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外祖母:姜還是老的辣,讓我收拾一下欺負我女兒的人…… 更在這里啦~~~~ ☆、第二十七章 后來,冉念煙聽聞鶯提起那天, 看似羸弱的薛老先生是如何在眾人面前怒斥薛自芳的。 “他說那薛氏一無父母之命, 二無媒妁之言, 撇下家鄉的未婚夫婿,還想背著薛家人跟侯爺入京,身份不明就進了侯府,薛老頭給太夫人賠了一千個不是,要把侄女接回去管教?!?/br> 喜枝一邊扇著藥爐里的火,一邊道:“那薛謹也不是好東西,他能來京城, 還不是借了他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侄女的光?!?/br> 小文咯咯直笑,小蘋嗑著瓜子道:“那豈不正好, 惡人自有惡人磨!” 興許是她的聲音大了些,瓊枝立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奪過她手里的瓜子袋子,皺眉道:“怕夫人聽不見還是怎的?” 那天冉靖登門請罪, 千方百計請求岳母來梨雪齋見妻女一面,哀求妻子和他回去, 說家中老太太和大嫂如何掛念她們。 冉念煙本以為母親會心軟,誰知她只是道:“我和你恩義已斷,又何苦用她們來讓我回心轉意?薛自芳的事一日不了結,我縱使回去也是心神不寧,害了腹中的孩子,你若還顧念這個孩子,就還我個清靜吧?!?/br> 只要沒鬧到和離那步,外祖母也愿意讓她們留下。 冉念煙問:“然后呢?” 聞鶯道:“然后,太夫人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自然是讓薛老頭把人接走,就此兩清?!?/br> 冉念煙搖頭道:“我問的不是外祖母,是薛氏?!?/br> 聞鶯笑道:“她還能怎么樣,聽說要被接走,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求姑爺開恩,在太夫人面前,姑爺還敢向著薛氏這個外人不成?” 只是表面上不敢,心里恐怕早已求了千百次情了。 冉念煙道:“薛謹有沒有說別的,比如,薛氏曾和哪家有過婚約?” 這是她疏忽了,薛嚴過世時薛自芳已有十六七,不可能沒有婚約在身,若能找到那戶人家,不愁沒法擺布她。 聞鶯搖頭。 顯然,這薛謹也不是個草包,知道薛自芳曾經的婚事是個大籌碼,不肯輕易說出來,但只要留著這個人,薛自芳就難以安心,自然會收斂許多。 冉念煙想著,就來到外祖母的房中,此時正是午睡的時間,下人們忙碌了一整個上午,也趁機偷閑,榮壽堂里靜悄悄的。 老人家睡眠輕,不過是閉目養神,聽見她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輕笑一聲,叫周氏把她帶到床前。 冉念煙坐在床沿兒上,輕輕地幫外祖母捶腿。 “你娘吃過藥了?”外祖母問。 冉念煙點頭,道:“吃過了,在梨雪齋午睡呢?!?/br> 外祖母笑著握住了冉念煙的小拳頭,道:“今日身上不乏,不用敲了,找我有什么事?” 冉念煙笑道:“沒事就不能給外祖母請安了?” 外祖母道:“我最知道你了,若是無事還不躲在房里看書,說吧,外祖母都答應你就是了?!?/br> 冉念煙聽她這么說,微微正色道:“盈盈求外祖母一件事,希望外祖母把薛老先生留在咱們府里?!?/br> 外祖母眉頭一皺,道:“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冉念煙搖頭道:“是我聽說他幫了娘親,若把他們一家留在府里,以后還有用得到他們的地方?!?/br> 外祖母釋然一笑,揉著她的頭發,道:“物盡其用,人盡其能,薛謹在咱們府里不過是百無一用的清客,若讓他繼續留在云居胡同看著薛自芳,遠比另找一個眼線要可靠。這件事不用你cao心,也不要和你娘說,一切有外祖母?!?/br> 錢權二物,足以移人心志,薛謹既然能幫著外人斥責自己的侄女,顯然不是個清高到視錢權為無物的人。 祖母聽聞了薛自芳曾有婚約后,病又重了幾分。 重重壓力之下,父親只能將薛自芳送走,她在京城別無親眷,只有薛謹能收留她,整日面對著撕破臉皮的叔父一家,其中的苦悶可想而知。 不過這些都和冉念煙無關了,她現在唯一在意的就是母親的身體。 父親沒有母親也能活得很好,可母親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食欲不振,廚房換著法地變換粥菜,可母親不過是懶懶散散地動動筷子,不知是懷孕之故,還是真的沒有食欲。 