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殷懷月撅嘴沖她翻了個白眼。 沈晚照進屋第一件事兒就是先點燈,取了火石正要點燃,沒想到在燈架上摸著一張卷曲的小紙條,她微微訝然,摸出來就著月光瞧了瞧,臉色立時變得古怪,像是驚喜又像是無語。 她咳了聲道:“我有事兒先出去一趟,你們先睡,我待會兒就回來?!?/br> 她按著紙條上說的地方走過去,果然見柳樹下有道玉立的身影,樹上還栓了匹馬,緩緩地打著響鼻。 第61章 沈晚照心砰砰亂跳,幾乎快要跳出腔子了,見他側身立在馬邊,此情此景倒是想起句詩來‘妾弄青梅憑短墻,郎騎白馬傍垂楊;墻頭馬上遙相望,一見知君即斷腸?!?/br> 她冒出這個念頭覺得不大吉利,便甩開了,邁著歡快的小碎步湊過去:“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這里離京郊那么遠,你晚上還回去嗎?” 他原本一絲不茍的衣裳下擺沾了泥灰,面上還有些塵土,一看就是急趕著過來的,不過這也無損他的美貌,他含笑道:“要回去的,我只能待一盞茶的功夫?!?/br> 沈晚照驚喜瞬間變成了郁悶:“從京里到這兒,就是騎快馬也得近兩個時辰,你就為了這一盞茶的功夫,巴巴地跑過來是想做什么?溜腿呢這是?” 他臉上笑意不減:“突然想你了,想來看看你?!?/br> 戀愛中的男女經常會做一些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二筆事,他難得犯傻,不過卻并不后悔。 沈晚照頭腦一熱,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也想你了?!?/br> 她掏出掖在衣襟上的絹子幫他擦臉上的風塵,什么都不說就已經感覺萬分美好繾綣了。 他低頭看她,垂下長睫笑道:“總覺得幾日不見,你似又長高了些?!?/br> 他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下瞧了一眼,喃喃道:“也長大了不少?!?/br> 沈晚照顯然沒體會出他懷里的深意,抬起眼皮瞧了瞧他,得意道:“那是,我們家人不論男女就沒有生的矮的?!?/br> 她說完又嘆息道:“不過比你是差遠了?!?/br> 他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腰,輕輕往上一提,她被迫踮起腳應和,這樣一來堪堪到他下巴,他便笑道:“這不是差不多了嗎?” 沈晚照先是一愣,微微有些尷尬:“你快放開,別讓人瞧見了?!?/br> 他忽然伸手,難得帶了些輕佻在她下巴上刮了刮:“若是讓人看見了,我正好能對你負責?!?/br> 沈晚照沒接話茬,手里的絹子往下滑落,在光潔的脖頸上擦著汗,他微微瞇起眼,神情難得適意。 她一邊擦汗一邊問道:“朝上最近事兒很多嗎,你怎么這么忙?” 他神色淡然:“朝上的事兒自來就沒有少的,不過最近我養父那邊出了些事,來信讓我幫他籌謀?!?/br> 沈晚照一愣,隱約記起他原來說過他父母雙亡,被養父收養,不過和養父以及養父家人的關系并不大好。她原來當他隨意瞎編了凄苦身世,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見她神色便知道她想什么,伸手點了點她鼻子:“除了身份之外,旁的我一句都沒騙過你?!?/br> 沈晚照捂著鼻子,嗔怨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當時干嘛不直說呢?” 雖然這事兒已經過去許久,沈晚照也不再記仇,但也樂意看他被質問的尷尬的囧態。 他果然露出幾分尷尬,總不好說自己初時沒安好心,想了想道:“開始是覺著沒必要說,也就由著你誤會了,后來又怕說了你生氣?!?/br> 沈晚照欣賞夠了便把話題轉回來:“你養父有什么忙想讓你幫???” 這也沒什么好瞞的,他淡笑道:“他想調任回京,幾個親子也想通路子做官,不算什么大事?!?/br> 他說著嘴角掀起個冷淡的弧度:“不過我身為首輔,怎么能公器私用呢?” 沈晚照見他面色冷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抬頭瞧了瞧月色,無奈笑道:“本來想跟你說幾句話的,沒想到說到那些厭物身上了?!?/br> 她樂呵呵地伸手,他配合地傾下身子,她在他下巴上親了親,揮手道:“走夜路的時候要小心,別被人劫道兒了?!?