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沈晚照和殷懷蘭看被抓包了,也只得灰溜溜地走出來聽訓,解明板著臉說了一通忠孝節義,把個別臉皮薄的臊得滿面通紅。 解明也是嘴欠,訓學生歸訓學生吧,冷不丁飄來一句:“你們若是再跟這些不男不女的下九流廝混,別怪我不講情面了?!?/br> 這話可是捅了簍子,臺上的戲子們這時候正好一折戲唱完,正是最安靜的時候,聽了這話立時就不干了,抄起鼓槌銅鑼就跳了下來:“你這臭窮酸罵誰呢?!” 這群人氣勢洶洶地追了過來,解明卻怡然不懼,還想與這幫人理論,沈晚照見事不好,一手扯著解明,另一只手拉著殷懷蘭,一路往村口拔足狂奔,直到跑到村子外頭的田地里他們才不追了。 沈晚照累的呼哧呼哧喘氣:“解師您,您真是……” 解明身體素質還不如她呢,差點癱在地上,在原地平了好一會兒氣兒才緩緩道:“雖然你今日救我出險境,但你們聽yin詞浪語的事兒,不會就這么過去的?!?/br> 沈晚照:“……”我謝您了誒! 三人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同行的同伴過來,解明道:“怕是方才跑散了吧,咱們先回農莊,他們等會兒應當也能回去?!?/br> 沈晚照又探頭看了看鎮子,見沒什么動靜才點頭應了個是。 三人并肩往前走,沈晚照不知道說啥,解明大部分時候是個悶葫蘆,殷懷蘭夾在中間十分尷尬,主動活躍氣氛道:“解師方才那番話我們都聽見了,您當真無愧君子之名?!?/br> 解明斜了她一眼:“那是自然?!?/br> 殷懷蘭:“……”這特么就把天聊死了! 她不死心地繼續道:“方才聽說您沒有家室,您如今也二十上下了吧,怎么會……” 這話有些逾越了,并不是學生該關心的,解明倒也沒在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悠遠恍惚:“溫首輔也是既無家室之累,也無妾室煩擾,他既然能做到這般地步,我又有何不可?再說……” 他驚覺自己失言,掩飾般的轉了話頭:“溫首輔是我輩楷模?!?/br> 沈晚照聽著聽著忍不住在心里擦了一聲,所以解明對首輔是真愛吧?!要不是真愛有必要學到這個地步嗎,連人家不娶老婆都學了。 所以解明只是表面上看著嫉羨溫重光,其實內心早就對他情根深種不能自拔?? 震驚,前未婚夫變情敵,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解明顯然沒意識到她的內心世界這么精彩紛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明明溫重光做的事兒他都能做到,論學識才智他也不遜于他,為什么兩人卻是天淵之別? 要是溫重光知道他讓自己的阿晚誤會了,估計分分鐘讓他今年都去吃土。 殷懷蘭見兩人的神一個比一個走得遠,鍥而不舍地拉回話題:“今天這廟會趕的真不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有,呵呵?!?/br> 解明目光一凝:“你還想去看那等不三不四的東西?” 殷懷蘭:“……” 由于解明強勢把天聊死,于是接下來到回農莊的一段路都很沉默。 …… 且不提解明如何把天聊死的,孔茹這時候正在天人交戰,焦躁不安地在院子里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安王世子昨天親自找她來說得話,他坐在高凳上,一手托腮,笑得無比魅惑:“……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只是聽說你住在沈晚照隔壁,我想讓你幫我想法子進到她屋里,取幾樣貼身用的東西拿出來?!?/br> 孔茹小心問道:“世子要她的東西……是有什么用處?” 安王世子微微一笑:“做什么你就別問了,本世子自有用處,總之能讓她不好過就是了,你應還是不應,若是不行……那我就去找別人了?!?/br> 能讓沈晚照倒霉她當然無比樂意,再加上安王世子又生的那般好看,身份又高貴……他的請托她實在不忍心拒絕,輕輕誒了聲,咬了咬下唇:“我應下就是?!?/br> 她說歸說,但事到臨頭卻難免心虛,她這人人品雖然極爛,但偷盜之事還真沒做過,想到要去別人屋里偷東西手都是抖的。 