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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嬿婉及良時在線閱讀 - 第60節

第60節

    皇宮中的一舉一動皆是牽扯甚大,尤其是在皇子們長成,圣上又未曾冊立儲君的關頭,就更是引人注目。

    二皇子與三皇子在御花園打架,瞧見的人不少,知道的就更多了,圣上無意封口,對待那些刺探的臣子們,也只是說他們頑劣,罰一罰便好了,畢竟人都關到宗廟去了,別人也不好再說什么。

    只是第二日到了朝上,便有人有意無意的提起皇后太過苛責,行事不妥。

    靜儀長公主畢竟是長公主,她所出之女亦是流有皇家血脈,更是三皇子未過門的王妃,皇后如此傷人臉面,未免太過狠厲,并借著這個由頭,提起重開選秀之事。

    圣上坐在御座上,一言不發,凝神聽人說完,方才環視一圈,淡淡的問:“可還有人附議嗎?”

    那人在說的時候,圣上面色便有些沉,朝臣們最是長于察言觀色,哪里還敢啰嗦,是以他問完這一句,除去獨自立在正中的那位,竟無一人敢站出來。

    圣上沉下語氣的時候,那人便心虛起來,只是御前不敢失儀,便強撐著身體,站在原地不動。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現下后被衣衫已然被冷汗打濕,寬大官袍下更是兩股戰戰。

    圣上卻不動氣,只是冷了臉色,緩緩發問:“皇后身為后宮之主,是否可以處置宮妃命婦,乃至于入宮臣女?”

    那人背上似乎被壓了一塊石頭,“撲通”一聲,支撐不住一般跪倒在地:“自然可以?!?/br>
    圣上似乎沒瞧見他面上死灰,只點點頭,繼續問道:“陳氏女入宮,未曾通稟皇后,是否有罪?”

    那人低著頭,頹然道:“有罪?!?/br>
    圣上哂然一笑,一字一字道:“既然有罪,皇后處置她,何錯之有?”

    那人跪倒在地,冷汗留了一臉,訥訥難言。

    圣上似乎冷笑了一聲,轉而問駙馬陳陽:“陳卿,皇后責罰你家幼女,陳家是否心懷怨懟?”

    陳陽早在圣上開始發問,心中便暗覺不好,只是還不等想出對策,便被點了名字,只得站出來,違心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澤被世間,臣家中幼女無禮失儀,冒犯娘娘,被罰也是理所應當,豈敢心懷怨懟?!?/br>
    “那就好,”圣上不知是滿意了,還是不滿意,總歸是點了頭:“陳家人總算還知曉對錯之分,不是沒腦子?!?/br>
    這句話可真是半分顏面都沒給陳家留,也沒給陳薇與殿上的陳陽留,然而無論臉上如何火辣辣的疼,陳陽都只能忍下,低眉順眼的退回原先位置。

    “選秀與否,是朕的家事,身為臣子,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有這個閑功夫,還不如先看看自己究竟是人是鬼,是否也配冠冕堂皇的站在大殿之上?!?/br>
    圣上目光掩在十二毓的玉珠之后,有種金屬質地的冷然,然而那言辭,卻比刀鋒更加犀利:“禮部侍郎郝宇,語出冒犯,于上不敬,不能佐國,貶幽州參軍,即日赴任?!?/br>
    他話音剛落,那臣子便再也跪不住,癱倒在地,幾乎要忍不住嚎啕痛哭的沖動。

    幽州苦寒,說是貶,實際上,已然是流放了。

    更不必說從正四品吏部侍郎,貶為從七品參軍了。

    他又不是年紀輕輕的少年郎,人到中年被貶到窮鄉僻壤去,這輩子怕是再難歸京了。

    云泥之別,不過如此。

    圣上掃一眼他的狼狽情狀,卻也不覺憐憫,只有厭惡,以及滿心的諷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到底,還不是他自作出來的,又怪得了誰。

    不再去看底下臣工面色,他站起身,大步離去。

    寧??偣軖咭谎垅蛔兩膸讉€臣子,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另有內侍在側,揚聲宣道:“——退朝?!?/br>
    “朕聽說,”及到內殿去,圣上面色已經沉然,伸開雙臂,示意內侍將身上玄衣解去,道:“王霖似乎是病了?”

