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而被李小荷暗暗腹誹成了“別人家的人”的李小蘭，這時候也的確沒有心思再想念娘家，思念弟妹了。因為她正沉浸在懷孕的喜悅之中，哪里還有心思顧及其它呢。

    “瑞哥兒啊，這可是個大喜事，你啊，明天就親自跑一趟你岳丈家，把這事兒告訴你丈人，也讓你丈人一家高興高興！”考慮周全的李氏看著這兩個準父母只顧相對傻笑，早忘了其他，只得出聲叮囑兒子。

    “??？”那周瑞還沒反應過來他娘說的是什么意思，抬頭茫然的想了想才反應過來。

    望著妻子那含著喜悅、驕傲、期盼的眼睛，周瑞哪里還會拒絕，大聲答應下來，“恩，我明天就去平安鎮！”

    李氏見此就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叮囑李小蘭：“你現在月份還淺，這又是第一胎，千萬要注意別動了胎氣，有什么事情跟瑞哥兒說，他要是不在，你跟我說也是一樣，可別自己撐著累著了！”

    李小蘭自然是溫順地應是。

    李氏又轉過頭叮囑兒子：“孩子剛剛上身，你就別纏著你媳婦了，讓她好好休息，聽到了沒？要是我孫子有什么事情，我饒得了你，你爹也饒不了你！”

    “嘿嘿嘿！”這時候的周瑞只知道傻笑點頭而已。

    李氏好笑的搖著頭出了房門，看著小兩口的樣子，自己還是先出去，讓這小兩口好好說兩句話，然后讓自己兒媳婦好好休息了。

    這邊周瑞見房中只剩下自己和李小蘭，便小心的坐在了床沿上，隔著被子摸著李小蘭的腹部，又“呵呵呵”地笑起來了。

    李小蘭見此也不覺得丈夫是在發傻，問道：“相公，你說我這樣一直躺在床上，孩子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那周瑞聽了，很認真地俯下.身將頭貼在李小蘭的肚子上，見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便抬頭笑道：“孩子沒鬧，那便是沒覺得不舒服，大概睡著了吧！”

    又見李小蘭雖然雖然眼中帶著喜悅，但眉間卻有一股倦意，便道：“你是不是困了？不用管我，你睡會兒吧?！?/br>
    李小蘭想說自己不困，但是剛剛張嘴卻打出一個哈欠，弄得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想想婆婆剛剛也說過，孩子剛上身，嗜睡也正常，便笑著朝丈夫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心只充斥著為人母喜悅的李小蘭很快就睡著了。

    年前回娘家是時，夏氏還但心地拉著李小蘭問為什么還沒有信兒呢，卻沒想到回來沒多久，就傳出了喜訊兒。想想自己嫁進周家也有一年多了，雖然婆家沒有人催著自己，自己有時候露出點心思，婆婆還會委婉地勸自己不要著急，丈夫與自己都還年輕，不急在這一時，好好養兩年身子才是正經。平日里待自己也是沒有一點私心，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李小蘭才更加想要快一點生一個孩子，這樣自己也算是對這家有一點貢獻，也不會像原來那樣心虛了。

    娘親說過，只有生了兒子，才算是在婆家站穩了腳跟。其實是有了孩子，才對婆家有了歸屬感。有了一個和丈夫共有的孩子，才算是與丈夫真的有了不可分割的聯系，才算是真的融入了這個家。

    李小蘭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再加上小時候總是聽老婆子嘴里冒出的那些“賠錢貨”“女兒是替別人家養的”類的話，她心里其實早就知道女兒在娘家待不長，遲早是要嫁人的，而婆家才是自己一生的最后歸宿。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到另一個家，重新開始的準備。從嫁入周家開始，李小蘭就非常積極地融入這個新家。

    與原來在娘家時不同，這里沒有盡心做事還會挨罵的奶奶，家中的人對自己都很好，相公善良敦厚，婆婆慈善，公公老實，加上上了年紀，只愿家庭和睦，安享晚年的，整天笑呵呵的太婆婆，李小蘭對這個新家非常的喜歡。

    望著已經說過去的妻子，周瑞小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看著她的恬靜的睡顏，想到她的肚中正懷著自己的孩子，他又忍不住咧開嘴，無聲地笑起來。

    年輕人，還是沉不住氣??！

    而接到周瑞來親自報喜訊的李家眾人果真非常開心，夏氏拉著周瑞不停地問著李小蘭的情況，把旁邊的阿壽急得不行，一個勁兒問：“我是不是要做舅舅了？我是不是要做舅舅了？”

