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雷二是個武癡,還是個軍事狂人,但生活上其實性子及其簡單憊懶,其實雷家人的性格多多少少都有點這樣,他們不是不聰明,卻不會把聰明用在彎彎繞的世家權謀之爭上。 所以雷家不娶身世復雜的世家女,更別提什么背景簡直跟深潭似的王府還是皇室的郡主了。 可是一個武癡的簡單少年要被長相精致得不像話性格又溫柔和善的長樂吸引住不能太容易。 嶺南王府是地頭王,王府郡主歷來都是高傲或刁蠻或任性或悍勇的,可是長樂雖也是郡主,也有嶺南王府的血脈傳承,但她身上沒有半點傲慢刁蠻,和她的母親清惠長郡主完全沒有半點相似。 她即使是有點小惆悵的時候,身上也滿滿都是讓人覺得溫情美好,她不是特別喜歡說話,但相處起來卻讓人自然舒適溫暖得不得了,她喜歡雷曼兒,就對小姑娘好的不要不要的,簡直把個小姑娘迷得成了她的小尾巴。 雷曼兒父母雙亡,雷家人不免格外憐惜些。雷二樂于見到堂妹有個處的好的新朋友,他一開始便也是把長樂當成雷曼兒一樣的小meimei看待的。 然后中毒日久而不自知。等知道了,自然已經戒不掉了,只能把那平日只用在行兵作戰的腦子調過來,處心積慮的謀劃著怎么把她娶回家。 *** 三年后。 長樂聽說雷家跟嶺南王提親,替雷家二公子雷遠求娶她,心里先是一陣的發懵,隨即便是又苦又酸又痛隱隱的還帶了些她不敢承認的甜。 如果是再早之前,不用太早,就是半年前,那時她心中雖對京都還是懷念,她也還是不習慣嶺南,可祖母已經去了,她回到京都不過也只是孤苦無依一人,所以她大約還是會一半惆悵一半歡喜的應了這門親事。 她并不認得其他人,還有誰比雷二更加熟悉更加好了。 難道還真如她母妃那般期望,嫁給嶺南王府的哪位表哥不成?她總不知為何,見到那幾位表哥就心理直覺的抵觸,對世子蕭燁是懼怕,對大公子蕭恒是厭惡痛恨,對那蕭翼則是惡心。 她那時不知是何原因,直到恢復了那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那些前半截有多美好,后面就有多可怕殘忍的記憶。 有了那些記憶,她怎么還可能單純快樂地嫁給雷二? 她只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些人,然后再回到京都,再回到她前世死都不能回去的京都。 當然了,那中間的原因半點也不關那記憶中的青梅竹馬的表哥什么事。她恢復了記憶,那前世曾經只覺刻骨銘心的感情現在卻憶都不愿憶的,她甚至想起他都隱隱帶了些排斥和厭惡。她當初竟為了一個放棄自己的人,而毀了自己的一生直至慘死。 她不會怪他,只是不會對他再有那種感情而已。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放棄了一次,難道她還會回頭給人再輕賤自己的機會? *** 雷二聽說長樂拒親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面上沒什么表情,但心底其實還是很有些黯然的。 雷曼兒自幼和這個堂哥親近,自是知道堂哥面上冷淡,實際對長樂jiejie是很在乎的,私下里便安慰他道:“二哥,你別灰心啊,我聽說京都的女子性格含蓄,喜歡也要說不喜歡,這求親也得求上個七次八次,這才會應,顯得女兒家珍貴?!?/br> 雷二聞言面上就是一黑,伸手就拍了雷曼兒一記,道:“沒事詛咒你二哥做什么?看下次哪個你喜歡的小子來求親,我是不是也幫你把他打出去七次八次?!?/br> 雷曼兒怪叫一聲,偷眼看她二哥不像被打擊得不行的樣子,也就放心了下來??磥?,他還是打算再求個七次八次的嘛。 雷二自然不會這么快放棄,他既然心系長樂幾年,自然也了解些她的性子和心思。且這次求親,他本就沒打算一次成功的,解決了那王府郡主,又讓他父親認可了長樂,同意他娶她,他的目的便已達到了一半。 雷家子孫自來默認只娶家事簡單背景單一的女子。自從喜歡上長樂并盤算著娶她,他就沒想過這是件容易辦的事。 只不過哪方面的阻力他都不會在意,什么阻力和障礙也都有沖破的時候。 *** 又半年后。 長樂離開嶺南之際,安槿抱了她好一會兒才松手,她對她道:“長樂,你想回京都,我便讓人送你回京都,但你記住,你什么時候想回來,我便會安排接你回來?!?/br> 長樂眼中也有淚意閃動,原本她那么堅決的想離開嶺南,可此時要離開了,心里竟又不舍起來,雖然具體到底是舍不得什么,就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當然這份不舍并不能撼動她要回京都的決心。 安槿幫她擦了擦淚,側身看向一邊的碧螺。碧螺是自小服侍安槿的丫鬟,應該說,在安槿還不是安槿之前便已服侍她了。 而在前世,碧螺更是一直服侍長樂,一直到最后為她而死。 長樂回京都,安槿便安排了碧螺跟著長樂一起回去。并且她還手書了幾封信分別是給二姐阮安柟,母親阮夫人,以及趙皇貴太妃,讓碧螺帶著回京都,讓她們好生照顧長樂的。 安槿又細細囑咐了碧螺一陣,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勸了長樂上馬車行路了,免得到了晚間不能準時到驛站。 長樂上了馬車,車隊便在官道上滴滴答答慢慢行走了起來,雖然長樂這半年身體已經大好,但他們也不急著趕路,安槿便吩咐了車隊,讓他們盡量慢行,這一路還能觀賞下風景。 到了申時末,天剛擦黑,便到了今晚要住的驛站,是在紫霞山脈外的一個官站,過了這個驛站,明日便是要繞過紫霞山脈繼續北行。 驛站早接了消息,有人專門過來迎了長樂郡主一行人進了驛站,又有小吏牽了車隊的馬去后院喂食。 長樂下了馬車,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個驛站是個何樣,眼睛倏地睜大,看向了抱手站在驛站門口目無表情看著自己的黑衣男子。 她愣愣的樣子有夠傻,一旁的碧螺卻早知這事,只抿嘴笑了笑,勸道:“郡主,外面風大,我們還是進了里面再說吧。娘娘說,從嶺南到京都相距千里,這一路危險重重,娘娘不放心郡主,正好雷小將軍自請護送郡主回京,王爺便準了?!?/br> 長樂聽了這話又是一怔,慢慢轉頭不可置信的看碧螺。什,什么?護送她回京? 剛剛她看見雷二,只當他是私下特地跑過來,也不知是來送她,還是要劫她的,可是她萬萬想不到雷二竟是奉命過來護送她回京的。 突然想起送她上馬車時,順寧看著自己時一抹有些特別的笑意,當時她還沒反應過來,又有點怪怪的納悶,想必就是因為他在這里等她吧? 還說什么“什么時候想回來,便會安排接你回來”,原來不是離別語啊…… 她站在門口傻愣愣的,雷二見她遲遲沒有上前,卻是沒再理她,頓了頓,就直接轉身進了驛站。 這日子還長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感覺好很多了~~~ 前幾天真是受罪,腦子不是不好使,是完全不能使啊,哈哈~~~ 謝謝還在繼續看得親,么么~~~ 第73章 夜吩咐 蕭燁去了欽州, 王府并沒有什么多大的變化, 只是隨著嶺南王病情逐漸的加重, 王府內的氣氛就越來越沉郁了起來。 嶺南王的病情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每日昏睡的時間也是越來越久, 因此昌華長公主和白側妃以及蕭珉每日都是去嶺南王的寢殿南陽殿里陪著嶺南王,因著嶺南王的請求, 昌華長公主差不多多半時間都是宿在了南陽殿了。 府外的事務嶺南王過問的精力也越來越少,只每日讓昌華長公主擇著重要的讀些事報給他聽, 但昌華長公主為著避免他太過cao勞,又影響他的心情致病情惡化, 多是避重就輕, 報喜不報憂的。 王府的內務現時主要由王府的大總管吳萊協助著安槿打理, 但王府事務繁多, 安槿畢竟才嫁過來幾個月,對嶺南以及王府的很多情況到底還是有些生疏,偌大一個王府要兼顧的事情太多, 一開始還有昌華長公主看著, 現如今昌華長公主每日的陪著嶺南王, 打理他的日常,還要幫忙處理一些政務, 便完全顧不上安槿了。 嶺南王可能擔心安槿太年輕,又對一些情況不知深淺,尤其是王府和外面世家以及各族駐使的來往上,便又請了自己的長姐清惠長郡主在一旁幫著她。 