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這,這也太直白了吧。眾人一時都有些目瞪口呆。 這一把天真真是耍得好,安槿暗嘆道,不過還是腦子不夠用,這哪里是個正??ぶ髟撜f的話,果然是白側妃養出來的。 清恵長公主黑了臉,嶺南王面色也有點沉,他正想斥一下女兒胡言亂語,再安撫一下外甥女的時候,長樂郡主已經先起了身。 她徑直走到了蕭珉的面前,蕭珉看她上前,只一派天真仍是笑盈盈的看著她,仿似剛才是極認真說的,全心為長樂考慮似的。 長樂郡主輕笑著問道:“表姐,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楚?!?/br> “我說你們不如姐妹同……” 這次蕭珉的話沒說完,“啪”一聲一巴掌就趁她不注意打到了她的臉上。 蕭珉羞惱至極,“呼啦”一聲站起來就要反擊,剛剛她是完全沒想到一向羸弱的長樂郡主竟會出手打她,又是在說話中間沒注意,這才著了道。 不過蕭珉的反擊自然沒有成功,已經有長樂的侍女護著她退后了幾步,反應過來的蕭恒也立時拉住了蕭珉。 長樂郡主冷笑著用只有近前白氏母子幾人才能聽到的話道:“小婦養的東西,才會這般毫無廉恥的滿腦子齷蹉主意,還是你們白家心里眼里除了上桿子想著給人做妾之外,就沒什么其他東西?!?/br> 聲音很低卻極其冰冷惡毒,仿佛還帶了深不見底的陰寒的恨意。 這話只有近前的白側妃,蕭恒還有蕭珉聽到,就是蕭翼因為坐的稍遠了些,也沒聽清楚。 白側妃蕭恒蕭珉聽了這話怎么不會勃然大怒,饒是白側妃蕭恒心思深些,也給氣得氣血翻涌。 白側妃覺得面前這個哪里是什么長樂郡主,分明就是厲鬼上身啊。 蕭珉打不到她,直接大罵道:“你這個克父克兄克祖母的七煞星,還不滾出我們嶺南王府,我們王府不歡迎你這個賤人?!?/br> “住口!” 嶺南王沒有聽到長樂郡主前面的話,只知道外甥女打了女兒一巴掌,女兒就跟瘋了一般罵人,罵得還極其惡毒。 但外甥女好歹堂堂皇室郡主,自有她的驕傲,女兒敢無端端的說什么“姐妹共侍一夫”,挨打那也是自找的。 把素來文弱話都不敢高聲說的外甥女逼得直接上前動手打她,顯是被氣得狠了。 *** 這個除夕夜別的地是不知,但嶺南王府絕對是過得一團糟,至少嶺南王過得特別郁悶,他就不明白,好端端的,為啥自己外甥女就跟自己女兒干起來了。 當時蕭珉那樣大聲當著眾人那般辱罵長樂郡主,長樂郡主面上倒沒看出個啥,先把清恵長郡主給氣得臉色鐵青。 當即就起了身要帶著女兒告辭而去,還是嶺南王讓人迅速拖了像是突然瘋癲了的蕭珉下去,把她拖了下去又去跪了祠堂,才算是留住了清恵長郡主和侄女長樂。 當然其后的年夜飯可想而知,一半的臉色鐵青,另一半也是臉色微妙,吃著東西也是味如嚼蠟。 白側妃母子都給憋出了內傷,白側妃更是咬碎了銀牙,可是長樂郡主那話實在太過難聽和惡毒,他們連回味一遍都氣炸了腦袋,如何會開口跟嶺南王說,還是當著昌華長公主等一眾人的面? 這口氣不能忍也得忍了。 而蕭恒不像白側妃羞惱到腦袋差點都不轉了,他腦子卻是在急速的轉著,怎么回事?他們如何就得罪了姑母,長樂她們?竟然讓長樂對他們恨之入骨,說出那般的話來? 他們若是再和姑母翻了臉,姑母在父王那里隨便咕噥幾句,那他在父王那里就更加翻不了身了。 而安槿卻是猶如第一次認識長樂郡主一般,給震驚得不行。 果然,這些皇家世家貴女,一個都不能小瞧啊,千萬不能被文弱的外表給騙了,這性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剛烈啊。 