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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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望著已經熄燈,一片安謐的內室,忽的嘆了口氣。 很輕很輕,隨即便化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其實有些事,他不是不能拒絕,不過是不忍心罷了。 他舍不得失去她,但更舍不得她傷懷難過。 他就是這樣沒出息,在她面前,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 承安悄悄給承熙送信,走的是姚家的路子,經了姚軒的手,畢竟在這關頭,別的人他可信不過。 他也知道,承熙會來的。 事實上,事情也正如同承安所猜測的那樣。 信是在九月二十日晚間送去的,三日后,便收到了回信。 承熙將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青檀寺,淮水東側的一座古寺,既不偏向南軍,也不偏向北軍,周邊無有山林,不便設伏,他明言自己只會帶幾十個隨從過去,以示心中坦蕩。 有錦書在,他們都不會在這場會面中耍什么心機,大家心照不宣。 二十五日的傍晚,錦書同承安一道,早早用過晚膳,又去哄著兩個孩子玩兒。 他們是在三月降生的,這會兒已經過了半年多,五官長開了些,小手小腳極其可愛,已經能認人了,見母親陪著他們玩兒,一起咧開嘴笑,開心的直拍手。 承安站在一邊守著,忽的不忍再看下去,轉過身去,到外間去了。 父親走了,兩個孩子都怔了一下,要知道往常時候,他都會陪著玩兒的,齊齊指著門外,咿咿呀呀的出聲。 錦書心中悶痛,卻強顏歡笑,依次抱在懷里,輕柔的哄,眼見他們合眼睡下,眼淚方才不受控制的下落,情不自禁的將他們親了又親,在床邊看了他們許久,方才擦了淚,叫承安過來,一道將他們抱起。 “走吧?!彼溃骸霸摮霭l了?!?/br> 自揚州至淮水,尤且有兩日路程,聽起來似乎很長,然而落到錦書與承安眼里,卻只是一瞬間。 直到二十七日,他們踏上淮水邊的土地時,尤且有些難以置信。 永儀與永寧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打算做什么,倒是歡喜,眼睛四處轉著,片刻不歇。 他們抵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暮色漸起,也沒停歇,便吩咐人備車,徑直往青檀寺去。 那本是一座古剎,不知經了多少年歲,遠遠瞧著,寺廟外墻青灰,到了近處才知,是因隱約生了青苔的緣故。 承安只叫乳母遠遠跟著,自己偕同錦書,分別抱著兩個孩子在前,一道登階。 山寺的墻面上繪了壁畫,許是因為風吹雨打,早已斑駁,冷眼瞧著,反倒有些蒼涼古樸之感。 幾人一道到了山門,便見一老僧迎了出來,后偕小沙彌,一起合手示禮:“幾位施主遠來是客,請進?!?/br> 承安沒有開口,錦書則輕輕還了一禮:“多謝大師?!?/br> “施善念,濟蒼生,正是蒼生之福,”老僧道:“請進吧,你們要見的人,已經等了許久?!?/br> 近鄉情更怯,錦書聽他說完,頭一次明了這句詩文情意,腳下竟有些不穩。 承安騰出一只手來,扶住她手臂,動作輕柔:“還要去嗎?” “走吧,”錦書舒口氣,道:“我沒事兒?!?/br> 承安眼底的光倏然暗了,末了苦笑,終于隨同她一道,進了山門,往靜室去。 這里頭只點了一盞燈,連光都是幽幽的,承熙獨自坐在里邊,不知從哪兒尋了根簽,正掀開燈罩,將燭火挑亮。 似乎察覺到什么,他轉頭看了過來,驚喜道:“母后!” 許久未見,承熙個子高了,面容愈見明俊,冷眼瞧著,也更像先帝了。 錦書心中涌上濃重思念,隨即卻是傷感,上前去仔細打量他,輕輕改開道:“長大了?!?/br> 第170章 終局(下) 承熙心里有無數話想同她將,然而這時見了,卻說不出什么??