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有他們的激勵,下半節課大家都踴躍表現,到了下課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里的短弓。 沈明喜看了眼殷懷月,朗聲道:“殷懷月表現出眾,練習的又刻苦,所以我任她為騎射課的課長,你們要以她為表率,繼續學習,她也要不斷進步,監督幾門,大家有意見嗎?”她頓了下又道:“有意見也沒用,我定了?!?/br> 殷懷月先是一驚,然后喜得蹦起來,眾人都向她道賀去了。 沈晚照有點郁悶,不過轉念一想倒也釋然了,她打九歲就開始摸弓,能射中靶心沒甚好夸耀的,殷懷月才學了沒多久也達到了,說明在射箭上有天分,沈明喜身為師長,選她很正常,再說她還當著四書通講的課長呢。 她想開了心里就舒坦多了,正要去給殷懷月道喜,余二就搶先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怒聲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計較這事兒了嗎?我那幾個兄弟怎么到現在還沒來書院,是不是你干的?!” 第21章 沈晚照茫然道:“什么?” 余二氣得臉上肌rou亂顫:“你還裝樣還裝樣!我都給你道過歉了,你怎么還揪著這事兒不放,我那幾個兄弟已經三天沒來學校了,除了你還有誰會做這事兒?!” 沈晚照這才聽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兒,差點沒給氣笑:“你兄弟沒了來找我做什么?你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啊,我還能把你兄弟給藏起來?“ 余二怒哼一聲:“肯定是你讓人跟我那幾個兄弟家里說了,害得他們被關在家里了!” 他說完帶了些懊惱地一捶腦袋:“我都答應了人家要好好地護住他們的,你這樣讓我以后怎么服眾?” 是怎么收小弟吧?沈晚照心里默默地吐槽,然后將手一攤:“你怪我我有什么辦法,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家,就是最近也一直在學校,哪有功夫去找你的兄弟告黑狀?” 余二還是不信,狐疑地看著她:“你真的沒有?” 沈晚照猜可能是家里人干的,被問的不耐煩起來:“說了不是就不是,你讓開,我還有事兒呢?!闭f完一把推開他走了。 余二沖她重重地哼了聲,也扭身走了。 沈晚照吃完午飯就奔去了沈明喜住的小院,她坐在屋里示意她進來,又讓她把門窗關上。 沈晚照看她神神秘秘的:“姐,你要干什么???” 沈明喜拉她到了床上,很豪放地把上衣一脫,露出緊致結實的小麥色皮膚:“來,幫我上藥?!?/br> 沈晚照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沈明喜把藥瓶扔給她:“我副將前幾天被弓弦打傷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只有靠你了?!?/br> 沈晚照順手接過:“你副將……男的女的???” 沈明喜嫌她啰嗦:“廢話不是,我能讓男的給我上藥?” 沈晚照也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她就是再漢子,那也不是個漢子啊。她搖了搖頭,道出淡褐色的藥膏往她身上抹,等看清了傷疤又驚道:“你怎么這么多傷啊,傷還這么重?” 她堂姐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舊傷,有些只剩下傷痕,有的才結疤,其中一道從左肩一直貫穿到后腰的傷疤最為恐怖,看樣子倒像是才傷的。 她把手反復洗干凈,一邊抹藥一邊看了眼桌上放的酒壺:“你受這么重的傷就別喝酒了,小心以后再落下什么毛病?!?/br> 沈明喜不耐煩地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不喝酒難道喝水嗎?”她撇撇嘴:“當兵的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活一天享受一天,不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死了,還沒痛快過,豈不是白活一回?” 沈晚照對這話不敢茍同:“以咱們家的家世,讓你在兵部當個文職也不難,你何必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沈明喜鄙夷道:“沒勁?!?