/br> 他翻身上馬,又垂眸看著她:“最近天氣轉冷,你要記得多加衣裳?!?/br> 沈晚照點了點頭,他這才放心離去。她沒想到剛一回院子就被殷懷月和韓梅梅堵住了,她惡狠狠地獰笑道:“說!你干什么去了?” 沈晚照白了她一眼,敷衍道:“我有個東西落到田里了,回去找呢?!?/br> 殷懷月在她臉頰上擰了一把:“哄鬼呢?找個東西能把你找的滿面桃花,我看你是去私會情人了吧!” 沈晚照心里亂跳,她得意洋洋地道:“是跟你那個表哥嗎?我早就瞧出來你們倆不對了,表哥表妹好作親哦~” 沈晚照不理她在那邊嘀嘀咕咕,徑自洗漱之后鉆到被窩里,殷懷月硬擠進來要拉著她問,她轉移話頭道:“謝師不是說明天給咱們放一天假嗎?想好干什么了沒有?” 謝師看眾人近來表現不錯,又連著多日辛勞,所以給眾人放了一天假,只要不跑遠,想干什么都成。 殷懷月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想了想又沮喪道:“附近不是村子就是林子,我連想買盒胭脂都找不著地方,還不如悶在屋里睡覺?!?/br> 沈晚照打了個哈欠:“那就明天再說吧,睡了啊?!?/br> 她這一覺睡得香甜,而且這些日子都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天剛蒙蒙亮就起身,準備出去打水洗漱,沒想到殷懷蘭興沖沖地跑過來:“你今天有事兒嗎,咱們出去逛逛?” 沈晚照打了個哈欠,她最近早上都習慣不抹潤膚膏和護手膏了,不得不說矯情這種病必須得有適合生存的土壤啊。 她懶洋洋地道:“去哪兒?附近也沒什么可逛的啊?!?/br> 殷懷蘭笑道:“昨天聽我哥他們說,離這里兩三里地就有個小鎮子,鎮上今天剛好有廟會和集市,他們幾個也要去,你和你屋里的兩個要不要一起?” 沈晚照來了興致,回屋一問,韓梅梅和殷懷月也都悶得狠了,忙不迭點頭,眾人換上麻布衣裳興沖沖往外走,外面有幾個男孩子等著,不光有沈朝和殷懷儉,還有幾個平日相熟的男生也在,眾人向謝師報備過之后,一群人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啦~ 才出莊子沒多久,就遇上幾個淘小子對著少女們吹口哨,又是吆喝又是打呼哨。 他們其實這是無差別攻擊,沈朝還以為他們對沈晚照輕薄,撿起一塊土坷垃就扔了過去,正中為首那人面門,然后沖過去就是一頓狠揍,后面的幾個少年包括殷懷儉在內,都沖上去揍人。 還沒反應過來的少女們:“……” 所以說,男人這種生物具有天然的好斗本能,特別是異性在場的時候。 教訓過幾個淘小子,眾人又開始啟程上路,三里地統共也沒多遠,走幾步路就到了,沈晚照一進鎮子就見有賣糖葫蘆的,湊在沈朝身邊賣萌道:“哥,你給我買個糖葫蘆唄~” 沈朝沒好氣道:“就知道坑我的?!彼f歸說,還是走到賣葫蘆的人那邊問道:“要吃什么葫蘆?” 沈晚照道:“我要吃山藥的,表姐愛吃山楂,表哥不愛吃酸的,你也給他買山藥的吧?!?/br> 她這是會來事兒會做人,說明她情商高啊。沒想到殷懷儉走到她身邊聽了這話卻誤會了,抬起眼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眼里的溫柔幾乎能溺死人。 沈朝看見他的表情,惡心的咧了咧嘴,拿了兩串山楂兩串山藥過來,分發給眾人,一邊地道:“山藥能甜死人,有什么好吃的?” 其實沈晚照的真愛是草莓糖葫蘆,可惜這年代沒草莓,只能壓抑住心里的沖動,咬了兩口山藥,果然有些甜膩,隨手塞給沈朝:“哥我吃不完了,你幫我吃吧?!?/br> 沈朝:“……” 殷懷儉輕嘆了口氣,看著沈朝手里吃剩的糖葫蘆有些艷羨,喃喃道:“……明明我離她最近,為什么不給我呢?” 沈朝耳朵好使,聽的一清二楚,然后就:“……” 表哥誒,你瞧瞧你那賤樣! 這鎮子不大,跟京城的繁華比自然是差遠了,街道一共就三條,眾人順著主道往前走,兩邊盡都是擺小攤的,買果子的,買首飾胭脂的,買小吃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色東西都應有盡有。 沈晚照好久沒逛胭脂店了,感興趣地蹲下來拿起一盒瞧著,一股刺鼻的香味撲面而來,又挑起一點用手指搓了搓,質地也不細膩,反倒有點澀手。 攤主賣力推薦:“這可是我婆娘親手做的胭脂,品質最好不過,您瞧瞧這顏色,您問問這香味,真是一絕啊,可是我們家的鎮店之寶?!?/br> 沈晚照囧,鎮店之寶就這樣,那其他的也不用瞧了,她搖了搖頭,把手里的胭脂放下,轉身走了。 小地方想買品流好的胭脂水粉也難,她尋常用的脂粉都是十來兩銀子一盒,小鎮上少有人買得起的,自然也就沒人賣了。 