似是察覺到了安槿的目光,長樂郡主抬頭看向了她,先竟是有些怔怔的,眼里竟似有一絲水光滑過,目光中隱隱帶著些悲哀和茫然,但這只是片刻,她很快就對著安槿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然后轉過了目光,好似前面那水光,那悲哀和茫然只是安槿的錯覺一般。 第63章 身是誰 因著蕭珉和長樂鬧出的這場變故,嶺南王府的除夕夜過得格外的壓抑和沉悶, 往年得意洋洋也最會調節氣氛的白側妃和開心果蕭珉, 一個差不多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上桿子做妾, 還一家子都上桿子做妾,又驚又怒又恐,沒當場給氣得或憋屈得吐血或暈倒就不錯了, 另一個則是直接被拖了出去據說跪宗廟去了。 這大過年的,真是晦氣。 當然了,這大過年的, 王府下人們也都是有眼色的,沒人會真拖了她們的小郡主蕭珉去跪宗廟, 不過是送回了北園, 讓人看守了起來,仍是好吃好喝的年夜飯供著, 不過全被她在里面瘋了般噼里啪啦的砸了就是了。 蕭珉砸完東西后那淚水就噼里啪啦的掉, 不明白,她這日子如何就過成了這樣了?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京都來的那些瘟神啊。 而在后殿大廳過年的王府眾人對這大年夜后面安排的節目也是興致乏乏, 心不在焉各有心思的嚼了一陣蠟,一點湊趣的心思也沒有。 然后嶺南王氣悶, 起身說了兩句話就率先離開了,剩下的三撥人, 昌華長公主,清惠長郡主,還有白側妃白氏, 那是明顯的三撥人啊。 嶺南王起身離開,昌華長公主便也跟著就起了身,然后只對清惠長郡主點了點頭,又溫言安撫了剛剛受了委屈的長樂郡主幾句,也轉身帶了蕭燁和安槿離開了。 昌華長公主離開,這邊蕭恒哪怕心中屈辱,也并不愿就此和姑母清恵長郡主反目,遂只當沒聽過長樂說的什么“小婦養的”,上前就對清惠長郡主和長樂郡主替meimei道歉,道是“珉兒被嬌養壞了,還請姑母和表妹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云云。 長樂郡主這回沒再抬頭對他別有深意的笑兩聲,刺激刺激蕭恒,而只是略點了點頭,便只在她母親清恵長郡主的身后作出一派恭順樣,由她母親來招呼。 她厭惡蕭恒,并不愿和他說話。 清惠長郡主就扯了扯嘴角,然后對他似笑非笑道:“阿恒,你是個好的,只是你再是個好的,若身邊之人不謹言慎行,肆意妄為,也只會拖累了你?!?/br> 說完就對他點了點頭,連聲招呼也沒跟白側妃打,就領著女兒長樂郡主揚長而去了。 只又把白側妃氣了個倒仰。 其實清恵長郡主未出嫁前,她是王府郡主,而她是白家嫡長女,清恵長郡主對她還是不錯的。 也不知京都是不是個會把人給魔化的魔域,那邊出生的人是鬼怪妖精,就是過去轉了一圈的清恵長郡主,也變成了不近人情的怪物。 *** 且說清惠長郡主領了女兒回到自己住的景林院,她剛坐下接了侍女的茶喝了一口,長樂郡主就仿若無事般,要行禮告退。 清惠長郡主叫住了她,揮退了房中侍女,然后上下好一會兒的打量自己女兒,也是猶如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因著清惠長郡主自丈夫兒子相繼去世后,性子冷淡,而長樂也是個坐半天一句聲都可以不吭的主,兩人說來時母女相依為命,但事實上并不親密。 清惠長郡主打量了一會兒女兒,見女兒只是低垂了眼柔順恭敬的不出聲,終于開口道:“長樂,那蕭珉語出不遜,你舅舅必會懲罰她,你不必放在心上?!?