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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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沒有燭火之故,他面上添了淡淡一層蒼白,隱約憔悴,唯有一雙眼睛依舊犀利,不減鋒芒。 “憐憐,”聽見她腳步聲,他道:“你來了?!?/br> “七郎晚膳用得少,我可不得來看看?”錦書到他面前去,打開手中食盒,取了宵夜出來:“近來總是這樣,一忙起來,就顧不上身體?!?/br> “罷了,”圣上接過筷子,略微用了些,便重新擱下,語氣感傷:“朕實在是用不下?!?/br> 錦書手一滯,還沒說話,鼻子便先一步酸了。 “憐憐,”圣上將她抱住,叫她坐在自己懷里,像是他們尷尬相遇時那樣:“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錦書靠在他依舊溫暖的懷里,沒有做聲。 “明天,叫姚軒和姚昭進宮一趟吧,”圣上手指溫柔的拂過她面頰,道:“朕有些話,想親自吩咐?!?/br> 錦書合上眼,不叫眼淚流下:“好?!?/br> 幾年時間過去,姚軒與姚昭早就褪下昔年青澀,前者淵渟岳峙,氣度沉穩,后者意氣風發,年歲正佳。 被內侍引著入宮,見過錦書后,便一道往內殿去拜見圣上。 “承熙還太小,朕總覺得不安心,”將其余人遣退,圣上道:“他是太子,倘若朕有萬一,必然要叫他繼位,然而何公這些老臣年邁,支撐不了幾年,你們是他嫡親舅舅,自家人,最靠得住?!?/br> 這幾句話中不祥之意太重,一時之間,姚軒兄弟二人都不敢做聲。 畢竟,他們是真正的外戚。 王莽謙恭未篡時,無論說什么,都沒辦法抵消因出身而帶來的疑慮。 再者,他們是新貴權臣,然而畢竟年歲在這兒,說幾句話還行,想要主持大局,怕是很難。 并不是他們不愿為太子出力,而是有些事情,非得要資歷才能辦成。 “朕當然不會只找你們兩個,”圣上猜得出他們在想什么,不覺一笑:“在此之外,另有安排?!?/br> 兄弟二人暗暗松口氣,這才出言應聲。 他們好容易進宮一趟,又是太子嫡親舅父,當然不會隨意打發出去,圣上在含元殿設宴,叫了承熙過去,一家人小聚一番。 “父皇喝水,”席間,承熙聽見圣上接連咳嗽幾聲,顧不得吃飯,憂心忡忡的過去拍了拍他肩,又趕忙去倒水:“壓一壓?!?/br> 姚軒與姚昭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圣上,望請保重龍體?!?/br> “盡量吧,”圣上倒是看得很開,摸摸承熙的小腦袋,道:“好啦,父皇沒事兒了,過去吃吧?!?/br> “不,”承熙很難過的看著他,然而搬著椅子,到圣上身邊坐下:“我要挨著父皇坐?!?/br> 從小到大,他最親近父皇,雖然不明白要發生什么,但冥冥之中卻感應到幾分離別傷感,不肯離父皇太遠。 錦書心底發酸,眼眶也有點濕,然而終究沒有表露出來,只擺擺手,示意一側內侍退下,勉強笑道:“他既然要靠著父皇坐,便由他去吧,左右他最小,還可以任性?!?/br> 圣上幾不可聞的嘆口氣,目光溫柔的落在他們母子身上。 姚軒與姚昭離宮時,是錦書親自送出去的,姚軒掃一眼左右,低聲道:“jiejie,圣上他,是不是……” 后邊這句話,為人臣子,是不好說出口的,然而錦書卻也明白,眼眶含淚,微微點頭。 姚軒與姚昭的心,一道沉了下去。 “jiejie?!蔽兆″\書的手,姚昭有些擔心。 “我沒事兒,”錦書道:“圣上自有分寸,不必慌亂?!?/br> 嘴上這么說,可事實上,她自己心里也有點沒底。 皇權更迭,不知會有多少風云,一切未定時,誰又說得準呢。 “起風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錦書方才回身,向身邊宮人道:“咱們回去吧?!?/br> 她過去的時候,圣上人便在桌案前,像是他這些年任意一個片段般,靜靜對著案上出神。 “憐憐,”聽見錦書腳步聲近了,他也沒有抬頭,只輕輕喚她:“過來?!?/br> 錦書聽出他語氣中凝滯之意,上前去道:“怎么了?” “拿著它,”他抬眼看她,緩緩道:“至于將來是否要用,全看你如何做想?!?/br> 錦書這才發現,被他擺在案上的,原是一份圣旨。 上面每一字,皆是圣上親手所書,附屬璽印,只要取出宣讀于眾,即刻便能生效。 圣旨上言,楚王悖逆,陰挾新帝,威逼太后,行不孝不悌之事,廢黜王爵,論罪當誅。 “朕死之后,你便是太后,承熙年少,雖有輔臣在,卻也少不得叫你勞心,”圣上握住她手,面有肅殺之意,一字字道:“楚王若肯輔佐于他,盡可使他富貴榮華,若他生出奪位之心,你便設法謀劃殺之?!?/br> “朕在軍中心腹甚多,自會列出與你,閱后即焚,他日生變,便使人傳召,必有回信,”他目光沉然,語氣平靜:“至于其他,便交由憐憐自己做主吧?!?/br> “朕希望你過得快活,”話說到最后,圣上語氣明顯柔和下來,甚至于添了幾分淡淡惆悵:“所以,無論你選擇怎么做,朕都支持?!?