    王霖,便是王家老太爺的名諱,也是……

    方才那位臣子的坐師。

    寧??偣苡惹矣浀檬ド戏讲排?,再聽他連“王公”都不稱,直呼其名,更知他心中不豫,不敢遮掩,應答之間愈發小心起來:“是,奴才聽說,已經病了好些日子了?!?/br>
    圣上低低的嗤笑一聲,說了罵了一句什么。

    寧??偣茈x得近,聽得分明,他說的是一句譏諷——“老而不死是為賊”,不免暗暗一個哆嗦。

    圣上素來端雅,甚少說出這等粗鄙之語,現下面上不顯,只怕心中已然怒到極致,寧??偣茉谶吷纤藕?,更不敢大意。

    作為奴才,無論圣上說的是什么,都不是他該知道的事情,所以即使聽到了,他也只是低著頭,一如既往的順從恭謹。

    可是實際上,寧??偣芤裁靼?,這事兒可還沒完呢。

    他跟隨圣上這些年,最是明了圣上心性,說一句睚眥必報,也沒什么錯的。

    ——你今日惡心到了他,明日他便能十倍奉還,硬生生在你喉嚨里別一根刺,叫你一輩子不痛快。

    王家煽動朝臣論及皇后,已然觸怒到他,昔日里的風光無限,只怕是要到頭了。

    圣上登基這么多年,能跟他掰腕子的人,早就不復存在了。

    區區王家,又是哪里來的自信呢。

    第53章 賜死

    說了那一句, 圣上神情便溫和下來, 似乎方才種種,都只是錯覺一般, 轉而問道:“皇后呢, 今日可好些了嗎?”

    “娘娘好著呢,小殿下也好, ”寧??偣芸偹闶撬梢豢跉?,面帶笑容:“太醫方才來報,說是一切皆安?!?/br>
    “她不欲張揚,便是不好,也會說好的,”圣上搖搖頭, 語氣憐惜:“往甘露殿去,朕去看看皇后?!?/br>
    寧??偣軕宦?,悄悄的放下心來。

    有皇后娘娘在, 圣上便是心情再不好, 也會緩和不少的。

    他過去的時候,錦書正在看姚軒新近送進宮的書信,聽他說起與柳彤云志趣相投,不覺一笑。

    她這個弟弟,骨子里也是很傲氣的, 說是志趣相投,只是不想承認,已經對人家姑娘有點動心罷了。

    雖然已經長大了, 但是叫她來看,還是小孩子呢。

    “看什么呢,笑的這般歡喜?!笔ド弦娝绱?,不免一問。

    “阿軒長大了,也有喜歡的姑娘了,”這不是什么私密之事,錦書也不瞞著他,坦然道:“我見著,他怕是對柳家的姑娘上了心?!?/br>
    “人皆有情,哪里會有什么例外,”圣上語氣中不無感慨:“朕也是遇見憐憐,才明白其中道理的?!?/br>
    錦書斜他一眼,拿手去撫了撫自己肚子:“你父皇又要賣弄口才了,快聽著,只消學上一點,你將來也能出去騙小姑娘?!?/br>
    圣上啞然一笑,也伸手在她腹上摸了摸,道:“不說了不說了,再說下去,怕是要被你母后笑話?!?/br>
    錦書嗔他一眼,抿著唇笑了。

    兩個人親親熱熱的說了會兒話,圣上方才問她:“憐憐,你身子若是好,再過幾日,朕帶你出去走走吧——一是辦事,二來,也叫你回姚家去看看?!?/br>
    此前,二人也曾一道出宮,只是那時候她還只是宮人,便是出宮也無甚大礙,可是這會兒,她已經是皇后了。

    錦書不是不想家的,答應的話到了嘴邊,又有些遲疑:“身份畢竟不一樣了,這樣出去,會不會有人非議?”

    “這有什么要緊,”圣上淡然道:“去歲陳國公之母過壽,朕還親自去過,也不見有人說三道四,現下不過再帶上你罷了,有什么好非議的?”

    他這樣說,錦書便有些抑制不住對于家中親眷的思念之意了:“七郎有心了?!?/br>
    “夫妻相處,哪里用得著這樣客氣?!笔ド蠈⑺鶓牙锉Я吮?,低頭親吻她額頭:“憐憐覺得歡喜,朕比什么都高興?!?/br>
    上一次他們出宮,并不曾惹人注目,這一次卻并非如此,早早便同有司提了,吩咐侍從準備帝后儀駕,大張旗鼓的很。

    錦書本以為圣上不欲張揚,卻不曾想這般隆盛,心中不免驚疑,吩咐紅芳出去打探消息,然而紅芳回來后,卻也一概不知。

    “——圣上只吩咐人準備,究竟去哪兒卻還沒說,奴婢打聽了一圈兒,也沒人知道?!?/br>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他既有意遮掩,錦書也不刨根問底,左右害不到自己,不必太過憂心:“吩咐下去,這件事不必多提?!?/br>
    圣上既說要帶她回姚家去,自是有人早早往姚家去安排接駕事宜,免得屆時出錯,有人跟著掉腦袋。