/br> 長樂聞言抬眼看了自己母親一眼,見她眼神有點厭惡,卻還是知道她這是讓自己息事寧人的意思,便垂下了眼,只柔聲道:“母妃不必擔心,女兒省得?!?/br> 清惠長郡主點了點頭,頓了一頓,又突道:“長樂,我見你和你姑母一向親近,跟你二表哥感情也不錯,你是否對你二表哥有了什么心思?” 其實自長樂郡主到嶺南,昌華長公主一直對長樂不錯,倒不是為了奉承清惠長郡主,而是因為長樂是她兄長閔王的獨女,她的侄女。在這嶺南,她又沒什么其他親人,自然就對長樂多關照了幾分。 說完這句試探的話,清恵長郡主卻是見到女兒的臉色突變,想到先前她對蕭珉那話的反應激烈,立時便補充道:“長樂你放心,你身份尊貴,再如何母妃也不會讓你去做什么側妃。母妃只是問問你,若是你真有心,母妃自會幫你去謀劃?!?/br> 長樂面上又是一變,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去看自己母親,然后像是不明白她說什么似的重復道:“謀劃,謀劃什么?” 清惠長郡主一笑,然后高傲道:“那個什么順寧郡主,不過是一個沒落小世家之女,她父親的爵位也不過是靠女兒嫁給了老皇帝為妾才勉強得封的。說什么大齊郡主,簡直讓人笑掉了大牙?!?/br> “憑她的血統和身份,憑什么做我們嶺南王府未來的王妃,生育我們嶺南王府下一代繼承人!哼,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清惠長郡主說得傲然,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女兒聽她說到這里,已是面色慘白,雙拳緊握,像是受到了什么極大的刺激般,面露痛苦憤恨之色。 可清惠長郡主此時并沒有看向自己女兒,她目光看著窗外,外面隱隱有火光和炮竹聲傳來,這可是大年夜,外面還熱鬧著呢。 她扯了抹高傲的笑容,冷哼了聲,才繼續道:“長樂,你才是真正的大齊皇室郡主,你身上不僅有大齊皇室最正統的血脈,你身上還有我們嶺南王府王室最正統的血脈。只有你才最有資格坐上嶺南王妃的位置,你的孩子,我的外孫,才最有資格成為未來的嶺南王?!?/br> 可惜長樂郡主聽了她這一番激動人心的話,卻是半點也沒有熱血沸騰,半點也沒有一股什么高貴豪氣之類的油然而生。 她只聽得全身顫抖,血液如同被凍住了般,渾身冰涼之外還只覺心中一陣一陣的尖利的刺痛,她不敢抬頭,因為臉上冰涼滑過,已是忍不住滿面淚水。 原來,連御封的順寧郡主,大齊皇帝親賜的王世子妃,在嶺南這些人的都是不配成為嶺南王妃,不配育有嶺南王府血脈的。 那么當年她連這些身份都沒有。難怪,難怪她們當年就敢那么輕賤她,糟踐她,先害她**于蕭燁,然后毒殺她腹中胎兒,還百般羞辱。 她真是恨透了嶺南王府,恨透了嶺南王府每一個人,恨透了白氏,恨透了這些惡心透頂虛偽狡詐的人,讓她受盡了屈辱客死異鄉,連魂魄都不能回歸故里。 清恵長郡主沒有聽到女兒的回應,轉頭去看她,見她低著頭,便喚道:“長樂?!?/br> 長樂抬起了頭,面色蒼白,卻已是鎮定了許多,面上顯是剛剛用帕子擦過,但仍有淚水的痕跡,甚至眼睫毛還有些濕濕的。 清恵長郡主一愣,皺了眉頭看向女兒,不知道她這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她剛剛那番話可沒有什么逼她的意思。 這女兒,怎么回事? 她還在皺著眉,長樂郡主便開口了。 “母妃,您是打算要怎么替長樂謀劃這件事呢?是要把阮氏害了?還是逼著世子把她給休了?還是讓她給我直接讓位,她做側妃,我做正妃?” 