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9章 選擇 婁琛所在席位共坐了三人,其中兩個皆是待選‘執劍’,大皇子到底看中的是誰? 不長的一段路,高陵走的每一步卻都似重錘,落在現場關注著贈劍結果的一眾人等心頭。 “咚,咚,咚!” 不過四五丈的距離,卻好似走了十萬八千里一樣,等得心力交瘁。 可當高陵手執寶劍,語帶傲慢說出:“婁待選,你可愿意做本宮執劍?”的時候,不僅是引頸相望的一眾世家,就連早已經歷過風浪,看淡生與死的婁琛也愣住了。 他不露痕跡的左右看了看,確定高陵的確是對著自己發出邀請后,眉頭緊皺的站了起來。 “草民惶恐?!?/br> 惶恐,這恐怕是婁琛這些日子說的最多的詞了,但卻十分貼合他此刻的心情。 上一世從頭斗到尾,斗得你死我活之人向他突然示好,甚至還以生命交付,除了“惶恐”,恐怕再也找不出其他字更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了。 婁琛是真心實意的覺得莫名,他后退兩步跪拜在地,毫不猶豫的就要拒絕。 然而就在他開口之前,又一聲清脆仍帶著幾分小奶音的童音從不遠處響了起來:“皇兄且慢!” 婁琛愕然,抬頭看了眼氣鼓鼓的高郁,不著痕跡的笑了笑,而后把將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高郁實在氣結,他原本正在對婁琛擠眼睛,示意他一會兒一定要記得接自己的劍??删驮谒岛呛堑男χ孟肴蘸蠛萌兆拥臅r候,他那平日一直與自己不對付的皇兄,竟然先他一步走到了婁琛面前,贈出了寶劍。 態度傲慢不說,還特意提高了音調,像是對他的挑釁一般透著nongnong的敵意。 這怎么行,阿琛可是他選中的執劍! 高郁登時就不樂意了,不顧一旁侍奉太監的阻擋,在婁琛快要說出答復之前,打斷了他的話。 而后,眾目睽睽之下,二皇子高郁抱著那把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寶劍跳下了坐席,然后就這么“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下來。 “皇兄且慢?!备哂衾∧?,竭力保持著自己最后的冷靜,“雖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但皇弟我對婁侍選也喜歡的緊?;市帜憔托行泻?,把他讓給我,好么?” 此言一出,現場嘩然。 高座之上南梁皇看著相對而立的兩兄弟,笑著搖了搖頭,示意禮部官員不要阻止,然后端著酒杯細細看起戲來。 “那可不行,贈劍本就按長幼順序依次選擇。本宮先看上的就是本宮先看上的,怎么能隨便讓與皇弟?!备吡暄赞o犀利的拒絕,半點不肯退讓,“況且‘執劍’又不是雜物東西,皇弟所言未免太埋汰婁侍選了?!?/br> 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明里頭雖然是為婁琛鳴不平,但實際卻在指責二皇子高郁傲慢無禮,視人臣如雜物。 可機敏如婁琛,先前雖然還有些迷茫,此刻聽了大皇子一番話后,怎么會猜不透他們一派的心思。 從大皇子帶著幾分不甘不愿的眼神中,他就已經看出了這背后的計劃。他料想宮里應該有人時刻緊盯著婁琛,他們見面的時候就已有人通報到了謝德妃那里。 剛才的會面,談話內容雖然無外人知曉,但趕在“擇劍宴”之前見面,能談的事情又會有哪些? 事實也正如婁琛所想,高陵雖然一副非婁琛不可的樣子,內心選中的執劍卻不是婁琛。他可看不上這個在比武場上被人打的吐血的‘執劍’,這樣的人隨侍在旁,安危誰能保證。 只是因為宴席開始之前,母妃遞了個信兒來,他才非選不可。 而高陵不知道的是,她的母妃謝氏卻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婁家雖然已經落魄,但婁燁仍手握兵權,是能左右南梁安寧的“神武大將軍”。他多年不曾回京,也未在京中經營人際關系,可軍中威望猶在,曾經追隨上一任“神武大將軍”婁敬德的將士也不少。 婁家虎父無犬子,憑那日的比武就可看出,婁琛絕不會是泛泛之輩。