    姚家也是興盛過的,但真的迎接圣駕,卻是前所未有。

    姚望歡喜的去拜了歷代先祖,便同禮部官員一起風風火火的準備,好不殷勤快意。

    jiejie要回姚家來,姚軒與姚昭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短短一聚便要分離,還未到來的歡聚也蒙上了一層離別的哀傷,倒叫人不是十分歡喜的起來。

    錦瑟年紀還小,一年多不見大jiejie,對于她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只記得同自己關系并不好,時不時的還愛教訓自己幾句。

    二人的院子挨在一起,錦瑟的比錦書的要略微小些,花木也少,不似錦書那邊,春夏之際姹紫嫣紅一片明媚,煞是好看。

    小姑娘愛美,難免會覺得喜歡,錦書一走,她便吵著要搬進去住。

    那時候姚望心里還覺得虧待長女,加之姚軒與姚昭盯著,也沒松口,等到宮里傳來消息,說長女得了圣上青眼,乃至于冊封貴妃、皇后之際,就更不可能叫錦瑟搬過去了。

    錦瑟氣的咬牙,去同張氏訴苦后,換得張氏在院前安了一架秋千,才肯安分下來。

    這會兒帝后要往姚家來,說不準就起了興致,往皇后舊居這兒看看,姚望同禮部的郎官一道過去,仔細瞧瞧有沒有什么需得添置的。

    上邊一句話,下邊跑斷腿,官僚主義使然,帝后撇一下嘴,對于許多人而言,都是需得鉆營半日的大事。

    郎官一望見那秋千就蹙眉,畢竟正立在兩個院子之間,可不美觀,極客氣的問道:“姚大人,這架秋千是何時有的?”

    “似乎是去年五月多,”姚望對此倒是記得,隨即疑問道:“怎么,可有不妥?”

    郎官被派來做事,事先自然查的分明,皇后是三月入宮,秋千是五月架的,顯然是后來添置的。

    這東西看起來就是小姑娘才喜歡的,郎官在心中一想,便有個大概,試探著道:“若是可以,還是拆掉吧,娘娘若是過來,見多了這個,時移世易,未必不會傷懷,反倒不美?!?/br>
    姚望被他說得心中一動,也覺有理,說做就做,馬上便吩咐人拆了,小心清理掉,務必不叫人看出痕跡來。

    “不行!這是我的,憑什么說拆就拆?我不依!”錦瑟早先見到家里人都忙著收拾,沒人顧得上自己,心中便不大痛快,眼見要拆掉秋千,就更是怏怏,哭著過去阻攔,又跳又叫。

    那郎官看她幾眼,隱約猜到她身份,知道這是皇后繼母生的女兒,素來并不親近,自然不會逢迎,只暗示著看向姚望。

    “令千金活潑可愛,自是極好,只是倘若圣駕到此,偶然間說出幾句冒犯之語,不僅對姚家不好,對娘娘也不好?!?/br>
    他看一眼一側哭叫的錦瑟,低聲道:“國丈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姚望聽得蹙眉,有種被外人看到家丑的窘迫,擺擺手,隱約不耐:“將二小姐送到夫人院子里去,叫她好生管管?!毙睦飬s開始思量,屆時要不要叫錦瑟出來見駕。

    畢竟是國丈,郎官不敢太過得罪,說完這句之后,便將話頭岔到別處去了,一來二去,倒是同姚望說的投機。

    錦瑟小跑著到張氏面前去,委屈的開始掉眼淚:“娘,阿爹居然要拆掉我的秋千,憑什么!”

    張氏被她的大嗓門吵的頭疼,加之這幾日聽了姚軒要同柳家二姑娘定親之事,更是煩躁,語氣難免有些急躁:“一個秋千罷了,拆了便拆了,有什么要緊的?!?/br>
    錦瑟欺軟怕硬慣了,見張氏語氣不好,臉色也沉郁,也就收了眼淚,氣鼓鼓的,往一邊兩個哥哥那兒去了。

    她過去的時候,姚盛和姚瑾都在,前者正教著后者寫字,相處的倒好。

    姚瑾聽姚盛咳了幾聲,停下筆,有些擔憂的道:“三哥,你沒事兒吧?這么一會兒功夫,我聽你咳了好幾次?!?/br>
    “沒事,”姚盛不在意的擺擺手:“只是受了風寒,再過幾日便好,無礙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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