她說“阮氏”兩個字時,語音特別怪怪的,像是咬著了什么東西似的。 “不,她是大齊皇帝賜的婚,在您眼里,她再怎么身份低賤,可也是大齊皇帝賜的婚,可是沒法休,沒法活著讓位的。所以您是要為了謀那個位置,把她殺了嗎?怎么殺???是說她與人通jian讓嶺南王和世子把他給殺了,還是直接下毒毒死她?” 她說的又急又快,語音悲憤,不過此時她和清恵長郡主倒是都沒注意,她話中說嶺南王和世子的時候,說的便是“嶺南王和世子”而非“舅舅和表哥”。 清恵長郡主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她怎么覺得長樂說著說著一股魔怔的樣子,就算自己心里想什么,謀算什么,需要她這樣直白,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嗎? “長樂!你這是怎么了?這些事母妃自會替你謀劃,你無需參合,只要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就行了!” 清恵長郡主有些不自在的斥道。 長樂心里冷哼了聲,抿了抿唇,對著清恵長郡主就道:“不,母妃,不必了。我告訴您,我不喜歡世子,不喜歡嶺南。若說起來,我還要喜歡順寧郡主多過喜歡世子?!?/br> “母妃若是為著替我謀劃那個位置做了什么,我便會請求姑母,去信皇伯父,接我回京都,再也不回嶺南了。我,一點也不喜歡嶺南,一點也不愿意成為什么嶺南王妃?!?/br> 說完,便施了一個屈膝禮,背脊挺直的轉身離去了。 清恵長郡主看著她離去的瘦弱卻帶了些決絕的背影,張了嘴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她直覺就想罵她“孽女”,可是看著她的背影,想著今日她的一系列的行為,那話就跟卡在了喉嚨里面一般,無法說出來。 可是,她的女兒,怎么能夠不喜歡嶺南,不喜歡融入了她的骨髓的嶺南? *** 安槿和蕭燁陪著昌華長公主先去了華羲殿,原本是想著陪著昌華長公主一起守歲的,不想他們進了華羲殿,竟發現嶺南王也在那里。 不待昌華長公主說什么,嶺南王就直接開口讓他們倆回景和殿了,安槿還有些猶豫,蕭燁就直接黑著臉拖了她走了。 回到景和殿,安槿看蕭燁身上還冒著冷氣,讓人上了些小菜點心,就邀了他一起吃,剛剛那頓年夜飯,著實是什么有滋味的也沒入口。 安槿猜測他是不待見嶺南王,可父母之事也好干涉,所以只能自己心里郁悶。 安槿也不去問嶺南王和昌華長公主的事,想了想,就轉了話題問回長樂郡主身上。 她總覺得長樂郡主身上有什么東西很違和,今日這番行為動作也怎么思量都有點讓人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她問蕭燁道:“阿燁,你有沒有覺著長樂今日怪怪的,我跟她接觸不多,往日里她都是怎樣的?還有你姑母,在母妃和白側妃之間,她的態度到底如何?” 反正這些時日,清恵長郡主的態度就像霧里看花,暫時是沒看出什么的。 蕭燁抽回心神,瞅了瞅桌上的飯菜,便又回頭看了一眼后面的侍女,不多會,便又有幾份燉湯補品什么的端了上來,看得安槿眼睛直抽抽,卻也只撇了撇嘴,沒多說什么。 蕭燁看著安槿一勺一勺的慢慢喝著湯,這才道:“我和長樂接觸也不多,她三年前跟著姑母回嶺南,那時身體真的很差,是讓藥吊著養了一年多才好些的。之后她也是住在交州的溫泉莊子上,很少過來王府?!?/br> “今日她這番,的確出人意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