可今天沈晚照她們三人都出去,再沒有更好的機會了,要是不趕緊動手,她們萬一回來怎么辦? 孔茹在心里給自己打了氣兒,眼里的猶疑便得堅定起來,轉眼盯著沈晚照她們反而房門,躡手躡腳地邁了過去。 接下來的事兒會告訴我們,哪怕是再天衣無縫的計劃,也會敗在一枚小小的馬蹄鐵手里,這是后話,暫且按下不提。 …… 沈晚照一行三人好不容易在高度沉默中回了農莊,她想去看看沈朝他們有沒有平安回來,沒想到剛到村口碰上這表兄弟倆了,她問道:“你們幾時回來的?” 沈朝問村漢要了幾口水咕嘟咕嘟喝了,然后擦了擦嘴道:“別提了,方才那幫人追的死緊,我和表哥東拐西拐才把他們甩開,差點迷路了?!?/br> 沈晚照揶挪道:“你不是常說自己悍勇嗎?跑什么跑,有本事跟他們打一架?!?/br> 沈朝沒理她,倒是殷懷儉道:“我方才清點了一下人數,大家都回來了?!?/br> 沈晚照點了點頭:“我和阿蘭還有解師也是一路跑回來的?!?/br> 三人這么一折騰都有些餓了,抬步正要往食間走,就聽幾聲調笑,還有女子嬌柔驚恐的低呼。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往聲音發出的地方走了過去。 那是一處背陰的小道,離大道不算遠,有兩個書院里的紈绔把一個村里打扮的姑娘圍住,調笑道:“……哭什么哭,我們不是都說了嗎,只要你笑一個我們就放你走,你不能白撞了人不表示表示吧?” 姑娘低聲抽泣,聲音透著惶惑無奈:“我,我已經說過不是故意的了,你們還想怎么樣?” 沈晚照聽著聲音有點耳熟,定睛瞧了瞧,才發現是這姑娘是上回給殷懷儉送吃食的,名字好像叫……秀蘭? 其實兩人對這等山野小菜也沒什么興致,但是在書院里憋得久了,再加上她又是自己撞上來的,紈绔脾性便發作了。 于是他們口上花花幾句,真要讓他們做什么他們也沒那個膽子,上面謝師和秦同知還看著呢。 秀蘭低低抽泣,只眼睛余光不住瞄向小道外,同時低聲道:“你們,你們不要過來……” 兩個紈绔囧,他們沒想過去??!不過這幅柔弱姿態倒是成功地引起了兩個紈绔的注意,她既然都這么說了,好像不干什么有點對不起自己,于是獰笑著要湊過去,要討些手腳便宜。 “小美人別跑啊,這是你自己撞上來的,那可就是咱們的緣分了!” 沈朝蠢蠢欲動,殷懷儉也眉梢微微皺起了。 他雖然相貌才智酷肖豫王,但性子多少還是像豫王妃的,要是依著豫王那涼薄性子,遇到這種事兒關旁人死活呢。 可殷懷儉卻不是這樣的,見著此情此景直接出聲喝止了:“你們干什么呢!” 兩個紈绔一驚,見到豫王世子本來還有點驚慌,但轉念一想大家在書院里都是學生,有什么可怕的:“這姑娘方才撞傷了我,我討要點賠償總不為過吧,世子別多事了?!?/br> 秀蘭睜著一雙水汪汪濕漉漉的大眼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殷懷儉,眼里滿是凄楚和傾慕。 殷懷儉目光淡淡從她臉上掠過,也懶得和這兩個紈绔廢話,直接伸手,揍! 沈朝立刻上前幫忙,把兩個紈绔打的落花流水,連按照劇情走的時候放狠話都沒有放,抱著腦袋灰溜溜地走了。 殷懷儉不是個英雄救美的浪漫人,只是憑著本能行事,求個問心無愧罷了。 他沒把這等事兒放在心上,正要轉身走人,沒想到被救的美人就乳燕投林一般忘情地撲了過來:“少爺?!?/br> 沈朝見狀‘啊’了一聲,一把捂住沈晚照的眼睛,把她的身子硬板過去,嘴里道:“女孩不要看?!?/br> 八卦之魂已經燃燒起來的沈晚照用力掐了他腰一把。 殷懷儉一時不察,被她抱了個正著,皺眉看著牢牢摟在自己腰間的手,五指張開按著她的臉把她推開,姿勢經典到無法用語言形容:“你還有什么事?” 秀蘭有些尷尬,低著頭不安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兩只腳不住地錯著地面:“謝謝少爺,您這是第二次救我的命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報答才好?!?/br> 她說完聲音低如蚊吶:“我,我身無長物,家里也不富裕,只有人還算靈巧,若是少爺不嫌棄,我就為您端茶倒水,做牛做馬,當一個粗使下人吧?!?/br> 殷懷儉默然片刻:“我嫌棄?!?/br> 沈晚照和沈朝:“……噗?!?/br> 對不起,他倆真的想憋住,但是沒憋住??!她看了一眼秀蘭紫脹的臉色,忙掐了沈朝一把,兩人這才硬是把笑給憋回去了。 