殷懷儉問道:“阿晚想買胭脂?” 沈晚照點了點頭:“好久沒買了,我的那盒都快見底了?!?/br> 殷懷儉想了想道:“家里有幾盒高麗送來的脂粉,都說高麗人擅長調香做脂粉,做出來的胭脂顏色極好,而且不傷肌膚,你要不要?我帶來幾盒給你?!?/br> 其實這是他爹送給他娘的,反正他娘也用不完,不如他要幾盒過來給表妹,他在心里暗暗地盤算著。 要是豫王兩口子聽到了他的心聲,準得把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活活打死喲~ 第62章 沈晚照笑著向他行禮道謝:“聽說高麗的脂粉最好不過,那就多謝表哥了?!?/br> 殷懷儉面上淡笑心里激動地點了點頭,這時候豫王兩口子在王府里齊齊打了個噴嚏…… 這時候街道的盡頭搭起了戲臺,請了個戲班子粉墨登場唱戲,沈晚照被殷懷蘭拉上去湊熱鬧。 小地方能請得起戲班的人少,一般遇到逢年過節的熱鬧日子,都是大家伙兒湊錢合請一部戲班子,請的也都不是名角,不過這份熱鬧實屬難得,戲臺子才搭好就圍了不少人在一邊,兩人借了個小杌子坐在臺下瞧的津津有味。 不一會兒一道兒來的幾個同學都圍過來瞧了,戲文講的還是老套的仙女配窮小子的戲碼,不過這臺戲與眾不同的是,不但用了不少鄉下俚語,還加入了火辣的床戲,分分鐘變成限制級十八禁。 把底下幾個書院的學生都看的目瞪口呆,他們聽戲也聽的是斯斯文文,唱腔裊娜的戲曲,就算有船戲也是一筆帶過,何曾看過這種露骨粗俗的?不過粗俗歸粗俗,幾人都聽的舍不得走。 沈晚照原來看慣了有字幕的戲曲,沒字幕的不說一句都聽不懂,但也差不多了,看戲完全是圖個熱鬧,所謂她目前完全沒有get到眾人的點,為啥大家的表情都辣么玄幻捏? 接下來唱到兩人草叢中野合的一段戲,就見兩個戲子相互摟著上下其手,親嘴做耍。 這時候旁白唱道:“……世間萬物真稀奇;兩岸綠蔭夾一溪。洞口有泉浪滾滾;門外無路草凄凄?;ㄔ谏钌椒潆y采;巢處山腰鳥不棲。唯有老僧常來此;每次歸去醉如泥?!?/br> 沈晚照這回終于聽懂了也看懂了,一臉懵逼地看向殷懷蘭:“你就過來看這個???” 殷懷蘭也有點不好意思,呵呵干笑道:“都是唱詞而已,雖然露骨了些,再說我來之前也不知道是這等戲啊,現在就走了又不大好,哪有人聽戲聽一半的?” 沈晚照上輩子也是一枚看遍rou番18禁的老司機,跟那些一比這出戲實在算不得什么,這時候故作清高就太沒意思了,于是默默地閉上了嘴。 不過說起來,古代戲子都是男人充當的,雖然上了妝瞧不出具體的,但想著兩個男人在臺上卿卿我我,心里不由得有點微妙。 她這邊是沒再說話,有的衛道士卻看不下去了,就聽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特意約我出來逛,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沈晚照扭頭一看,竟然是解明,旁邊還跟了一位年紀與他相仿的輔師。她和殷懷蘭登時有種看小黃書被老師抓包的感覺,趕忙搬起杌子藏到人堆兒里。 解明作為書院里難得的青壯師長,也被抓包過來監督眾人農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沒想到竟然被拉過來看這種東西,簡直是……:“yin詞浪語,不堪入目!柳風,枉費你還是讀書人!” 柳輔師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抹了把臉道:“長寧,你這就沒意思了,你一無家室二無子女,聽出折子戲又有什么?何必過的跟苦行僧似的?” 解明還是狠狠地一甩袖,怒瞪他一眼,轉身要走:“yin糜!污穢!這與有沒有妻女何干?若是自己持身正派,不管有沒有家室,都能做到‘君子慎獨’!” 柳輔師無奈,上前一步要拉住他。 沈晚照聽見他說的話十分不贊同,她上輩子也沒少看十八x,現在三觀也沒長歪啊,這種事兒全憑個人自覺了。 不過辯證的看,解明確實稱得上君子了,玉瑤郡主挑女婿的眼光不差,解明雖然有些清高迂腐,但也不能說他人品有瑕,余大雖然生的丑了點,但卻是京里出了名的端方君子。 他罵完正準備走,冷不丁掃到殷懷儉,再定睛細看,好幾個書院的學生都隱藏在人群中,瞧得津津有味,他出離憤怒了,上前一步冷聲道:“你們怎么會在此處???!” 幾人看小黃戲看的正開心,沒想到有師長突然過來了,頓時被嚇得后脊背發涼,齊齊轉過身,底氣不足地道:“解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