匆谎鬯龖牙锉У男⊥尥?,他說不出是什么滋味:“這是永儀,還是永寧?” 錦書看一眼懷里直勾勾盯著承熙看,一臉好奇的兒子,道:“是永儀?!?/br> “生的像他,”承熙沒提承安名字,也沒叫楚王,而是簡單帶過,伸臂過去,道:“母后,叫我抱抱永儀?!?/br> 承熙與承安,都同先帝生的很像,所以在外人看來,這兄弟二人,其實也很相像。 永儀一邊兒吃手,一邊兒看承熙,許是覺得他同父親生的像,錦書將他遞過去的時候,竟也沒哭。 “倒是很乖,”承熙抱著他,動作輕柔的在小襁褓上拍了拍:“也不愛鬧?!?/br> “他鬧了一日,這會兒累了,”錦書在側笑道:“否則,哪里肯安生?!?/br> 承熙哄了永儀一會兒,便重又將他遞還給錦書,轉頭去看承安懷里抱的小娃娃,微有些訝異:“永寧同母后生的像,眉眼活脫兒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都說我跟她生的像,”錦書溫聲道:“沒想到,你也這樣覺得?!?/br> 永寧被承安抱著,乖巧極了,不哭也不鬧,眼睛看著承熙,同哥哥一樣,有些好奇。 承安沒有主動將永寧遞給承熙抱,他也沒有開口提,只就著這姿勢,逗著永寧玩兒了一會兒,方才轉身同錦書說話,活像是沒看見承安似的。 當然,承安也一樣。 到了這關頭,他們之間所糾纏的那些東西,早就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解開的,永儀與永寧這一路上玩兒的開心,這會兒時辰晚了,便有些困,慢慢的,連眼睛都合上了。 錦書親了親懷里永儀的小臉,也不在意邊上人看著,同樣親了親永寧,隨即便喚了嬤嬤入內,依依不舍的看著她們將兩個孩子抱出去。 “這些時日以來,”門扇合上,燭光下承熙神情柔和,隱約有些感傷:“母后過得好嗎?” “好,”錦書緩緩坐下,低聲道:“都很好?!?/br> 她又問承熙:“你呢,過得好嗎?” “也就是那個樣子,”承熙低著頭,道:“每天聽太傅們講學,十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時不時的同皎皎一起出去走走,除去惦念母后,也沒什么不好的?!?/br> “你是個好孩子,因為許多的原因,肩上承擔了太多不該由你承擔起的東西,”錦書伸手去撫摸他的臉,溫柔道:“是母后做的不好,對不住你?!?/br> “母后別這樣講,”承熙抬頭看她,眼睛黑亮:“那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同你有什么關系?!?/br> “再則,”他微微一笑,道:“我答應過父皇,要好好照顧母后的,男孩子要說話算話,言出必行?!?/br> 說的明明是這樣平和的話題,錦書聽著,心里卻覺難過,一抽一抽的疼,竟說不出什么話來。 她不說話,承安始終沉默,一時間,靜室里安靜下來。 “母后,”難言的寂靜過去,承熙緩緩開口,有些忐忑的道:“隨我回長安去吧,好嗎?” 錦書怔了一下,隨即問他:“怎么忽然說起這個來了?!?/br> 承熙卻沒有接這一茬,只是繼續道:“舅舅們都很惦記母后,我也一樣,永儀與永寧皆是母后的孩子,我絕不會傷害他們,更不會叫你們骨rou相隔……” “圣上,”錦書還沒說話,承安便開口了,語氣平靜,只是隱約有些冷淡:“您大概忘了,她現下是我的妻子,永儀永寧,也是我的骨rou?!?/br> “哦,”承熙這才側眼看他,語氣并不比他好上多少:“楚王也來了?!?/br> “別這樣,都平心靜氣些,”錦書轉頭去看承安,目光有些哀求:“坐下來,好好說會兒話?!?/br> 承熙嘴角牽出一點兒嘲諷弧度,道:“我跟他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坐在一起又能怎樣呢?!?/br> “曾經,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們過得好,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到最后,還是被人知曉,捅了出來?!?