。    他掙了下,沒掙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