    見娘親沒理會自己，只管拉著大姐夫問些大姐吃飯睡覺的閑事，都不管管自己的外甥，阿壽很不滿，撅著小嘴巴，皺著小眉頭，跑到一向疼愛自己的奶奶面前問：“奶奶，大姐懷的是外甥還是外甥女??？為什么不帶過來??？”

    老婆子摟住阿壽，笑呵呵的說：“你小外甥還在你大姐肚子里面睡著呢，還沒出生，怎么知道是外甥女還是外甥哦！”摸著阿壽的小臉，“阿壽做了舅舅過年可是要給外甥壓歲錢的哦！”

    阿壽聽聞此言，也不管其他，掙脫了老婆子的手，“蹬蹬蹬”的就朝堂屋外跑了去。

    沒一會兒，拿著個小荷包跑進來，硬是將周瑞拉過來，將荷包塞在他懷里，道：“姐夫，這是我給小外甥的壓歲錢，你回去告訴他，讓他別睡了，快點出來，我還給他包更多的壓歲錢！”

    這孩子氣滿滿的話，逗得屋中眾人都笑起來，夏氏笑著摟過阿壽道：“這孩子，真是個急性子！”

    阿壽這時候也聽出來，大概這外甥不是自己讓他別睡了，他就聽話地出來了，便抬著小腦袋問夏氏：“那外甥到底要睡到什么時候??？”

    “到明年你發壓歲錢的時候，你外甥就能來領了！”

    “??！”阿壽發出一聲失望的嘆息，竟然要等這么久，自己可是知道壓歲錢是過年才領的，自己這才沒領壓歲錢有幾個月呢，竟然要等到下一次發壓歲錢的時候，小外甥可真是能睡！

    算了，真是太久了，阿壽失望的將小荷包收起來，沒興趣在管這個貪睡的家伙。

    夏氏和老婆子見著個搗蛋鬼終于沒話了，這才又將話題扯到李小蘭身上，一遍遍地問著李小蘭的懷相問題，有些事情問得連周瑞也回答不上來。

    夏氏心中想到過幾天還是要親自去親家那里看看的，到時候再看好了，便不再多說。

    又拉著周瑞讓歇兩天再回去。

    周瑞恨不得馬上回家守著懷孕的妻子，哪里肯歇，好說歹說，吃了頓午飯，就往家里趕了。

    臨行前，夏氏又拉著周瑞叮囑，“這女人懷著孕，脾氣都會變得大起來，你要千萬擔待些，可不要與小蘭爭吵，有什么只看著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了嗎？就算是小蘭有什么不對的，你來跟我說，我去說她，這時候可是不能有一點閃失的，你們年輕人，可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脾氣上來了，就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夏氏說了一件事情，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拉著周瑞站在堂屋門口都站了有兩刻鐘了，話還沒有說完。周瑞也是脾氣好，不管夏氏說什么都笑呵呵地點頭應是。

    李小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打斷了夏氏道：“娘，你再說下去姐夫都要趕夜路了！”

    夏氏停下來，這才覺得自己啰嗦了太久，雖然還有很多話沒說完，但是想一想，過兩天自己還要去看小蘭的，就住了口。拿過收拾出來的給李小蘭和周親家一家的東西，全塞給了周瑞，放他回家去了。

    “這下你娘我可算是放下心了！”夏氏看著周瑞走遠，回頭看著李小荷笑道。

    “娘，過年那會兒，你跟jiejie神神秘秘地就是為這事兒??？”李小荷有點無語，李小蘭才嫁過去一年多，而且剛剛成親，就遇上了老爺子去世的事情，再加上今年李小蘭也才十七歲而已，竟然就已經在擔心孩子的問題了。

    夏氏點頭，“是啊，你看你姐，都進了周家一年多了，這還沒有信兒傳出來，可不是讓人著急！我上次去大佛寺還給她許了愿呢！”說道這里，她喜道：“看來這大佛寺還真是靈驗，等過兩天我就去還了愿！”

    又拉著李小荷擬著過兩天去周家需要準備的禮。

    “這雞蛋得要兩百個才行，明天我就去跟林姐說一聲，可得給我準備新鮮的雞蛋……雞起碼也得準備個十幾只，還有豬腳……還得給你外甥逢包被……”

    夏氏忙得前腳掌打著后腳跟，卻是一臉樂呵呵的滿足感。

    李小荷也被派了活計，那就是給還沒出生的外甥做小衣服。

    李小荷看著夏氏與老婆子剪出來的衣樣子，很是好奇地道：“這么小，真的能穿得下嗎？好像做著玩的??！”

