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半年來,他未曾說過只言片語關乎風月,不曾做過一絲一毫曖昧舉措,就這么盼著,想著,念著,也好像中了毒、上了癮。 若是真在一起了,還能放下嗎? 病入膏肓的人,還會去在意那么多嗎? 薛定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就像這一地厚厚的白雪,看著白茫茫一片,干凈素白,其實塵土都埋藏在底下。 不計后果地去愛一個人,等到轟轟烈烈的熱戀一過去,現實的殘酷就浮出水面,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會把曾有過的美好回憶徹底擊碎,愛情也變得滿目瘡痍。 他在走神,祝清晨卻已經粗略地堆好了雪人。 胡蘿卜插上去當鼻子。 巧克力正要塞進雪堆里,卻又忽的一頓。 看著挺貴的??! 她想了想,干脆把巧克力往嘴里塞,那滋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果然與便宜的糖果是不同的。 回頭想問薛定,這么好的東西為什么要拿來浪費。 卻看見他蹲在那里失神地看著她,又或者其實是透過她,看向別的什么。 心念一動,祝清晨起了壞心眼。 從地上抓了把冰渣握成一小團,趁他走神,朝著他的衣領就砸了過去。 砰—— 那一小團雪正中他的脖子,四散開來,簌簌落下,不少掉進他的衣領。 薛定低呼一聲,渾身一顫。 冰渣落進衣服里,那滋味簡直…… 回過神來,他迅速從地上攥了把雪,也站起身來朝她擲去。他又不是君子,才不管什么報仇十年不晚,有仇就報,有雪就扔。 祝清晨沒來得及躲閃,只能用手掩面,重心下意識朝后一倒,竟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雪水很快染濕了褲子,她想爬起來,誰知道這院子里積雪太厚,屁股陷得挺深,她又因為長時間蹲著,腳都發麻了。 連試幾次,居然沒爬起來。 薛定上前兩步,伸手去拉她。 祝清晨居然一把握住那只手,用力一拉,將他也拉倒在雪地上。只是因為用力過猛,她自己也躺在了積雪里。 薛定就撲倒在她身側,一轉頭,就看見她仰躺著,肆無忌憚在雪地上哈哈大笑。 與這一地素白相比,她的眼珠太黑太亮,像淬了光。 而她是那樣生動鮮活地望著他,笑意濃烈如焰火,點綴了這清冷夜色。 就好像在以色列的戈蘭高地時,她肆無忌憚脫掉外衣,大步流星走在風雨中。 也許從那一刻起,薛定就再沒能忘掉這樣的她。 她看似冰冷,內里卻藏著不滅的火焰。 他支著身子,雙手陷入冰冷潮濕的雪中,卻沒有急著收回來。 鬼使神差的,俯身靠近了她。 有風在吹,有雪在下,堆好的雪人被他壓垮。北方的雪夜是這樣清冷寂寞,街道上胡同里空無一人,人人都在家中取暖。 可在這冰天雪地里,卻有兩個不怕冷的人。 薛定覺得胸口像是有一團火焰,隨著她那肆意的笑容愈燃愈旺,升騰著、盤旋著,一路沖破了胸腔,迫使他微張著唇,想要將那團火焰也送給她,叫她也嘗嘗那guntang灼人的滋味。 別只燒他一個人了。 別再折磨他矛盾又不堪一擊的理智了。 他的靈魂有兩半,一半叫囂著吻下去,一半叫囂著要理智。 可人這種生物,腦中傳達著要理智的命令,身體卻往往順從于欲望。 終于,薛定撐在雪地里,朝她俯身湊近。 祝清晨望著他,睫毛一顫,下意識閉上了眼。 然而門外忽然有人重重地敲起門來。 砰砰砰—— 祝清晨猛地睜開眼來,從薛定眼里看見那重新浮現出來的清明與理智。 今夜有兩個瞬間,他想要吻她。 然而兩個瞬間都落空了。 他明白,她亦看明白了。 薛定一言不發爬了起來,走到院門口,開門。 幾步開外有個醉醺醺的酒鬼,剛才踹門的就是他。聽見開門聲,他回過頭來,拎著酒瓶子,對著薛定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