/br> 她頓了下,咳了聲才道:“從我第一天學武起,我就知道我想要干什么,我也不顧一切地達成了。喏,你看這傷就是上個月在陪都剿匪留下的,這不是傷,這是勛章?!?/br> 沈晚照手下一用力,沈明喜哎了聲:“你輕點!” 她幫她把衣裳往下拉了拉,不小心瞄到她小腹,就看見排列整齊的八塊腹肌,手臂小腹都是結實的肌rou,就連胸……都是胸肌。 上天作證,她絕對是第一次見過八塊腹肌,但她一點都不高興,為什么是女人的八塊腹肌不是男人的啊啊啊啊?。。?! 人各有志,沈晚照也不打算強求她,只是勸道:“不求你卸任了,你好歹裝出一副女人樣兒啊,不然伯祖母見了你這幅德行,一聽你說粗話,準得被你氣死!” 沈明喜撇撇嘴:“我爹死的早,娘……娘就不說了,有人生沒人教,能這樣就不錯了,再說我可是在軍營里頭,拿腔拿調地說話誰搭理你,這幫人就是賤骨頭,你好聲好氣說話沒人聽,一瞪眼一罵人立刻就老實了,說著說著就戒不掉了?!?/br> 沈晚照翻了個白眼,她堂姐的長相是典型的沈家人長相,沒啥挑的,可那個性格……沒幾個人能背住啊。 沈明喜用肘子撞了她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漢子的?” 沈晚照誠懇道:“你怎么會是漢子呢?你明明是個壯士啊?!?/br> 沈明喜:“……” 兩人閑聊幾句她就叮囑道:“你這些日子給我好好表現,裝也裝出好學生的樣子來,今天的余二事兒我不想再看到,你的前途不止于此,把心眼放寬,不然我怎么向上頭舉薦你?” 沈晚照不由得問道:“什么舉薦???” 沈明喜:“……” 她才發現自己是說漏了嘴,忙忙地閉緊了,做老僧入定狀。 沈晚照問了幾次無果,只得悻悻地住了口,轉口問道:“你個那個秦同知是怎么回事?” 沈明喜面露不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嫌惡地開了口:“有什么好說的,錦衣衛的番子,上個月借著查案的名頭,才帶走我兩個弟兄,回來的時候都給折騰的沒人樣了,軍隊里的敗類,皇上養的狗,有什么好說的?!?/br> 沈晚照化身福爾摩斯:“那也是人家的工作啊,都是為朝廷效命,何必互相擠兌呢?再說我覺得你們倆可沒這么簡單?!?/br> 沈明喜這回打死都不再說了,朝她后腦勺上扇了一巴掌:“少廢話,走走走,我送你出去?!?/br> 她說完穿好衣裳,把沈晚照搡出了門。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錦衣番子一溜小跑的過來了,手里還拿著一捧芍藥花:“千總,這是我們同知送給您的,他說您可以……”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明喜一擺手打斷了:“滾滾滾,看在你是個跑腿的份兒上我不對你動手,再不滾別怪我不客氣?!?/br> 番子哀哀怨怨地跑了,沈晚照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火上澆油道:“秦同知怎么自己不來送花呢,太沒誠意了!” 沈明喜道:“他昨天才被我打的,至少三天沒法見人?!?/br> 沈晚照:“……” 突然有點心疼秦同知了怎么辦? …… 騎射課之后又練習了幾日,沈明喜見大家都學的有模有樣了,開始勞逸結合,拿了幾個葫蘆和魚線:“咱們今天來射柳玩,射柳就是把這葫蘆綁在柳樹上,葫蘆里放著鳥兒,咱們來射葫蘆,哪個鳥兒飛得最高算哪個人贏,但是不能射死射傷,否則就算輸?!?/br> 大家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其中以殷懷月最為積極,她最近可是所有人里進步最快的,把弓箭擦了又擦,信心滿滿。 有人大著膽子問道:“沈師,要是誰得了第一有什么獎勵沒?” 沈明喜道:“賞你一巴掌要不要?” 眾人哄堂大笑,沈明喜這才道:“誰得了第一,誰明天就放一早上假,可以不用來上騎射課了!” 眾人更是振奮,弓箭都瞄準了柳樹上掛著的幾個葫蘆。 最近常常地跟著余二廝混的,一個娘了吧唧的參將之子嫵媚地一撩頭發:“人家不會射嗎,但人家也想放假啊?!?/br> 他也是倒霉,抽簽第一個就抽中了他,一箭歪歪斜斜地射出去,直直地扎在草叢里,就聽喵地一聲尖叫,一只小白貓突然從草叢里鉆了出來,后腿還有斑斑血跡,又沿著草叢走了幾步,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有的同學湊過去看,見是只野貓,也就沒興趣管了。 他大罵一聲晦氣,挨了沈明喜一腳:“你眼睛被什么糊住了?