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楊珥越來越相信人對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是有所感應的,周斯濂,謝謝你,也對不起,你曾經答應過我,會為我做一件事。這次就當,是實現你當初對我的諾言吧。 院門外,忽然響起了令她懷念又害怕的聲音。 她猛然躲到門后,發現了遠處的一對璧人,愣在原地。 半年未見二郎,身形似乎又瘦弱了些,這家伙肯定又沒有好好吃飯,和她在一起的一個月,真是白把他養胖了。還是那件舊白的衣衫,淡然而立。 令她眼眶灼痛的,是他正溫柔地對身邊那位嬌俏的粉裙姑娘說著話,兩人走得遠了些,她聽不真切。姑娘豐姿美艷,雖背對著她,看不見面容,但仍可猜測出其面如滿月之色。 楊珥對身旁沉默許久的執嬰問道:“我走后,他……過得怎么樣?”她曾讓二七暗地里在林府放了張字條,說是她哥哥來尋她了,她父親也原諒她了,帶她回江南去了。 執嬰恭敬道:“無意起初瘋了似地找您,得知了您安全地和家人離去后,他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生活,專心準備科舉之事,并無異樣?!?/br> 楊珥之所以早先對執嬰特別嚴厲,就是起了讓他保護林無意的心思。沒想到杜光慈會那么快將她接回宮,她別無他法,來不及訓練執嬰,便給了他新身份,讓他接近林無意,表面上成為朋友,實際上是保護林無意的安危?!?/br> 聽著執嬰口中的維護林無意的味道,楊珥很是欣慰。她望著林無意的背影,有些挪不開眼,問道: “他身邊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現?” 執嬰以為她擔心丞相那邊會有什么動靜,連忙說道: “一切安好,我也在柏舟書院讀書,所以對林無意的起居生活大多都掌握了,鄰居嚴老王麻子等人待他如初。對了,我們二人和周家的二公子周棣的關系也不錯,經常在一起喝酒?!?/br> 她眉頭微蹙,周棣?周斯濂的弟弟? 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撫上了手中的扳指,“我記得我去過柏舟書院,似乎并沒有見過他?!彼故窃谘鄽w坊的時候見過他,很是有禮的一個小生,還為她一擲千金過,和大手大腳的周斯濂完全是兩個模子刻出來的。 執嬰微笑道:“他沒有讀書,掌管著周家的古玩生意,是個很有趣的人?!睏铉砺勓陨裆击?,半年前她就知道了原來煙古齋也是周家名下的店,她欠周家太多太多,不知道下輩子能不能還清。 “嗯,待周棣好一些,若周家有什么困難,隨時和我說?!睏铉淼哪抗夂龅刈兊昧鑵?,膠著在林無意攙扶著那姑娘的手上,帶她走過一段坑洼的石頭路,方才放下。 執嬰也發現了楊珥的異常,循著她的眼光望去,心知她誤會了,連忙解釋道:“那是縣令府家的小姐……” “好了!我知道了?!睏铉砻鏌o表情地打斷他的話,不想再聽下去??h令府家的小姐?林無意與縣令之子吳心箴關系那般要好,通過他與他meimei交好,倒也不足為奇,不管怎么樣,都與她無關了。 她拍了拍有些惶恐的執嬰肩膀,正色道: “執嬰,從今往后,你就在陽光下好好活著吧,你需要忠于的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林無意。以后關于他的事,若不是生死攸關,便不用再告訴我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陶院長主持完科舉回到家里,發現來了不少赤膊的粗人,在院里翻著土。 同時發現楊珥面露不善,連忙問她可是發生了何事? 楊珥品了一口茶,淡然道:“小事,我覺得你們院子里的那個石頭路太坑坑洼洼了,找人掀了?!?/br> 陶院長:。。。。。。我家地招您惹您了? 作者這么勤奮,你們一定要鼓勵鼓勵啊,安利一下同期雙開的懸疑破案師徒文: 《師父帥不過三秒》: 天黑請閉眼,女巫請睜眼。 今夜死去的是你自己,你有一瓶解藥一瓶毒|藥,是否選擇自救? 她:“不,就讓我死得更徹底些吧?!?/br> 得去民國拿,毒|藥在一個胸口有鷺蘭胎記的人手上。 她:“這么麻煩?我還是好好活著吧?!?/br> 哦,還得去民國拿,解藥在一個胸口有鷺蘭胎記的人手上。 她:“???這有選擇??”