清惠長郡主先時因著心底對大齊朝皇室隱隱的排斥和怨恨, 以及對嶺南王府嚴重的“自家”心結,一直都對安槿頗為冷淡,這一點安槿也是早就知道的。 不過這次嶺南王讓清惠長郡主幫著安槿指點她打理王府內務,她對著安槿的態度雖然仍是冷淡不怎么熱絡,但卻也沒為難安槿,很多事情都是實打實的指點了她,省了安槿不少的心力,這卻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樂也一直在幫著安槿料理事務的緣故。 日子這樣過著,明明并沒有多少日子,滿打滿算從蕭燁離開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可對安槿來說卻是數著手指頭過來的,蕭燁行蹤機密,只半個月前給她送過短短幾行字,讓她聽到外面什么消息都要冷靜,勿信了謠傳??蛇@話說的更讓她心生不安,兵行險招,雖有可能出奇制勝,但那險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日安槿料理了各項事務,又尋了采枝問了一些話,已是戌時,正待梳洗了就寢,卻被昌華長公主請到了華羲殿。 這些日子,昌華長公主多半宿在南陽殿,也或者回華羲殿的時候已是就寢時間,安槿只會在每日去給嶺南王探病請安時才能見上她一面,私下甚少說上什么話。這日昌華長公主突然在這個時候宣她,安槿的心不禁提了提。 府內外的形勢如何,安槿雖每日打理王府內務,很是忙碌,卻也清楚得很。外面好似風平浪靜,但這些日子白家和蕭恒的動靜安槿還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再聯系邊境突然出事,蕭燁匆忙離開,恐怕現在便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了。 安槿進了昌華長公主的寢殿,昌華長公主正在聽著外面的掌事侍女回報著外面的事務,聽到侍女傳報安槿過來了,便命掌事侍女退下,宣了安槿進來。 昌華長公主見到安槿進來,也未問她府內近日近況,只招了她到近前坐下,便展手遞給了安槿一張手指長微微卷曲的紙條,因著紙條一直握著她的手中,安槿接過還能感覺到上面的余溫。 安槿捏著這紙條,心就是一縮,她先看了一眼昌華長公主,昌華長公主點頭示意,她才低頭展開紙條去看上面的字。 紙上只淺淺幾行字,安槿匆匆掃過,臉上便轉換了多種情緒,先是一剎的放松緊接著卻又慢慢凝重起來。 昌華長公主一直在看著她,見到她表情變幻后逐漸沉淀下來,才出聲道:“這是阿燁通過暗探緊急送過來的消息,那邊的情況暫時穩定,不過他用了些法子,將計就計,他們那邊怕是已經收到消息以為阿燁已經出事?!?/br> 說到這里她的嘴角劃過一絲冷冷的笑,稍縱即逝,然后繼續道,“他們既已布置,說不定這兩日就會有所動作了?!?/br> 她說完看了一眼安槿,見安槿黑黝黝的眼睛靜靜看著自己,并沒有絲毫的不安和慌亂,似乎之前的情緒在聽到蕭燁那邊情況穩定之后就已平復下來。 昌華長公主的心不由得竟然松了松,表情也柔和了幾分。安槿長得像她的嫡母先帝元后,她的嫡母兼姨母她是沒見過,但她這副平靜又認真的樣子卻是讓她想起了她自己的母妃趙皇貴太妃,她母妃不像自己那般驕傲強勢,卻自有一股溫和安定的力量。 她原先冷肅的聲音就不禁緩了兩分才繼續道:“這些日子我看王爺的病情有些不同尋常,外面蕭恒的小動作也很多,你注意府內的動靜,切記不要隨便出府,身邊暗衛也不可離身?!?/br> 安槿面上平靜,心中其實已經閃過無數念頭和這些日子的細節,只是思緒太多,卻是不好隨意插言,只“嗯”了聲,便仍聽著昌華長公主說話。 昌華長公主見她鎮定,這些日子觀她行事也是謹慎周密,便又多吩咐了一些。 安槿告退之時,昌華長公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囑咐道:“這些日子府中多亂,我看長樂多跟你在一起,你照應一下她,不要讓她受到了波及?!?