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別問藝人為什么還要開例會,別對草臺班子有誤解。 最大的兩位沒到場,幾個十八線扎堆聊天,說到公司新人小花要跟白硯搭戲,全都艷羨不已。 仇安平正巧湊過去聽到自然不痛快,哼笑一聲,“你們以為你們白硯老師是怎么拿到戲的?” 十八線甲:“你說人壞話?!?/br> 十八線乙:“你背后說人壞話?!?/br> 十八線丙:“你背后說同事壞話?!?/br> 紛紛作鳥獸散,把公司另一個可以給他們帶來資源的大咖丟在原地。 草臺班子幫眾的心性,也不要有誤解。 白硯進屋正好看見這一幕,用眼神把新人小花叫到旁邊,“他說什么?” 小花忙搖頭,“沒什么?!?/br> 白硯道:“直說?!?/br> 小花說:“說《國色》選角的事兒,不過根本沒有人想聽?!?/br> 這才是乖孩子。 又過幾分鐘,小老板來了,又把白硯拉到一邊說了件正事,還是跟新人小花有關。 小老板說:“吳導的那部都市劇,她的戲明天開始,雖然只是個小配角吧,你能不能跟孟姝打個招呼,不求別的,只求別壓她的戲就成?!?/br> 孟姝是那部戲的女主角,也是吳導的太太,影后,跟白硯合作過兩次,挺愉快,關系還算不錯。 因為草臺班子投拍的戲撲得太多,別家老板嫌他們晦氣,這兩年都不太愛帶他們玩。沒出錢,當然也沒提要求捧自己藝人的底氣。所以小老板想照顧自家小藝人,還得托白硯說項。 不算多大的事兒,白硯準了:“可以?!?/br> 小老板由衷地說:“謝主隆恩?!?/br> 不用謝,太客氣。 對肯乖乖拜到自己門下的孩子,白硯一向是愿意照顧的。 別跟他提裴摯,那就是條披著忠犬皮的瘋狗。 白硯在公司待了一個上午,大概是因為沒想起他的新鄰居,這幾個小時他還算愉快,連看小老板陳小廢物都順眼了不少。 但現實還是要面對的,家也是要回的。 中午,白硯到家沒幾分鐘,突然聽見門鈴響。 開門,門外果然是他不想看到的人。 裴摯一手撐著墻,一手揣褲兜,兩條濃眉皺著,特別認真地說:“有件事我昨兒忘了提……” 白硯說:“忘了就忘了,別在意?!?/br> 裴摯抬手揉了揉太陽xue,“不是,挺重要。我受傷之后,以前好多事都想不起來了,大夫建議我跟相處親密的人合住一段時間……” 看看,看看!說什么來著? 裴摯本摯,料準了沒有? 第4章 標簽 白硯氣得夠嗆,冷冷地說:“你還可以說你是從七年前魂穿來的?!?/br> 裴摯做驚訝狀:“你看出來了?” 白硯懶得跟戲精戲精,果斷關門。 裴摯立刻伸手用力抵住門頁,“行吧,是這樣,我那屋子有幾個地方刷過,還沒晾多久,味兒特別重,我想到你這兒來避幾天?!?/br> 笑話,就算大半個城的人都流離失所,你裴少爺也不會沒地兒住。 白硯說:“給你個建議,從哪來回哪去?!?/br> 裴摯說:“我從我爸家出來的?!?/br> 那原樣回家不就得了???! 可裴摯說:“我爸快要續娶了,老兩口最近忙著培養感情,我天天在家待著照明不合適吧?!?/br> 別瞎扯了,這要是真的,你這中二時期沒過完的魔星能不跟你爹杠上? 白硯腦子嗡嗡作響,手心發癢,“你開玩笑的底線還能再低點?” 裴摯眼神在過道溜一圈,擰起眉,“誰開玩笑了?你想想,我媽都走六年了?!?/br> 耳鳴聲消失,樓道里頓時安靜得針落可聞。 白硯:“……” 人的情緒真是個不講道理且不好控制的東西。完美破碎比本身不完美更讓人難以忍受。 比如白硯四歲時父母就離婚,對親爹的記憶淡如云煙,自己從沒覺得在單親家庭生活、以及看著父母各自嫁娶是需要同情的事。 可……裴摯家不同。裴摯家曾是白硯見過的最幸福最圓滿的家庭。把妻兒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的男主人、把丈夫兒子當成生命的女主人,還有,裴摯這個從小在無盡寵愛里長大的小魔星…… 這是,白硯二十一歲之前對裴摯家的印象。 后來發生了些事,他對裴摯他爸裴明遠的感覺很復雜。 