若是能有其為助力,那日后“太子”之位正要兵戎相見的時候,他們也會多幾分勝算。 再者就算日后婁琛若真的不能為他們所用也無妨,“執劍”并不是不可以撤換,到時候設個巧妙的計謀引婁琛入局,再找個借口將他驅逐出京也不遲。 只要,這次不能讓二皇子高郁得他就好。 頂多就是耽擱三年,這三年她還可以為大皇子培養一個稱心如意的“執劍”,而婁琛若是不能為他們所用,那就只能是個棄子。 婁家背后是靖王,沒有靖王的幫助,高郁這個從宮外找回來的“野皇子”就算再得皇帝喜歡,又怎能與他們在實力上抗衡。 謝德妃算盤打得好,一石二鳥。 思及此,婁琛眼眸微斂,看向大皇子的眼神帶了一絲寒意。 然而,有些慌了神的高郁卻全然沒注意到婁琛的眼神。 他吸了吸鼻子,生怕婁琛誤會,急急的解釋道:“不不不,本宮沒有看不起婁待選的意思,只是真的太欣賞他了,所以希望能選他做執劍,還請大皇兄割愛?!?/br> 陵見高郁漏了怯,頗有些得意的道:“不是那個意思最好?!?/br> 高高郁咬著唇,第一次對著這個有意針對他的皇兄,服了軟:“那大皇兄你到底怎么才肯答應退讓?” 高陵甚是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笑嘻嘻的道:“不讓,按規矩辦事,長幼有序?!?/br> “皇兄你!”高郁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卻還倔強的不肯讓眼淚滑下,無奈之下,他只好向高座上的人求救:“既然如此,那還是請父王定奪吧?!?/br> “你!”高陵氣結,他這個皇弟最會哭慘,明明比他小不了多少,每每遇到事兒卻總一副被欺負的樣子,哭鼻子賣慘。 而且最令人氣憤的是,父皇每次都偏袒他,即使是他有錯也最多責罵兩句,并不會真的責罰。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越看高郁越是不爽,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的皇子,明明母妃才是陪著父皇一路走來的人,明明四年前他就該被冊封“太子”,卻因為高郁出現父皇生生的拖了下來,一直拖到了現在。 明明…… 高陵怒火中燒,說話也沒了分寸。 為了逞一時之快,那些他偷偷從母親處聽來的話,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而出了:“皇弟你爭來也沒用,京中世家誰人不知婁琛是光祿大夫林致遠的頭子,你既已經選了林家嫡子做‘奉筆’,又怎么能選婁琛做‘執劍’呢?” 話音落下,在場知道內情的眾人都嘶的一聲,抽了口涼氣,就連一直作壁上觀的南梁皇也皺起了眉頭,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白玉杯。 高郁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婁琛,嘴巴動了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皇兄,皇兄你胡說八道什么,婁琛是婁家嫡子,怎么會是林大夫的兒子?!?/br> “本宮有沒有胡說八道婁待選最清楚,不說婁待選了,你問問在場世家子弟,有誰不知道林大夫休妻的事,他……” 話音未落高臺上突然一聲,打斷了高陵的話:“夠了,陵兒!” 天子的呵斥如驚雷,驟然炸響后余威不斷,在場眾人心間激起陣陣回響。 一眾人等無人敢出言勸阻,只得跪拜道:“陛下息怒?!?/br> 知道林致遠休妻之事的人,不會不知道婁琛“死而復生”后入籍婁家原因。大皇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想必只是從哪兒聽來的,而這閑雜嘴碎的人…… 許久未曾發怒的南梁皇緩步走下高臺,一邊走一邊道:“陵兒,朕不管你從何處聽的婁待選之事,但朕可以告訴你,婁琛這輩子只會是婁家嫡子,你明白嗎?” 一席話雖是對著大皇子所說,但其中警示之意溢于言表。 高陵早被皇帝一聲怒斥嚇破了膽,此刻只敢戰戰兢兢謝罪道:“兒臣……兒臣知罪?!?