/br> 長樂郡主是昌華長公主過世的兄長閩王的獨女,雖然和清惠長郡主關系冷淡,但昌華長公主一直對侄女長樂頗為憐惜照顧,她此時突然這般吩咐安槿,本并沒什么特別,然而安槿應諾后,看到昌華長公主面上的神色,心里卻劃過了一絲怪異。 只是今日收到的信息太多,不及細想,便告退回了景和殿。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咯,嘿,還有人咩?抱歉讓大家等這么久,么么噠~~~ 第74章 破平衡 自蕭燁赴邊境城欽州, 安槿便已覺得這事背后總有些陰謀的影子, 很是提升了警戒, 再至和昌華長公主談完話,她更知自己的預感沒錯, 自然越發的謹慎了起來。 雖然安槿才嫁到嶺南不久,在王府中的勢力并不深, 她身邊也只有從京都帶過來的一些侍女以及蕭燁留給她的一些暗探。 但昌華長公主作為嶺南王妃,在王府經營多年, 王府內院在嶺南王可接受的范圍之內,皆已是她掌控, 尤其是近幾次白側妃的人被一撥再拔之后?,F在安槿管理內院, 這些人對安槿自然也是恭順, 所以整個王府的動靜和暗流, 安槿還是能掌握到十之七八的。 而王府,并沒有什么可察的變化。 這些日子白側妃仍是每日去南陽殿給嶺南王請安,但不知是不是前段時間白側妃鬧得太過, 還是嶺南王真的突變轉性了, 他這次生病之后卻并不喜白側妃在旁服侍, 似乎連話都不愿跟她多說,因此白側妃每日的請安看望之后就被請回了。 嶺南王這樣的轉變, 白側妃自然心中憤懣委屈之極。這么些年來,白側妃的性子都不是個隱忍的。 她素來得寵,雖是側妃,在王府卻一直都是個兩眼朝天橫著走的, 小動作大動作不要太多,反是身為正妃的昌華長公主,多深居華羲殿,并不與其爭鋒。過去每每白氏挑事,嶺南王也多是護著白氏,不了了之。 卻沒想到,不過是短短半年時間,王府的局面卻是出現了顛覆性的變化,這是白側妃怎么想也不能理解和接受的事情,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一向愛重她的嶺南王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別說這段時間她做的事情過分,更過分更歹毒的事情她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嶺南王還不是幫她遮掩了,不了了之?就是蕭燁被她害得奄奄一息,嶺南王也不過是黑了幾天臉,處理了執事之人,事后對她也仍是愛寵有加。 所以白側妃無法接受嶺南王態度的轉變,前些日子她才“一病再病”。 只是令眾人驚訝的事,此次嶺南王病后對白側妃的冷淡疏離,白側妃竟然“賢淑”的忍了下來,私下里也并沒有做什么小動作挑釁暗害昌華長公主,或為難世子妃阮氏管家。 據說,她每日里給嶺南王請安后,便吃齋念佛抄經給嶺南王祈福。 不單白側妃,這段時間蕭珉郡主也頗是乖巧懂事,也可能是對其父王真是擔心,竟也靜下心來偶爾陪著白側妃抄經,其他時間也并不出去惹事。 而蕭恒,自然是很用心的在工農司當差,更兼因著蕭燁不在,嶺南王病重,就是戶政司的事,他也多有過問的,因此在外臣那邊據說口碑極佳。 昌華長公主自收到蕭燁的消息,暗探便已全方位的監視著白氏一系的動靜,她倒是真沒想到此次白側妃這么沉得住氣。 不過這種平靜越發讓人感到壓抑,仿佛整個王府都被籠罩在一層繃緊的薄霧之中,隨時破裂。 因為收到了暗探的消息,昌華長公主和安槿都在等著這個平衡的破裂,白氏一系的后續動作。 只是她們沒想到的是,這個平衡竟是由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打破的。 在收到暗探送來的消息半個月之后,來自欽州的僮族少主莫瓦真進了王都越州城,求見嶺南王。 僮族是嶺南的大族,尤其是嶺南偏西的一些山嶺區域,一大半都是僮族之人,好在他們勢力分散,同族不同區的幾個大姓各有族長,又各自都不喜走出自己的地盤,因此若無特別情況并不會對嶺南王對嶺南的管制造成很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