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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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連說了兩個“你”,都沒能繼續吐出半個字來,畢竟是在深宮中摸爬滾打過多年的人,沒一會兒,便理順了其中關竅,冷冷掃一眼面前貴妃,斥道:“狐媚,不知廉恥!” 錦書被她罵了,卻不動氣,只扶著宮人的手,往一側長凳上坐了,含笑道:“我聽說賢妃出身大家,規矩更是連先帝都夸過的,怎么見了我,連行禮都不會了?” 倘若這個冠壓后宮的柳貴妃是別人,是任何一個賢妃此前沒見過的女人,即使是個出身低微的宮人,賢妃也都能忍,可偏偏是從前的二皇子妃姚氏,卻結結實實踩在了賢妃心肺上。 賢妃怒的幾乎站不住腳:“狐媚惑主的妖孽之輩,也配叫我見禮!” “我狐媚惑主?”錦書淡淡的瞧著她,道:“那也得惑的了才成,賢妃將自己說的這樣高風亮節,又將我說的這樣一文不值,怎么將最重要的人給忘了?” “這樣大的帽子,我一個人可戴不上,”自宮人手里接了團扇,她漫不經心的打了兩下,信手指了指不遠處含元殿:“你不妨去問問圣上,聽他怎么說?” 賢妃從來都知道姚氏聰慧,能言善辯,但真的被她說到自己頭上,卻還是頭一次,不覺一時語塞。 錦書見她如此,莞爾道:“怎么,賢妃不認識路?沒關系,我今日無事,同你一道過去,也無不可?!闭f完,便站起身,示意她跟上。 賢妃心中的確怨憤,針對的卻是錦書,而非圣上。 她很清楚圣上的脾氣,也了解承安夫妻的情意,要說是承安自己獻妻于圣上,或者說姚氏主動獻媚于圣上,可信度都很小。 聯系到此前承安被派遣江南,以及圣上在前朝對于姚家的回護,她便知道,這事兒是圣上自己主導的。 那是御極多年的天子,權柄在握,決定了的事情,絕不會更改。 至少,她不是那個能夠叫圣上更改主意的人。 在圣上將一切遮掩住的時候沖過去將一切掀開,死的只會是她,被圣上厭惡的也只會是她。 賢妃只是高傲,但并不是蠢。 硬生生將這口氣咽下去,她道:“不必了,圣上朝政繁忙,哪里能輕易叨擾,我宮中有事,這便離去?!?/br> “急什么,”錦書停下身,叫住她:“你怎么知道圣上這會兒正忙?” 賢妃面色不由一青。 “哦,”錦書似乎沒瞧見,繼續道:“大概是因為先行去過,圣上卻沒見吧?” “不過賢妃也該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她微微挑眉,譏誚道:“備不住,圣上沒工夫見你,卻有心情見我呢?!?/br> “——你說,是不是?” 賢妃臉色難看的厲害,掩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哆嗦,然而即使被貴妃挑釁到頭上,也依舊不敢回敬過去。 她不敢跟貴妃一道過去,也賭不起。 倘若她過去的時候被趕出來,貴妃過去卻被迎入,那才是真正將臉面丟盡。 而依照這半年來圣上對貴妃百依百順的心性,這種事情絕對是做得出來的。 賢妃家世所致,合宮里也只被圣上打過臉,然而到了今天,終于又加了一個人。 更叫她心中郁結的是,即使被打了臉,她也只能忍下。 將一口銀牙咬的死緊,她抬眼去看錦書,惡狠狠的,錦書同樣不怵,懶洋洋的看著她。 終于還是賢妃先敗下陣來,屈膝致禮:“臣妾宮中還有雜物,不敢叨擾貴妃娘娘,這就告退?!?/br> 在勢不如人的時候,素來高高在上的賢妃娘娘,也是很識抬舉嘛。 錦書心中覺得諷刺,掃她一眼,也沒說話,轉身走了。 宮中這一畝三分地,從沒有能遮掩住的消息,沒多久,賢妃與柳貴妃狹路相逢,卻被貴妃踩了臉面,這事兒便傳的合宮皆知,只叫賢妃恨得心口作痛。 貴妃的身份是她致命傷,然而賢妃卻不敢抖出來,相反,還得幫著遮掩。 只因那是一把雙刃劍,在擊傷貴妃的同時,還會損及圣上聲名。 妃妾不知維護君父,本就是大過,更不必說因內宮妒恨,而致使君主威名受損,見笑天下。 至于借他人之手抖出來,她就更不敢了。 圣上登基十多年,耳目眾多,若說宮中真有人覺得能偷偷做什么而不被知曉,那才是真的蠢。 到最后,她也只能認了。 午膳的時候,圣上往偏殿去瞧錦書,想起這事,問了一句:“碰見賢妃了?” 錦書拿湯匙觸了觸碗中鮮蝦云吞,淡淡道:“嗯?!?/br> 圣上自己不在乎聲名如何,倒是怕賢妃說些有的沒的,惹她傷懷:“沒被欺負吧?” “怎么會,”錦書微微一笑,也沒遮掩,將自己同賢妃說的復述一遍,道:“圣上倒是一桿好旗,用來遮風避雨,最好不過?!?/br> 圣上很寵愛的笑了笑,溫聲道:“只要你高興,怎么都好?!?/br> 既然見了賢妃,表露身份,錦書也不欲再悶在含元殿里,時不時的出去走走,權當散心。 圣上樂見她如此,只當她想開了,每每得空,便陪她一道散步,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倒也自在。 這天晚上,二人相攜去賞曇花,歸殿時,圣上握住她手,道:“明晚是七夕,朕在承明殿設宴,你要一道去嗎?” 這便是想叫她在宗親與宮嬪面前露面的意思了。 