/br> 錦書心頭涌起一陣酸澀,難過,不舍,離別,一一交織,到最后,反倒不知是何滋味。 “知道了?!彼@樣道。 第139章 帝崩 圣上身體的確一天天的壞了起來, 不只是錦書,連承熙都察覺到了。 他不再四處亂跑, 像一只乖巧的小貓兒一樣,做完每天的功課,便往含元殿去陪著父皇,有時候陪他說話, 有時候就坐在他身邊默默陪伴。 圣上也很淡然,每日陪著他們母子,得空了便叫大公主等幾個孩子過去說說話,至于朝政, 也適當的分擔一部分, 到了幾位信得過的臣子手中。 如此行事, 朝野之中, 漸漸生了幾分猜測。 趙王燕王被幽禁, 兩個外家也接連被廢, 魏王唯太子之命是從, 這會兒, 唯一能對太子產生威脅的,大概就是楚王了。 一時間, 朝野中不乏觀望之人。 承安倒不在意, 同往日里一般, 既沒有因為流言而疏遠太子一系, 也沒有因此惴惴不安, 格外親近幾分, 倒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全然瞧不出破綻來。 即使這些天圣上頻頻召見其余兒女,卻獨獨落下了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殿下,”心腹試探著問他:“可有打算?” 在這關頭,心腹問出這句話來,極為叫人深思。 要知道,楚王在軍中經營多年,雖然不敢說一擊必中,然而拼死一搏,還是有幾分希望的。 “不,”承安看他一眼,警告道:“不要自作主張?!?/br> 八月天氣悶熱,空中便是烏云,風雨將至。 他走到窗邊去,往皇宮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看,默不作聲的抿起唇。 圣上今日午間起,便覺頭疼,錦書憂心,卻也不好叫他看出來。 此前她同太醫那兒學了按摩之法,通過按壓xue道,叫人舒適些,便叫圣上躺下,自己動作輕柔的幫他按壓一二。 因為外間陰郁,內殿里不免有些昏暗,錦書見圣上合著眼,似乎欲睡,便沒有示意人掌燈,手指按壓一陣,覺得酸了,正待歇一歇繼續,圣上卻先一步握住她手掌。 “憐憐,”他合著眼,語氣溫柔:“咱們說說話吧?!?/br> 錦書看他有些清癯的面容,忍下心中酸澀:“說什么?” “咱們相識,也該有些年了?!笔ド系?。 “是呀,”錦書有些感慨:“承熙這會兒,不也這么大了嗎?!?/br> “朕一直都覺得自己幸運,”圣上睜開眼,目光落在她面上:“能得你相伴?!?/br> 錦書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我也一樣?!?/br> “可朕要死了,”圣上枕在她膝上,語中并無感傷,只有陳述:“而你,還很年輕?!?/br> 錦書知道他近來身體有恙,但真的說出來,聽進耳朵里,卻還是頭一遭,不由自主的涌出淚來,途徑她面頰,落到他臉上去。 “你若是再有喜歡的人,便順遂自己心意吧,”圣上看著她,道:“朕總愿意見你快活些?!?/br> 錦書心口作痛,幾乎說不出話來,嘴唇微動,淚如雨下,靜默別過臉去,沒有做聲。 圣上卻笑了,握住她手掌,放置于自己面頰之上,伸手蓋住。 一夜無話。 這年的秋天似乎十分長,一直到了十月,才斷斷續續的結束。 只幾個月的功夫,承熙卻似是長了幾歲,年紀不大的孩子,卻沉穩如石,周遭氣度,同父皇愈發相似。 錦書聽見他腳步聲過來,掀開帷幔一瞧,低聲道:“課業結束了嗎?” “嗯,”承熙同樣低聲道:“父皇還睡著嗎?” “睡著呢,”越是近了冬天,圣上昏睡的時辰便越久,錦書在邊上守著,心中酸澀難當:“你先去用膳,待會兒父皇醒了,再來同他說話?!?/br> “好?!背形鹾芄缘膽艘宦?,施禮之后,往偏殿去。 “等等,”圣上不知何時醒了,聲音有些無力:“承熙來了?” 承熙聽見父皇聲音,驚喜而又心酸,快步過去,在他床前坐下:“父皇醒了?” “醒了,”圣上目光溫和,看著小兒子,道:“你都過來了,父皇怎么舍得不醒?” 看向錦書,他輕輕道:“忽然想吃你做的蓮藕湯了?!?/br> “那你們說話,”錦書道:“我去給七郎做?!?/br> 圣上含笑點頭,目送她離去,方才去看承熙:“今天聽不聽話,有沒有惹太傅生氣?” “沒有,”承熙道:“我最乖了,父皇不信,便問太傅們去?!?/br> “好孩子,”圣上握住他小手,頓了頓,方才道:“若有一日,父皇不在了,你要照顧好母后,好好聽話,不要惹她生氣,知不知道?” 承熙太小,見過的離別也太少,聽父皇這樣講,眼淚便落下來了:“我都聽父皇的?!?/br> “人生在世,沒有能十全十美的,天子也不例外,”圣上舒一口氣,語氣溫緩,看著他道:“你已經足夠幸運,也足夠叫人羨慕,日后行事,千萬別鉆牛角尖?!?/br> 承熙含淚點頭:“好?!?/br> “記住,”圣上看著他,輕輕道:“沒有人對不住你,也沒有人欠你什么……” 承熙一一點頭應了。 “好孩子,”圣上坐起身來,向他伸手:“叫父皇抱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