可裴太太的音容笑貌,白硯到如今還沒忘記,真是很明艷嬌俏的一個女人,大美人,心思靈動,總是能讓周圍所有人都喜歡她。 六年其實也不算長,她丈夫要續娶了? 白硯不想跟裴摯談他們的父母,每一位都包括在內。 他注視裴摯片刻,“你要住多久?” 裴摯立刻笑了,又笑得特別陽光,“半年?” 白硯關門。 當然這次又沒關上。 裴摯刷地從門縫伸出胳膊,手比出四個指頭,“四個月?!?/br> 討價還價到最后,白硯得收留裴少爺三十天。 當然規矩還是得說到前頭的,白硯給裴摯的規矩只有四個字,互不打擾。 說此舉是因為心疼對他死纏爛打的裴摯,白硯也覺得挺可笑。 人的行為大都從自身需求出發。短短六年,滄海桑田,這種物是人非的凄涼感太讓人不痛快,他要做點什么讓自己痛快一點,如此而已。 明明只是做了件寬慰自己的事兒,還要給自己打個善人標簽,他不屑。 可能所有目的感強的行為都會有后患。 互不打擾,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裴摯會跟白硯互不打擾? 這是裴摯,這是裴摯,這是裴摯,重要的話說三遍。 好的,誤解什么的不存在了。 入住的當天中午,裴少爺表現很不錯,主動下廚做了頓飯,白硯沒攔著他,兩個人住一起,分擔家務很應該。 午飯后,裴摯自己上樓好半天沒下來,白硯以為魔星午睡了,自己找出《國色》的小說到練功房從頭閱讀。他一直有在練功房看劇本的習慣,因為找到感覺的時候隨時可以對著鏡子來一段。 這天陽光不刺眼,窗子打開,頂樓的風也不太大,微微涼,白硯仰躺在離窗子不遠的躺椅,很愜意。 可他還沒愜意幾分鐘,裴摯突然出現在門口,這次手里拿了個單反相機。 黑洞洞的鏡頭對準他,裴摯說:“這兒光線不錯,拍幾張做紀念?!?/br> 真是自說自話變換各種角度拍,裴摯先是站著“咔嚓”,再移幾步蹲著“咔嚓”,再馬步“咔嚓”,片刻之后,眼睛從相機后面移出來,對窗臺的方向偏了下頭,“站那來幾張?” 果然老實不過三秒。 白硯正話反說,冷嗖嗖的,“要我去給你找個反光板?” 裴摯就很將就地聽了:“要那東西干嘛?你這樣就夠好看?!?/br> 白硯怒從心起,很多年沒人敢在他看劇本的時候打岔了。 “哎別動,就這樣,特美?!迸釗从职牍蛳聛?,對著他“咔嚓”一下,拍下滿面怒容。 白硯突然就不想出聲了,橫眉冷對已經足夠表達他的不滿。 然后裴摯圍著他繞了半圈,給他拍了各個角度的橫眉冷對。 真是……只恨當年太年輕。 簡直病得不輕! 他當時為什么要跟一個管自己叫哥叫了十八年的孩子談戀愛?! 白硯索性掏出手機翻出語音app,把耳機塞耳朵里,放頭躺下去閉目養神,小說的語音版他也有,誰怕誰? 裴摯愛玩兒就自己一邊涼快地玩兒去。 果然,又“咔嚓”幾聲后,他周圍安靜了。 “哥?”裴摯試探著叫了他一聲,聲音就在他耳朵邊上。 白硯只當自己睡死了,捏著耳機線的手悄悄把音量調大到能聽清的程度,眼睛瞇起一條縫,見裴摯直接往他旁邊地上一座,把相機直接扔地上了。 裴摯還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神色,不是失望,不是難過,明顯就是興致索然。 白硯覺得他有了了不得的大發現,他怎么就忘了? 裴摯一直挺愛鬧,你越生氣他越來勁兒,干脆淡定成石像,他就安靜如雞。 白硯瞇了一會兒,倒是真睡著了。 裴摯盤腿坐在地上一直沒走,好半天后轉頭看著白硯安靜的睡顏。 這時候日頭從云層后探出了臉,幾縷稀薄陽光撒落進來,把熟睡的人皮膚照得透白。白硯的睫毛很長,五官立體,眉眼深刻,真是個萬里都挑不出一個的長相。 豈止長相好看,裴摯認真覺得白硯的氣質也是萬人里頭都挑不出一個,他倆小時候,人人都說他活像個剛從山上下來的野猴子,可白硯像個真王子。 他一直知道白硯好看,而且優秀,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他一直很喜歡這哥哥,開始年紀還小,是沒想太多的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