郝嬤嬤時常倚在門首看喜枝煎藥,嘆道:“難怪夫人吃不下,每日三頓湯藥,兩頓丸藥,哪里還有胃口吃飯?聽說宮里多有秘方,不然你和瓊枝去求郡主,要來那方子試試?” 喜枝白了郝嬤嬤一眼,道:“太夫人最怕消息傳進萬歲爺耳朵里,如今郡主入宮侍疾去了,要不嬤嬤親自去求?” 郝嬤嬤討了個沒趣,不言不語地轉身走了,心里卻記住了喜枝今日這記白眼。 連著下了幾場大雪,轉眼已經是臘月。 京城三面環山,空氣凝滯,深冬時千家萬戶燒煤取暖,塵氣難以消散。當今圣上素有哮病,每逢冬日就要移駕城外的南山御苑避塵氣,內閣、六部、九卿隨行,徐德和徐徠亦在其列。 因為太后的病癥,今年的南山之行較之往年已遲了月余,還是太醫院院判周世濟擔憂圣躬,泣血相勸,才促成了此次行程。 鎮國公府在南山有處別院,每年徐德和徐徠伴駕出城,徐府家眷們都隨之搬入別院中小住幾日,太夫人特意關照過要帶上冉念煙,她的母親要留在府上休養,將她帶走正好免去顧盼之憂。 徐府人多,除了大宗的子弟,還有旁宗的四戶人家,光是主家的馬車就有十三四輛,加上有頭有臉的丫鬟仆婦的,還有南府的,一路上浩浩蕩蕩,不見首尾。 冉念煙和表姐柔則、表妹寶則共乘一輛,每人帶了一個丫鬟隨身侍奉,奶娘們都跟在后面的車里。 冉念煙帶了流蘇過來,把瓊枝和喜枝兩個陪嫁都留給母親。寶則帶來的人她之前見過,名叫拂柳,是從太夫人房里撥出去的一等丫鬟,柔則身邊的卻是生面孔,十四五的年紀,圓臉長眼,看起來老實本分,名叫秋痕。 馬車寬敞,坐了六個女孩子也不顯擁擠,中間還生了一爐銀絲炭,溫暖如初,小姐們漸漸把各自的手爐放下了。 柔則拿出絲線,和秋痕一起打絡子,寶則瞧著好玩,也想要一條,秋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瞧著自家小姐的臉色,把東西給了寶則,卻見她擺弄出一團死結,又向秋痕要新的。 冉念煙讓流蘇把帶來的桂容齋糖果分給眾人,寶則這才忘了絲線的事。 徐柔則知道冉念煙是在幫自己解圍,感激地看著她。她們家的情況和北府不同,不過是頂著空頭銜吃死俸祿,沒有實權,她的父親只是個蔭補的秘書郎,又有個快到成婚年齡的兄長,家用頗為拮據,否則也輪不到堂堂一個嫡出小姐在路上趕著做活。 寶則吃了糖,又嫌道路顛簸,抱怨了幾句,柔則笑著勸她:“meimei也別光想著眼前的事,想想等下到了別院,每座院中都有溫泉,還有用溫泉水養出的瓜果?!?/br> 這處別院是北徐出資主持修建的,寶則頗為自豪地道:“可不是嘛!表姐之前沒去過我們家的別院吧,溫泉水是從南山引來的,和皇帝皇后用的是一樣的,最是滋養人,用溫泉水澆灌出的瓜果都格外清甜,別看外面數九隆冬,咱們還有桃子、杏子吃呢!” 冉念煙自然是去過的,不過是順著她的意贊揚兩句,徐寶則本想看冉念煙被自己比下去后失落的樣子,誰知她無動于衷,也就停下滔滔不絕的吹捧,又托著腮喊無聊,要找東西玩,嚇得徐柔則趕緊收好了自己的打好的兩條紅白梅花絡子,這可是要給兄長縫在斗篷上的,不能叫寶則拿去。 這下柔則也無事可做,見冉念煙掀開窗簾望向外面,也跟著往外看,只見流景飛逝,不覺已到了城外的官驛,車夫給馬匹添草料,女眷們都下車,來到驛站中休息。 周寧和高平已經先帶人把驛站從里到外檢查過一遍,肅清了閑雜人等,公府自有侍奉茶水點心的人,不用這荒野小驛的管事伺候。 徐府人多,正堂是南北兩府的大宗,其余的親眷只能在偏方休息。等后面的人進了驛站時,太夫人已帶著三個女孩用過一盞茶,耳聽得外面一串輕快又嘈雜的腳步聲,太夫人就對周氏笑道:“一準是泰哥兒來了!” 二夫人曲氏尷尬地笑笑,道:“這孩子,也十歲了,還是不穩重,叫母親見笑了!” 下一瞬,就見徐徠和南府的徐徹、徐征帶著男孩子們來到堂上,一同給太夫人行過禮,唯獨不見徐德和徐泰則。 太夫人問道:“老二和泰哥兒呢?方才還聽見這孩子的聲音?!?/br> 徐徠無奈道:“二哥在外面斥責泰哥兒呢?!?/br> 徐德對這個頑劣的次子向來無可奈何,只能不停地斥責他不思進取,玩物喪志,太夫人也不覺得十分驚訝,道:“這孩子又做了什么事礙了他爹的眼?” 南府那對雙生子中的兄長徐令宣已站起來,掩抑不住笑意,奶聲奶氣地說:“五叔在路上點了一支鞭炮,隨便一扔,沒想到扔進了一輛馬車的車輪下,把車上的人嚇壞了!” 太夫人道:“是南府的車還是北府的車,可曾傷了人?” 徐徹嘆氣道:“叔祖母不必擔心,沒傷到人,車上也不是咱們家的人?!?