自從那日見了賢妃,錦書便沒了這層拘束,左右姚氏已經死了,她又何必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下半輩子,還不如隨意些,圖個自在。 擔了妖妃名頭,卻過得畏畏縮縮,那才滑稽。 “去吧,”她道:“該來的總要來,遮遮掩掩也沒意思?!?/br> 圣上原本也只是試探性的一問,哪知她竟應了,真真是意外之喜,怕她憂心,又溫聲道:“便在朕身邊坐著,沒人敢說什么,有朕在呢?!?/br> 錦書微微點頭。 待到七夕這夜,陳嬤嬤親自伺候她著妝更衣。 朝云近香髻高挽,簪七鳳金步搖,并累絲嵌寶牡丹釵一對,耳畔的紅寶花紋金耳環,正紅色衣裙昳麗,金紅宮紗輕挽,華貴逼人。 那本是皇后可用的色澤,然而圣上寵她,也沒人會在這上頭自尋晦氣,只當沒看見便是。 至于錦書自己,就更不在意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嫁與承安之后,為謹慎見,多著素凈,少有濃艷,驟然如此盛裝,當真國色傾城,竟叫圣上失神幾瞬,待她到了近前,方才反應過來。 “美極了?!蔽兆∷终?,圣上道。 每逢佳節,宮中便要行宴,七夕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次的宮宴,比起此前,叫人多了幾分期待。 隱晦的掃一眼圣上席位一側的位置,宗親與宮嬪神情各有不同。 “聽說柳貴妃也要來呢,”一個宮嬪低聲同身邊人道:“能叫圣上獨寵,不知生的如何美貌?!?/br> 賢妃耳朵尖,聽得一句入耳,眼神陰鷙,冷冷刮了她一下。 那宮嬪想起此前賢妃被貴妃打臉之事,趕忙低下頭,不敢再開口了。 賢妃心思亂的很,倒沒打算死盯著那幾個低位宮嬪,掃一眼坐在趙王旁邊的楚王承安,涼涼一笑,隱約譏諷。 待會兒,怕是還有一場好戲瞧。 承安靜坐在自己席位上,感覺到賢妃投過來的視線,卻也沒有在意。 也好。 她跟在圣上身邊,沒人能給她氣受,便是被人欺負了,他也會為她撐腰。 不像他,什么都沒有,只能叫她跟著自己低眉順眼,逢人便先低頭。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可心里還是很難過。 大概是先行飲過酒的緣故,總覺得眼眶里辣辣的,像是有什么要不受控制的流出來。 他……還是很想她。 內殿里人聲鼎沸,端的熱鬧,待到內侍唱喏聲傳來,方才齊齊安靜下來,一道起身,恭敬向圣上與貴妃示禮。 圣上帶著錦書往上首去坐了,方才示意眾人起身,態度倒是和煦。 一眾人聽聞那位貴妃過來,心里早像是貓爪子撓一樣,這會兒有了機會,雖不敢直視,卻也不免偷眼拿余光去看,想見見究竟是何等美人,竟叫圣上這樣愛憐,乃至虛設六宮。 只是在看了幾眼之后,他們便齊齊低下頭去,不再抬首。 并不是忽然明白規矩,而是借此遮掩自己心中驚詫。 這位柳貴妃,分明同此前的二皇子妃生的一般模樣! 再想到二皇子妃前腳病逝,后腳圣上就添新寵,許多人心中登時了然,目光隱晦的在楚王身上一掃,便面上帶笑,只做不知一般,同圣上敬酒說笑。 天子強占兒媳,這是丑聞嗎? 毋庸置疑,當然是。 然而在圣上將一切處理妥當,叫人挑不出毛病時,也沒人會高風亮節,非要直諫,叫圣上給個交代。 玄宗奪了壽王妃后,楊氏家族飛黃騰達后,可沒人跳出來說什么悖逆倫常,吹捧的不照樣是成群結隊? 認死理的人確有,但絕不會存在于依附于圣上的宗室,乃至于身處后宮的妃妾。 再者,人皆有私,都愛聽奉承話,世間有真心喜歡聽人進諫的君主嗎? 未必。 堯舜禹相讓,被世人稱頌,然而《竹書記年》載:“堯之末年,徳衰,為舜所囚”。 《韓非子說疑篇》:“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而天下譽之?!?/br> 便是因善于納諫聞名的太宗,也在魏征死后,下令推毀自己為其所作碑石,解除衡山公主與其子的婚約。 天子也是人,也會心有不豫,即使礙于外界原因暫且忍了,到最后,是一笑泯恩仇的可能性大,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可能性大? 被一個心懷仇恨,且完全有能力將仇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人記恨上,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劉邦入魯時,齊魯儒生為項羽披麻戴孝,惡心到了劉氏天子,一直到文帝時,除去勇于跪舔的叔孫通,朝堂上都沒幾個出身儒生的兩千石。 歸根結底,只要沒傷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沒人愿意出頭,去撞圣上這個硬釘子。 到時候真頭破血流了,可沒人會同情。 錦書此前是二皇子妃,不受重視,只能坐在偏一些的位置,直到今日,隨同圣上一道坐在上首才發現,原來當人坐的高了,能將底下人神情瞧的一清二楚。 那些眼底潛藏的諂媚討好,嫉妒暗恨,統統無所遁形。 那些失意人的惆悵傷懷,也遮不住分毫。 她沒有去看承安,承安也沒看她,連余光都沒有看過彼此,像是陌生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