往哪兒射呢,我要不是躲得遠,你是不是打算連我一起射了?” 所有人都取笑起他來,不過有些人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有的還真差點射中沈明喜,被她拖下去狠狠地瞧了幾板子。 沈晚照是標準的貓奴,見了方才那一幕難免有點心神不寧,但又不好這時候沖出去看,射箭都射的心不在焉,勉勉強強射中了葫蘆,里頭的鳥兒迷茫地叫了一聲,撲棱著翅膀展翅高飛了。 最后當然是殷懷月毫無疑問地獲勝了,沈明喜宣布她明天早上可以不來之后,眾人就遺憾地散了。 沈晚照先跟在眾人后面,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連忙跑到射場,撥開草叢一看,就見里頭躺了只兩個巴掌大小的小白貓,碧藍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猶豫了一會兒,頭腦發熱就把貓揣懷里了,回到宿舍被韓梅梅瞧見,低聲道;“你瘋了啊,咱們書院不許養這些的,你看十五號宿舍那個,養了只狗被發現給亂刀砍死了!” 沈晚照:“???” 韓梅梅:“砍死的是狗,是狗!” 沈晚照擺擺手:“我就是幫它治傷,不會養的?!?/br> 她說完翻箱倒柜找出了她娘給她準備的外傷藥,又把干凈寢衣剪了一長條下來,給小貓包扎上了。 小貓開始還有些戒備,到后來輕輕地喵了聲,溫順地趴在她懷里了。 韓梅梅負責幫她遞剪子,兩人都沒注意到,門口孔茹探頭探腦地往里瞧了眼,眼珠子轉了轉,得意一笑,興沖沖地跑去告狀了。 韓梅梅抹了把汗:“你是打算怎么辦,養著早晚得被發現,但要是扔了它這傷可怎么辦?” 沈晚照猶豫片刻,想到‘尚昭’,慢吞吞地道:“那我只能去問問有人要嗎?!?/br> 第22章 韓梅梅胖臉皺成一團,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你說的是沈師?” 沈晚照臉皮子一抽:“她不行?!?/br> 韓梅梅奇道:“她不是你堂姐嗎?怎么不能幫你照管照管?” 沈晚照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她倒是喜歡養小動物,但是養什么死什么,小時候養個烏龜都被她當成石頭錯手扔出去砸人了,到現在都沒找著,她哪里是養動物的料兒?” 她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來一個包裹,把小白貓包在懷里:“我出去找一個朋友,托他幫忙養著,你可別聲張啊?!?/br> 韓梅梅交叉手指做了個貼封條的動作,她小心把白貓包在懷里,左顧右盼地除了學舍的院子。 也是她運氣好,大中午的路上人本就不多,偶爾有錦衣衛路過,也沒有多看她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她一路提心吊膽地來了師長住的院子,做賊似的輕輕拍著‘尚昭’的大門,沒拍多久他就過來開門了:“你……”他低頭看著她手里的包裹:“這是什么?” 沈晚照知道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院里,見著先松了口氣,隨后又猶豫起來,養寵物對于有責任心的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小事兒,他萬一不愿意養怎么辦。 她遲疑著開口:“尚兄……你喜歡貓嗎?” 白貓也適時地探出頭來,輕輕地‘喵’了一聲。 溫重光臉上的詫異轉瞬即逝,恍惚中有種提前帶孩子的錯覺,默了片刻才緩聲道:“你來是為了這個?” 他關上了院門,一撩袍袂坐在石桌上,郁郁然輕嘆:“你每回都是有事兒才想起我啊?!?/br> 沈晚照連忙擺手:“沒沒沒,沒事兒的時候我也挺惦記你的?!?/br> 他側頭而笑,手指仿若無意擦過她的指尖:“惦記?有多惦記?” 沈晚照身子一震,觸電的感覺從指尖一直通了過去,皺起眉轉頭看他,他卻偏頭看著墻外伸進來的薔薇,在斑駁的日影下風采照人,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她又開始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干咳了一聲:“額……你猜?” 又轉移了話題,指著一樹已經長進來的花:“你這兒花開得好,不像我們學舍那邊,養什么死什么,估計是風水不好,想問個花香都聞不見,你這里的花染的整個院子都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