(黑人問號臉) ———————————————————— * 一個是嘴硬心卻軟成水的老干部師父 * 一個是拍馬屁總是拍到馬腿上的貌美徒弟 他輕拍醒她,“來,別睡了,先張嘴把這栗子吃了?!?/br> 她一臉幸福地吧唧吧唧,“唔~猴猴吃,就知道師父待我最好了?!?/br> 他一頓,“剛才掉地上了,扔了可惜?!?/br> 她:。。隔~ ———————————————————— 這么可愛,這么動人,大大們真不準備嘗一口嗎?? 第49章 想啃心頭rou 走在京城主道上的楊珥, 就算戴著帷帽,都能感覺得到今日的坊間熱鬧非常。 暮云也是一臉的興奮之情,想起近來長公主的心情不佳, 忙拉著她說道: “今日可是武舉張榜的日子!聽說,這屆武狀元不似以往那樣虎背熊腰的粗人, 而是儀表堂堂的淑人君子!皇上跟前服侍的萬可兒偷偷和我說,她趁殿試的時候偷瞄過, 是位才貌雙絕的公子!武力超絕不說, 連兵法策略都是精通的!” 沒有意識到楊珥未理她,還在自顧自的說著,捂嘴偷笑,“長公主您知道嗎?這武狀元還有一個特殊的癖好,他啊,雖然清新俊逸, 卻酷愛‘?!? 喜歡溜牛不說, 如非遇到急事的話,一定會選擇坐牛車出行?!?/br> 哪料楊珥沒有半絲感興趣, 臉色還沉了沉, 她趕緊撇了撇嘴噤聲了。 楊珥早就從皇兄口中得知了這屆武狀元的消息, 皇兄更是器重萬分,武舉結果剛出,便授予了他懷化將軍的官職。 可是誰知道這習武之人,腦子轉得竟比舞文弄墨之輩還快, 還沒兩天就看清了朝堂局勢,更是半分捍衛皇權的忠心都沒有,巴心巴肝地成了丞相黨羽。 氣得她現在不想聽到和這人有關的任何消息,今日出宮也不是為了和百姓共享這份“江山代有人才出”喜悅的,而是有別的正事。 至于坐牛車,這又有何稀奇?他可不是第一位坐牛車出行的人,還記得她在三陽縣的時候,那周斯濂耍起帥來也是喜歡坐牛車…… 她恍然想到,武舉考試似乎每三年舉辦一次,上一次,還是恰逢她被皇兄送至歸元寺的時候,流水落花春去也,竟在不知不覺中,已有兩年半沒有見到林無意了,三陽縣的那段無慮的記憶,似乎也已經快要淡出她的生活了。 出神間,二人已在一家酒樓面前停了下來,輕車熟路地往天字二號房走去。 甫一坐定,便聽到隔壁天字一號房內傳來男子粗重的喘息,還夾雜著女人克制的嬌呼聲。 她們二人雖然已經聽了不下數十回了,但仍免不了對視一眼,隨即趕緊撇開,滿臉尷尬地望天。 半個鐘頭過后,伴隨著男子的一聲低吼,隔壁房間徹底歸于了平靜。 時過境遷,楊珥早已不是當初以為男女行此事是在做養顏游戲的人了。她譏笑一聲,謝慶岱,身形看上去還算健碩,沒想到持久力和他的見識一樣短,聽了這么多回了,永遠沒有超過半個鐘頭的,干脆改名就謝半鐘得了。 女子嬌赧的聲音適時傳來,“中尉,你準備什么時候娶景窗為妻???景窗跟了你快三年了,一直都是這樣有名無實,心里好難受的?!?/br> 謝慶岱低頭啄了一下她的額頭,嘆了一口氣,未置一詞。 景窗卻是聲變尖銳,“中尉~你答應過人家的,難道準備說話不算數了嗎?景窗的要求并不算高,深知自己地位的低下,能給您做妾,都很是滿足的!” 他卻憤然道:“我也想給自己的婚事做主,可是父親他有意我做駙馬爺,娶那刁蠻長公主,我心有千萬個不愿意,也與他爭吵過,卻沒有轉圜的余地?!?/br> 楊珥氣得攥緊了桌布,好你個謝燾!就知道近來頻頻入宮見你那寶貝女兒皇后準沒好事,原來是指望著皇后在皇兄身邊吹枕邊風?想讓我也進謝家門?” 囊入了后宮還不夠,連我這沒什么實權的長公主都不愿放棄?這謝燾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些了吧? 還有明明是她的婚事,她怎么就成了最后一個知道的了?還有這謝慶岱信誓旦旦的口氣是怎么一回事?說得好像只要他想娶,她就一定洗干凈等著嫁他似的? 景窗噙著哭腔,“怎么可以這樣?那我怎么辦?我不做妾了,就做你的丫鬟,成嗎?只要能跟著中尉,要我怎樣都愿意?!?/br> 謝慶岱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阿景,莫哭。長公主她是天家女,身份比我尊優,無論是在婚前還是婚后,我若有了其他的寵妾,都是在給皇家臉色看,我父親定不會眼看著我把這門婚事攪黃了而坐視不理的?!?/br> 她卻哭得停不下來,“為什么你老是要看你父親的臉色?” 他神色頓時一厲,坐直了身子,與她拉開了些距離,恨聲道:“我這不是看他的臉色,我這是忠于孝道!” 