    那小衣服也就成人兩個巴掌大，比李小荷前世小時候玩過的芭比娃娃的衣服大不了多少，怎么看怎么可愛。

    第66章

    “剛出生的小孩子，可不就是個大耗子？”老婆子伸著手掌比劃著，笑著回憶道：“你出生那會兒，就這么一小捧，剛生出來眼睛也沒睜，又沒哭，我那時還以為是個死胎呢，放在鋪著棉衣的筲箕里面，給你洗澡時才哭起來……”

    夏氏在旁邊聽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沒說話。

    “你jiejie出生那會兒可是胖得很，足足有六斤八兩！嘿，好一個白胖的小孩兒，”老婆子瞇著眼睛回憶道，“小時候胖得眼睛就剩一條線了，后來大了，抽條了，才瘦下來……”

    夏氏這會兒在一邊低頭垂眼整理著布料，沒吭聲。

    也許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的，老婆子的話讓夏氏又想起阿福沒有出生前的一些事情來，那些原本沒在意的一點埋怨又冒了出來。

    夏氏進門有喜，又是長子長媳，因此懷著李小蘭的時候是很受家里重視的，即使李家那時候并不寬裕，但是該給一個孕婦的營養是沒有扣缺的。但是夏氏生下來的卻是個女兒，這讓李家的喜悅就淡了下來，尤其是老婆子，對夏氏的不滿簡直是寫在了臉上。

    那會兒夏氏作為新媳婦，在家里眾人的關懷和照顧之下，卻沒有生出能定立門戶的兒子，自己也心里發虛，自覺是辜負了家人的期望，因此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而李小蘭也不是像老婆子所言，是因為長大了抽條，所以才瘦下來，完全是營養跟不上才瘦下來的。

    到了夏氏懷上李小荷時，夏氏心中雖然期盼是個男孩兒，但是這時卻不敢因為懷孕而嬌矜了，萬一要是再生個女兒，到時候要怎樣收場？

    因此在李小荷出生的前半個月，夏氏都仍然是在勞作的，吃食等也是與眾人一樣，并沒有什么特殊補給，因此李小荷出生時才異常瘦弱。

    其實還遠不止這樣呢，李小荷剛出生那會兒，因為又瘦又小，老婆子見又是個女兒，是提過抱去母豬渡扔掉的，但是夏氏沒舍得，這才留了下來。

    母豬渡是李家凹往西北方走的一個積水庫，那邊離深山也近，常有人家講養不起的孩子，或者是生下來就有缺陷的孩子扔在那里。

    李小荷嬰幼兒時期大部分時間都是沒人理會的狀態，等到一歲多了，因為長得還算乖巧，又是個討喜的性子，誰來逗她，都朝著人甜甜的笑，這才有了點存在感。

    這些事情，當娘親的夏氏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李小荷那會兒還小，自然是不記得了，夏氏也不能跟女兒說，她小時候是多么不受爺爺奶奶的喜歡吧。但是現在聽老婆子這樣毫無芥蒂地說起來，夏氏卻是無端地心酸，心中澀澀的難受，只好垂著眼睛假裝整理布料了。

    “給小孩子穿的衣裳，不能用新布料，就得用穿久了的衣裳來做……這種舊的細棉布就很好了，來，把這個裁一裁……”老婆子沒有注意到夏氏的異樣，拿著舊衣裳指點著李小荷。

    李小荷自然是注意到了夏氏的心不在焉，想了一想，也能猜到與老婆子剛剛說的話有關系，這時候也不好問夏氏，只能聽著老婆子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婦人的指點。

    這個時代不成文的規矩，女兒懷孕，娘家會負責給孩子做包被、小衣等物。因此夏氏在得到李小蘭懷孕的消息之后，就開始準備這些了，雖然現在離小孩出生還早得很，但是這個小孩可是李東林以及夏氏的第一個孫子輩的孩子，這第一個孩子總是會得到些偏愛。這不，這會兒那孩子都還沒成形呢，就有人上趕著做東西給他了！

    李小荷因為對這小孩子的衣物很感興趣，所以夏氏就分了些做衣服的事情給她。

    李小荷這些年也算是針線上的熟手了，但是這會兒逢著手里的小衣服，卻有一種奇怪的興奮感，像是以前小時候給玩偶縫衣服的那種感覺。因為興趣所在，所以時間過得很快，李小荷很快的就將手上的小衣服做好了，然后將它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

    夏氏見此笑道：“就一件衣服，你還能翻出花兒來？”