/br> 他雙手捂臉,喃喃道:“母后別怨我此前下旨殺他,我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了?!?/br> “既有當初,便該猜到會有今日,怨你豈非無理取鬧?”錦書淡淡一笑:“能做的你都做了,我哪里能怪?!?/br> “是錦瑟撞破,捅出去的?!背邪矡o聲的嘆口氣:“誰能想到,到頭來壞事兒的,竟會是這樣一個蠢貨?!?/br> 承熙目光一厲:“她人呢?” 承安看他一看,道:“被我殺了?!?/br> “死的好!”承熙冷冷一哂,隨即又去看承安:“事到如今,也不必遮遮掩掩,你口口聲聲說愿為母后做任何事,當初圣旨降下,怎么不肯引頸受戮,保全母后和一雙兒女?” “圣上說的輕巧,我死之后,你當真能保全他們母子三人嗎?” 承安語中隱約譏誚:“檄文中嫪毐之故,你不會不知吧?!?/br> “我確實不知,”承熙被他說得一頓,默然片刻,道:“是有人自作主張,偷偷加上的,我已經下令處置?!?/br> “已經下令處置?說得可真輕巧,”承安寒聲道:“等他們到了長安,倘若再有人背地里為?;始殷w面,大義除害,我只怕追悔莫及!” 承熙被他說的語滯,一時之間,竟沒有開口回擊,承安心頭并不比他好受,半合上眼,強忍心中痛楚。 錦書聽他們爭執,卻沒勸阻,只站起身來,往燈盞那兒去,將燈罩打開,像是那會兒承熙一樣,拿簽子去挑那燈芯,靜靜看了一會兒,方才將燈罩蓋上了。 “說了這么久,累不累?”她似乎嘆一口氣,又似乎沒有,到二人近前去坐下,自懷里取出一只香包,倒出三粒糖來,遞到承熙面前去:“他不喜歡吃甜,你總是喜歡的?!?/br> 承熙眼睫低垂,伸手取了一顆,送進嘴里去了。 錦書輕輕嘆口氣,將剩下的兩顆含進嘴里,輕輕道:“永儀與永寧皆是我親生,卻也是他骨血?!?/br> 她轉身去看承熙,溫聲道:“以生父血緣循,便是你侄子侄女,算不得弟妹?!?/br> 承熙心口悶痛,卻也低頭,輕輕應了一聲。 錦書向承安道:“承熙要殺你,是無奈之舉,為了保全我和兩個孩子,覆水難收,明旨告知天下后,再改不了了;而你起事造反,是不欲做別人俎上魚rou,也是怕我和孩子受苦,現下裹挾諸多心腹,又有江南半數士卒跟隨,想要停手,也很難了?!?/br> “說到底,你們也沒什么深仇大恨,”她說著說著,眼淚便滾了下來:“不過是為我所累罷了?!?/br> “母后別這樣說,”承熙悶聲道:“我聽了,心里很難過,總想起父皇離世時同我說的話?!?/br> 承安素來剛強,現下卻也紅了眼眶,深吸口氣,沒有做聲。 “我知道,你心里雖有野望,可是也有分寸,”錦書道:“承安,你告訴我,假使承熙能夠護佑永儀永寧,你還會想叫永儀繼承你的一切嗎?” 承安站在一側,看見她在桌下輕顫的手指,心痛難當,幾乎喘不過氣,半晌,方才哽咽道:“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你呀,”錦書笑著嘆了一聲,向承熙道:“其實,我生下永儀的時候,也曾經擔心過?!?/br> “怎么辦呢,他是個男孩子,擁有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即使那可能性會有些小,也會令人覺得荒誕,但他的確擁有這機會,我一想到你們可能會彼此相殘,便覺得難過極了?!?/br> “可后來再想想,也就釋然了?!?/br> 她感慨道:“他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身邊人教他什么,他就明白什么,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還沒發生過的事情憂心?!?/br> “承熙,”她徐徐道:“假使永儀不會繼承他父親的位子,你能答應母后,照顧他們兄妹倆,一世安泰順遂嗎?” 承熙語氣有些哽咽,語氣卻很堅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