秀蘭面龐漲得有些發紫了,幾分不甘心終于顯露出來,仍舊輕聲道:“我,我知道我手腳粗笨,但是……” 殷懷儉漠然道:“你有五十兩銀子嗎?” 秀蘭一愣,局促道:“沒,沒有?!?/br> 殷懷儉轉身走了:“那我不用你報答了?!?/br> 秀蘭:“……” 沈朝已經笑得快抽搐了。 秀蘭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暗暗攥了攥手,眼里滿是不甘心。 她知道自己相貌在附近的幾個鄉鎮都是極出挑的,被鄉下的漢子們捧著哄著這么多年,心里也生出不安分的心思來,并不甘心嫁給尋常村漢,一輩子種田勞作。 這回山河書院過來借地講農科,她見著殷懷儉便知道這人的品行不差,不是那等始亂終棄的,出身又高貴至極,本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哪想到碰到這么一個不解風情的,想想真是慪火。 路上沈朝攬著殷懷儉地肩膀笑道:“這姑娘我已經跟你見了好幾回,說明這是緣分啊?!?/br> 殷懷儉踩了他一腳,趁著他彎腰的功夫徑直往前走。 沈朝不死心地追上去:“我打聽過了,這位秀蘭姑娘可是村里頭一位美人,徐家村之花啊,這么一位美人傾心你,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殷懷儉:“……” 沈晚照想著那姑娘的模樣確實不錯,稱得上是秀麗可人了,就是膚色黑了些,不過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好好養幾天就養白了,附和調侃殷懷儉:“我哥說的沒錯啊?!?/br> 殷懷儉臉色一黑,蹙起秀眉瞧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沈朝笑嘻嘻地追上去與他閑扯。 他回去之后才發現自己腰上的玉麒麟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拉著沈朝回去尋了也沒尋著,不過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這玉麒麟上面有暗記,要是被人拿出去賣了立時就能知道,再說不過一塊玉麒麟而已,也不值當費心找個半天。 沈晚照這一天過的真是跌宕起伏精彩連連,一點佐料都不想加,就想吃了飯回去睡覺,沒想到剛進院子就聽到一聲呼喝,她頭大如斗地扶住腦袋,正準備開溜,沒想到就被人叫住了。 “阿晚,正好你回來了,她偷了你的東西還狡辯,已經被我們拿住了?!?/br> 偷東西?沈晚照滿面詫異地看過去,說話那人是沈家親信的族女,平時跟沈晚照走得很近,而被幾個同學按住之人竟然是孔茹。 沈晚照這下可就凌亂了,要說有那些宵小之輩來偷她東西她信,但要說同學過來巴巴地偷東西她真是難以理解,哪怕這人是孔茹呢。 她好歹也是侍郎之女,雖不比沈家富貴,但也是官宦人家了,這偷的是哪門子的東西??? 沈晚照一臉納悶,孔茹鬢發散亂,形容狼狽,還在大聲辯解:“誰偷她東西了,我呸!她有的我都有,她沒有的我也有,我至于費那個力氣去偷她東西嗎?!” 沈晚照本來還以為其中有什么誤會,但聽孔茹這語氣倒像是心虛之人在矯飾,心里也起了狐疑,先向幫她捉拿之人道了謝,然后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逮著孔茹的姑娘姓何名歡,她飛快地把事兒說了一遍。 原來是孔茹方才鬼鬼祟祟地在沈晚照等人門前張望,然后又躡手躡腳地進了她們的屋子,她要是大大方方地肯定沒人注意,就是這番鬼祟動作反而讓人生疑,只能說有的人連三只手都做不好…… 何歡怕孔茹又要生事,便跟過去細看,竟然看見孔茹在偷拿沈晚照的貼身物件,當即叫了人,把孔茹逮了個人贓并獲。 從這件事也能側面反映出孔茹的人緣有多爛,相反沈晚照的人緣真是太好啦~ 孔茹強行狡辯:“我是有東西落在她們那里了,我去取東西不行嗎?!” 沈晚照實在是糟心,按了按額角道:“那你倒是說說,你落下什么東西在我們這里了?” 孔茹被問住,她低頭翻了翻她偷出來的東西,像是什么玉佩玉環,荷包帕子之類地東西,都是尋常用的,卻不是什么貴重物事,最貴的也就幾十兩銀子。 她只覺得莫名其妙,孔茹到底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