她糯糯地接話,“我知道,中尉最是孝順??墒悄愕母赣H從來沒有把好處留給你?!?/br> 她的話似戳到了他的痛處,面露頹然,“是,明明有一爭這江山的實力,卻顧及名聲,怕世人說他篡位的閑話,一心一意地把希望寄托在當了皇后的蘊玉身上,只盼著蘊玉誕下麟兒后,延續謝家的光輝,卻從來沒想過自己穩坐江山,為我的未來鋪路……” 景窗傷情地抱住了他的頭,在他耳邊低語,“慶岱,有我。不管怎么樣,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哪怕你不要我,哪怕我已作他人婦?!?/br> “不!我不能接受你和別的男人有染!”他面露猙獰,“這世上懂我的人,只有你一人。你在我的心里是獨一無二的!只有正妻的位置才配得上你,若是不能明媒正娶你,我寧愿永遠不娶你,就讓你在我心中成為一場遺憾,每時每刻都放在心頭?!?/br> 佳人在他胸口哭倒。 楊珥卻冷笑連連,什么狗屁獨一無二?什么遺憾?分明就是沒有能力娶景窗,還要說俏皮話,說俏皮話就算了,還要景窗守著這份虛無的感情一輩子,分明就是自私。 因著早些的折騰,隔壁二人皆是筋疲力盡,相伴睡去。待得身邊那男子呼吸均勻,景窗緩緩睜開雙眼,觀察了他片刻,方才穿衣起身,臨走時不忘為他掖了掖被角。 未幾,便來到了楊珥的房間,屈身朝她一禮,“長公主?!?/br> 楊珥當初特意選了這間避音效果不太好的酒樓,為的就是方便從謝慶岱口中得知一些丞相府的舉動,今日算是收獲頗豐。 她仔細打量著景窗,兩年的時間,景窗出落得愈發動人了,上半張臉雖與她有些相似,卻不同她與生俱來的氣勢,反而更要勾人垂憐些,不然也不會把謝慶岱迷得七葷八素了。她身上戴著不少名貴的首飾,皆是謝慶岱送的。 只是景窗眉眼間有掩飾不住的倦怠,楊珥心中一嘆,她曾經到燕歸坊跳那一支舞,確實是有著讓景窗接近謝慶岱的打算。也曾三番五次問過她,是否愿意用女子最為珍貴的身體,幫她擺下這一局。 景窗說她本是紅塵女子,貞潔二字如何書寫早已不知,有幸能得長公主看中,將她拉出燕歸坊那座地獄,實屬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只求事成之后給她足夠的錢財,讓她逍遙于世就是最大的恩賜了。 此時,楊珥也不知道該同情誰,她自己都身處這樣的泥濘中無法自拔。她沖暮云使了個顏色,暮云卻在發神,她連忙輕咳了一聲,暮云驚醒過來,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卻差點掉地上。 楊珥睨了一眼她,隨即對景窗笑道:“讓你見笑了,這丫頭就是這樣,總是冒冒失失的?!?/br> 景窗卻是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暮云,“哪里,像她這樣的人,現在已經很是難得?!?/br> 可不是嗎,楊珥很是欣慰,她從未苛于暮云,只希望她能平安順心的成長,待得年歲到了,出宮找個踏實的好人家嫁了就好。 楊珥接過玉瓶,遞給景窗,按照往例吩咐道:“等謝慶岱醒了,將這粉末化于白水中,給他服下?!?/br> 景窗頷首,雙手接了過來,鄭重地放入懷中。 如果可以,楊珥多么希望那玉瓶里裝的是沾滴便死的毒物,讓那謝慶岱好好嘗一嘗??上?,這只是溶于水便無色無形的絕子藥。 兩年前,從景窗剛開始和他接觸時,楊珥就命她將這藥暗地里給他服下。當時只想著他們謝家動了皇兄與魏昭儀的孩兒,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謝家試試絕后的滋味。 沒想到那份未雨綢繆,今日卻是幫了她大忙,若以后真的別無他法,被逼得和那謝慶岱成親……她想到就一陣反胃。 這藥喂了兩年多,今日這一劑,便是最后一瓶了,往后也不必再送了,因為那謝慶岱現在也基本與當父親無緣了。 景窗見離開已有一段時間,唯恐被謝慶岱發現異常,欲告退,剛轉身就被楊珥叫住,“明日的事,勿忘了,記得打扮得得體些?!?/br> 景窗身體驀地一震,諾了一聲,腳步加快,離開了房間。 楊珥望著門框處發呆,眸中神色復雜,她從未心軟過對付謝家之人,真要到劍拔弩張的這一刻,她倒有些莫名的興奮。 從明日開始,她要一點一點地,收復屬于皇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