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這到底算個什么事兒? 白硯自己擦了下袖子,把臉轉向窗外。 等著吧,這小混蛋要挾不了他幾天了,等他明年息影退休,去他媽的軟肋,愛誰誰。 裴摯好半天才把鼻血止住,他知道他哥現在不高興??芍灰\意夠足,他哥總會高興的。 白硯當初跟他分手總有些選了他就得放棄演戲的意思,現在他不是當年那個愣小子了,白硯喜歡演戲,那他就全力地捧。 等著吧,他要親手把白硯送上更高的巔峰,一個影帝獎杯算什么啊,三年抱倆才配得起他哥。 他要給白硯最好的資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對,白硯一定會犯別扭不受他的人情,所以,白硯自己找借口拒絕也不好使。 第3章 標簽 白硯拿到影帝獎杯時不到23歲,這成就來得其實也不容易,可謂二十年磨一劍。 他母親白女士就是個明星經紀,從小把他當成明星打造,人家小孩是琴棋書畫挑一兩樣學,他是樣樣都要學,樣樣都要精。對,還包括國學、聲樂、形體和表演。 各門學科各個階段,老師加起來估計得有百來個,到現在連白硯自己都記不清名字。 可他記得他媽說過:“學多點沒錯的,你得有真材實料的內涵,才能有真正出眾的氣質,繡花枕頭裝氣質,久了只會讓人覺得油膩,當不成巨星?!?/br> 事實證明他媽至少說對了一半,到如今就算放下演技不看,白硯的觀眾緣真是好得讓同行牙癢,確實還算了得。 所以,車跑在路上,白硯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已經算是了得了,怎么做才能讓裴摯把伸向他的爪子縮回去? 他到現在還看不清裴摯倚仗的后盾到底有多強大,這樣的胡作非為,平常紈绔公子哥辦不到。 別說他跟裴摯一起長大,就一定清楚裴家有多厚的家底。當年他們的關系被發現之后,他跟裴摯的父親裴明遠就沒見過幾面。 即使經常見面,人家也不一定有興趣讓他看透背后的全部山水。畢竟,他們兩家其實是兩個階層,哪怕白硯也出身中產家庭,家境并不算差。 他跟裴摯青梅竹馬,完全是因為兩個媽的交情。 如今紐帶都不在了,交情什么的當然不用再提。 車從樓里駛出去,很自然地跑上了去他家的路,他們分手六年,三年前白硯搬過一次家,裴摯現在連地址都不用問,顯然提前做過功課,果然很關注他,他是不是該受寵若驚一下? 別讓他去講道理,不可行。 裴摯真覺得他們已經重拾舊情了?別說瞎話。 裴摯只是像個小孩似的由著性子胡說八道,比如夫夫檔什么的,而且完全沒指望他認可,反正他認不認可,裴摯都能找到合適的姿勢糾纏他。 真的,就算現在裴摯突然編出個唬爛說:“我摔傷頭失憶了需要跟你住在一起找回記憶?!卑壮幎疾黄婀?。 這就是裴摯本摯。 白硯只是發了會兒呆,不經意地朝駕駛座掃了一眼,裴摯本來在認真開車,眼睛像是變成270度視野,立刻轉頭沖他笑了下。 這一笑還特別蕩漾,白硯深覺車廂空氣讓人呼吸不暢。 可怕的是他家還住得挺遠,這一路幾乎從頭堵到尾,他們還得在車上耗一個多鐘頭。 白硯煩躁片刻,突然想到時間充足也有好處,果斷掏出手機給助理發信息。 這時車停在路上,裴摯又看他一會兒:“這是在跟誰聊呢?” 他簡單回答,“備菜?!?/br> 于是,這晚,裴摯進屋還沒來得及參觀白硯私宅,就被直接帶到半敞的露臺。 這是個頂層躍式,視野非常好。露臺燈火通明,中間擺了個大大的圓桌,還是酒店那種。裴摯一瞧,直往白硯身上瞟,“就隨便吃頓飯,這么隆重?” 真是好大一桌菜,不,一桌席。 椅子和餐具都已經擺好了,就兩套,他們落座后,之間隔了至少一米遠。 白硯利落地拆了瓶紅酒,給兩人各斟半杯,然后對裴摯揚一下杯子,沒多少情緒地說:“應該的,慶祝你康復?!?/br> 所有的菜都是他讓助理從某高級餐廳原樣打包弄回來的,盤子力求大,擺盤力求精美,連雕花都沒落下,真是一桌席,很正式很客氣很禮儀化。 白硯不愿意跟裴摯一起出現在酒店那種公眾場合,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氣,但不耽擱他把家里弄得像酒店。 裴摯像是完全沒領會意思似的,喝完那口酒拿起筷子就開吃,“弄幾個家常菜咱倆圍個小桌吃幾口就得了唄?!?/br> 你想得美。 就著兩個家常菜在家頭碰頭地吃,那是同居情侶或者密友間的親密?,F在這樣擺大餐宴客,這才是他們之間應該有的距離。 說到底也就是一頓飯,但怎么吃是態度問題。 暮色落定,夜風徐徐。 裴摯開始大快朵頤,間隙夸幾句味道不錯。 白硯細嚼慢咽,一直很沉默。 一大桌子菜……問題來了。 這根本就不是兩個人的量啊,事實是,白硯每樣菜試了幾口就吃不下了。 他筷子好半天沒動,裴少爺閃亮登場的時候到了。 