    “這么小，真的能穿得進去嗎？”李小荷還是覺得這衣服太小了。

    夏氏這會兒真是被李小荷問煩了，道：“你想要多大??？你兩個弟弟那會兒你沒看到嗎？做太大了穿起來不貼身，冷到了可是不得了的?！?/br>
    李小荷還真不記得兩個弟弟小時候了，阿福那會兒嘛是自己還沒過來呢，阿壽那會兒自己在干嘛呢？好像是在忙著挖草藥什么的，再說那會兒也還沒開始做針線，阿壽穿的衣服好像是也都是阿福穿剩下的……

    李小荷暗暗吐了吐舌頭，不在纏著夏氏問這個問題。

    李小蘭懷孕畢竟時日還淺，這針線的事情也不急。因此夏氏在準備好東西之后，就帶上李小荷，還有吵著鬧著也要去的阿壽，一起去周家祠堂看李小蘭了。

    這是李小荷第一次來李小蘭的婆家，現在應該說是李小蘭的家了。

    鄉下人家的屋子，大多樣式都是差不多的，像這周家，與李家在李家凹的老房子的格局就差不多。屋前一片劈出來的空地作為前院兒，正對院子的是堂屋，堂屋兩邊連著兩間暗間，可做臥室也可以做儲物室。東邊有兩間廂房，西邊也有兩間屋子，周家與李家一樣，都將西邊這兩間屋子用來做了廚房與雜物間。

    但是與李家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周家的房子是青磚青瓦，而李家的房子是土墻灰瓦……

    就憑著周家這青磚的房屋，雖然它并不大，但是看起來卻透著一股殷實安寧的氣息。

    看來李小蘭以后的生活不會很辛苦。

    “親家快進來坐，”李氏早就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自己接過夏氏手上拿的東西，又示意兒子快去接丈母娘背上的背簍，“小蘭是早就盼著你們來了，時不時地就出來看看你們什么時候到，這會兒才被勸進屋里坐著……”

    李氏話還沒有說完，屋里聽見動靜的李小蘭已經出來了，見是夏氏等人來了，忙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來，惹得周瑞忙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地上，去扶著李小蘭。

    夏氏與李氏也連連勸道：“可不能大大咧咧地跑過來，你肚子里可是還有一個呢！”

    一時間幾人圍著李小蘭念個不停。

    李小蘭則不知是因為丈夫大庭廣眾之下，丟開手上的東西來扶自己不好意思，還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而不好意思，這時候臉紅紅的，只是聽著眾人的話，笑著點頭應著聲。

    幾人就這樣站在院子里說了好一通話，最后年紀最小的阿壽沒能忍住，問了出來：“你們一直這樣說話，會吵醒小外甥的？”

    眾人好笑之余才反應過來，忙又移步到了堂屋里，坐下繼續說著話，多是夏氏在問著李小蘭一些情況。

    “在家時不是挺沉穩的，怎么這會兒到著急忙慌起來，你現在可是眼看著要當娘的人了，可得想著你肚子里是還有一個的啊，你這會兒月份又淺，是個關鍵時候，這懷孕啊，要過了頭三個月，這胎才算是坐穩了的……”

    關心女兒的夏氏拉著李小蘭，半是嗔怪半是關心的說起來。

    好在李氏不是個惡婆婆，她很能體會夏氏的心情，畢竟她也是有女兒的人。再加上李小蘭肚子里懷的，可是她們周家第一個孫子輩的孩子呢。因此，她見這兩母女聊得起勁，就悄聲除了堂屋去準備茶水去了。

    而作為陪襯的李小荷、阿壽以及周瑞就有點百無聊賴了。周瑞還好，他是一心掛念著懷著身孕的李小蘭，所以在旁邊笑呵呵地聽著，即使插不上話也不在意。

    李小荷嘛，雖然有點無聊，但是忍一忍就過去了，聽一聽夏氏跟李小蘭的對話，就當提前了解了，呃……

    阿壽就有點難受了，作為一個七八歲，正是好動的年齡的男孩兒，本來以為跟著來這里有什么好玩的呢，結果卻是聽著娘親與jiejie說著他完全不懂，也完全不感興趣的話。

    于是阿壽就在小凳子上左扭右扭地不耐煩地動起來，好像凳子上有釘子一樣。但是礙于被教授過基本的禮數，阿壽還是知道這是在別人家做客，不能隨心所欲，所以即使他有點無聊，也沒有大吵大鬧。

    阿壽的小動作，談得正歡的夏氏與李小荷，還有眼睛里只有李小蘭的周瑞都沒有注意到，唯一注意到了的李小荷呢，則是輕輕勾了勾嘴角笑了笑，然后將目光移到他處，假裝自己并沒有注意到阿壽。

    李小荷這樣做，當然是不想因為阿壽注意到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的無聊。不然，這個小屁孩兒可是馬上就會來拉著李小荷，讓她帶著他出去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