/br> “既然知罪,就好好反省?!蹦狭夯兽D身道:“傳朕旨意,從今天日起,大皇子禁足晨夕宮一個月,德妃疏于管教罰俸半年?!?/br> 言罷他看著大皇子高陵,一字一句:“陵兒身為皇子,你的一言一行隨時都有千百雙眼睛看著,若貪圖一時痛快做了些不合身份的事,丟的不僅是皇家的臉面,還是南梁的氣度,這樣會令天下子民失望,讓父皇失望。你明白嗎?” “哇,明白了……父皇?!备吡陠鑶柩恃士蘖顺鰜?,但卻不敢放肆,只好抽抽搭搭憋著氣。 這抽噎聲雖然已竭力克制了,但一片靜謐中還是顯得尤為突兀,天子盛怒之中,無人敢上前告罪。 也就在這時,一向少言寡語文靜內斂的三皇子高澤,卻突然出了聲:“父皇,孩兒有事相求?!?/br> 這一聲,打破了嚴肅緊張的氣氛。 南梁皇眉頭挑了挑,倒也沒生氣,只語氣溫和的問道:“澤兒有何事?” “父皇,孩兒也對婁待選喜歡的緊,既然大哥二哥都已贈出劍了,那……可否也給孩兒一個機會,公平競爭?!毖粤T他竟真的捧著白玉劍走了出來。 見高澤離席,年僅五歲最愛跟屁蟲一樣跟著高澤的四皇子高彥也站了出來,模仿著高澤的說話的強調,奶聲奶氣道:“父皇,孩兒,孩兒,也十分喜愛婁待選,我也要……” 作者有話要說: “藍顏禍水”婁琛同學,第一次體會到當萬人迷的快感,哈哈哈哈哈! 高郁小朋友迷弟屬性漸顯,現在就覺得婁琛這里好,那里好了~~ 第10章 執劍 “這可就有趣了?!蹦狭夯士纯凑驹谧约好媲暗乃膫€孩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抽抽搭搭的大皇子,回不過神的二皇子,淡然自若的三皇子,一臉茫然的四皇子…… 好戲一臺接著一臺上演,這下連南梁皇也有些看不過來了。 南梁皇頗為好奇的道:“你們都想要婁侍選做你們的執劍?” 這下四兄弟言行倒是都一致了,紛紛跪拜道:“求父皇成全?!?/br> “那可就難辦了,婁侍選再好……也只有一個啊?!蹦狭夯室暰€一轉落到婁琛身上,略帶笑意的眼神毫不收斂的將他打量一遍,然后意味深遠的問道:“你說是不是,婁侍選?” 若是旁人在如此不怒自威的眼神之下恐怕早已瑟瑟發抖,但婁琛畢竟重活一世,比其他人多了幾分膽色。 他倒是未曾懼怕過南梁皇,只覺得這事頗為荒謬。 重活一世,自己倒成了香餑餑。 有趣,當真是有趣。 只是當自己成了這場好戲中一個角色,被所有人翹首以盼想要一個答案之時,這趣味卻就成了負累。 眼見躲不過,婁琛干脆直面南梁皇的眼神迎了上去,而后不畏不懼道:“陛下,草民有事啟奏?!?/br> 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南梁皇對此頗為稱贊。 玩味的笑了笑,他有些好奇的問道:“婁侍選有何要奏?” 婁琛深吸一口氣,在眾人矚目中站了起來。 他的視線從高郁臉龐上掃過,而后落在了不遠處的花燈之上。 飛蛾縱身撲火,一如曾經的他。 這些日子以來,婁琛也想過,他與高郁也曾相濡以沫,也曾生死相隨,高郁不吝嗇交與后背,他也從不怕為高郁流血犧牲。他背他郁千里奔馳,他為他打下萬里江山,他為他掃平一切阻礙,他是他最鋒利的刀,也是他最信任的臣。 可從什么時候起,他們就只剩下算計與欺騙,利用與掣肘了呢? 婁琛如今想想,大概從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高郁心里頭那個人開始的吧。 無數次的背叛與離棄讓高郁除了他以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可高郁寵他、信他、用他,卻僅僅只是因為他是身邊唯一可靠,永遠不會背叛的人。 他只是一把武器,一個靶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替高郁爭回了王權打下了天下,卻沒有落得那人一分真心。 他把高郁奉為神,所有的一切只為讓高郁開心,而高郁卻只是善用帝王之術,玩弄人心。 前世之事歷歷在目,那些情與愛,耳鬢磨腮間的情話中也許曾有過真心,但卻可惜在逃亡的背叛與在權謀的爾虞我詐中,悄悄被磨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