裴摯嚼完嘴里的東西,認真看著他,“這就飽了?” 白硯疏離而有禮地說:“你慢慢吃?!?/br> 話音剛落,裴摯傾身伸出胳膊把他面前還沒喝完的小半盅湯一下夠過去。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白硯:“……??!” 裴摯把湯盅順手擺一邊,美滋滋地說:“你吃飯還跟喂貓似的,放心,有我這最佳飯搭子在,以后你喜歡吃幾樣就點幾樣,剩下的我都能給你收了,就跟以前一樣?!绷眯渥又匦履闷鹂曜?,重新大吃起來。 白硯:“……??!” 這就是他們的一段典故了。 為了良好體態,白硯他媽一直讓他控制食量精吃,可能習慣限制了天賦,他有個吃貨的心,饞的東西特別多,偏又沒有那么大容量的胃。實在是個悲劇。 他小時候日程太滿規矩太多,沒太多心思關注口腹之欲。變化發生在他高三那年。 那是拿到電影學院的專業合格證以后、高考之前,他媽允許他停了所有的才藝課程專心備考。 別人家孩子都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白硯那是真閑啊,他從來就沒那么閑過。老師允許他在家晚自習,每天下午放學他想的全是去哪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包括吃點自己想吃的東西。 因為職業問題,他媽是個空中飛人,白硯沒什么朋友,大部分情況是自己吃飯,那問題來了,他點好幾樣自己想吃的,可吃不完浪費,很氣人。 直到他某天在餐廳樓下遇到從健身房出來的裴摯,問題解決了。 那年裴摯才十六,實打實的中二少年,每天做的夢是怎么讓自己強壯,用別人辦不到的姿勢作死。 裴摯從背后拍他的肩,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哥。 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裴摯說是運動量太大,不停叫餓,硬拉著他去吃飯。 裴摯真是個頂級飯搭子,不挑食,什么都吃,食量還特大。 從那天開始,白硯時不時請裴摯吃飯。發展到后來,他大學時期,裴摯纏著他去看自己打球,成年后又哄他跟自己那幫伙伴一起飆車泡吧喝酒…… 再后來,他們搞成了那回事…… 說起來可笑,他們的關系居然是從飯搭子開始的,童年時期,他們見面大都是在倆媽閨蜜聚會或者旅行時。 最初的熱戀期,裴摯很愛黏他,飯搭子當得還算稱職。 在意一個人才會記住他的習慣和需要,他是什么習慣,裴摯開始記得,后來幾乎忘了全部。 從現在看來,根本沒有忘記,跟他想的一點不差,只是熱情褪去后忽視了。 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長性? 不是,他當時究竟哪根筋不對,非要跟個孩子攪在一起? 白硯不怕失敗,但是也厭惡反復回憶失敗。 他今晚安排這頓大餐是什么意思,裴摯真沒看出來? 別鬧,真富二代,即使是紈绔,那也是從小在人精堆里長大的。裴摯智商低?笑話,智商低的人能把極限登山玩得有模有樣? 朝大吃大嚼的青年凝望許久,他突然開口,“別吃了!” 他聲音冷得徹底,裴摯像是沒回過神,“怎么了?” 白硯說:“很晚了,你回去吧?!?/br> 這一桌子菜實在太多,抓著前任虐身太沒格調。但趕客是他的權力,裴摯要糾纏他,不表示他一定要好言相向。 可能是他臉色太難看,裴摯擦嘴,起身,高大的身子蜷在他面前蹲下。 而后把胳膊伏在他膝蓋,抬頭,一瞬不瞬的朝他望著。 裴摯眼神也真是絕了,期待,渴求,關切,哀憐,忠誠,全部放送一點折扣都不打。 活像只,被主人扔出去,就只能浪跡山野的赤貧柴犬。 “那好,聽你的?!迸釗凑f。 白硯準備起身送客,可膝蓋被用力按住了。 裴摯居然還提舊事,“我小時候聽你話,你都會摸我頭說你乖?!?/br> …… 干脆揍死你得了! 也得虧白硯是個演員,只要愿意,稱職的演員就能控制激烈情緒帶來的表情變化……事實是,白硯凍成了一座冰雕,一言不發。 裴摯也算是見好就收,沒再多纏說走就走。 只是在門口時,突然轉身交待,“哦,對了,我現在就住你隔壁,有事記得叫我?!?/br> …… “嘭——” 這晚白硯睡得不好,深夜,電影頻道播起了根據某名著改編的那部經典的愛情電影。 再次聽到那段經典臺詞,白硯覺得套在自己身上可以改編成這樣:我的前任是個混蛋,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腳踩滾滾烏云,扛起四十米大刀,回來讓我寢食難安! 次日周一,翔悅在家藝人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