/br> 的確有幾戶表親跟著前來,在場的人也沒覺得奇怪。 太夫人道:“傷了外人也不是好事,這孩子該罰,帶到我面前來,我親自和他說道理,讓他過去賠禮就是了?!?/br> 徐徹道:“別叫泰哥兒親自去了,是陳家的馬車?!?/br> 在場的人都沒了聲息,曲氏輕聲道:“是哪個陳家?” 徐徹道:“還能是哪個陳家,就是我庶姐的夫婿,內務府總辦郎中陳恩?!?/br> ☆、第二十八章 俗話講“樹小屋新畫不古,此人必是內務府”, 說的正是負責宮廷采辦的內務府官員, 他們一般出身寒門, 品級不高,卻是總領宮內銀、皮、瓷、緞、衣、茶六庫,拿著內帑庫銀辦事,油水極大,以至于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就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辦下頗為講究的宅院,一躍晉升為官場新貴。 也正是這種層出不窮的暴富讓世家看不上眼,覺得內務府的官員多是投機取巧之輩, 毫無背景門第,最不愿和他們打交道, 遑論結親。 徐徹的庶姐徐青萍卻是個異數,因為她是楚國公入贅劉家時所得的女兒, 十歲前都被喚作劉青萍,又目睹了父親東山再起后對母親棄若敝履, 和徐家隔閡頗深,名義上是公府庶女, 實際上沒人管得了她。 她的兄長徐牧齋也是一樣桀驁難馴,當初徐曾要他按字輩更名為徐衙,卻被一口回絕了,而他拒絕徐曾時所說的話南北兩徐無人不知。 “若不是母親教導我孝敬恭順,我連這個‘徐’字都未必肯認下?!?/br> 幾十年來,提起徐牧齋和徐青萍這對兄妹,兩府無人不咂舌,多半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下一個被駁了臉面的就是自己。 然而,徐泰則卻用鞭炮驚了徐青萍夫家的車駕,在場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悄悄地看向強撐著笑臉的曲氏,眼中滿含同情。 在對待徐牧齋和徐青萍的問題上,北府一直采取回避的姿態,沒想到卻被徐泰則推到風口浪尖。 太夫人道:“陳家的車上有什么人?” 徐征起身解釋道:“不過是我那庶姐和她的兒子,叔祖母不用擔心,孩子的無心之失而已,沒傷到人?!?/br> 徐令和搖頭道:“才不是,叔祖您是沒看見,陳青嚇得從馬車上跳下來了,還摔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模仿陳青的窘態,徐令宣也跟著解氣地拍手大笑。 陳青是小門小戶的獨生子,從小嬌養大的,又趕上父親最風光的日子,難免有些不可一世,兄弟倆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卻不敢招惹,沒想到五叔幫他們解了心病,他們現在最佩服的就是五叔了! 徐徹瞪了長子徐恒則一眼,徐恒則的妻子鄧氏趕緊捂住兩個兒子的嘴,起身對著太夫人賠禮。 太夫人道:“孩子說的是實話,的確是泰則頑劣,給南府添麻煩了,先請陳家的人過來與我說說那孩子的情形,請醫問藥的花銷都從北府的賬上出,改日泰則親自登門賠罪?!?/br> 徐徹道:“方才已經問過了,孩子沒事,只是jiejie對泰則頗有怨言,我已經勸過她了,何必跟孩子計較!” 太夫人搖頭,最終還是罰徐泰則登門賠禮,在別院里閉門思過,抄寫家訓,南府的人見狀,也把和徐泰則同坐一車的徐豐則推了出去,說他身為兄長,未能管教弟弟,罰他和徐泰則一起思過。 這些孩子里少了徐泰則,終究顯得無趣許多。 到了別院后,各自分了院落住下,冉念煙身邊沒有父母,便和外祖母住在南菖院,倒是背山臨湖、風景絕佳之處,流蘇幫她舀來溫泉水,先舒舒服服地洗漱過,換上輕軟的絲綢內衫,坐在氤氳著溫泉蒸汽的暖室內吃著銀碟里切成小塊的瓜果。 不得不說,當年外祖父的確會享受,這樣的日子不比宮中貴人差。 老鎮國公喜歡收藏書籍,留在府中的都是挑選過、適合子弟們研讀的,別院的書齋里則有許多怪力亂神、世情冷暖的雜書,冉念煙叫南菖院的小丫鬟阿穗去拿幾本類似《玄怪錄》、《述異記》之類書給她解悶。 別院里的傭人不似府里的機靈能干,卻多了幾分憨厚,阿穗跑著去跑著回,懷里抱了一摞書,大冬天的熱出一身汗,冉念煙覺得她質樸可愛,也賞了她一碟果子,低頭掃了幾頁書,卻見阿穗并沒動那碟果子。 流蘇極有眼力見地對阿穗道:“吃吧,小姐賞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