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君長知頓了頓,有那么一瞬間像是想要說什么,卻最終還是未說出口,片刻之后這才緩緩道:“方才聽萬歲爺說過了,你們都尉府要查西決與朝廷官員勾結,私下販售神兵營火器設計圖一案——” 白術:“???火器設計圖?這么嚴重?” “……”君長知似乎又被雷劈了一下似的,“你不知道?” 白術搖搖頭。 “什么都不知道你瞎湊合什么?” “你以為我愿意??!誰高興沒事干去花樓扮大姑娘甩著手絹管誰都叫‘大爺’完了還要忍著一身雞皮疙瘩對真能做我大爺年紀的人嬌聲嬌氣地說‘大爺來玩玩嘛’……再說啦,”白術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一圈,翻著眼睛掃了站在自個兒面前的年輕男人一眼,“您管好您的大理寺和君府那些個……呃呃呃就行了唄,鼻子伸到都尉府你也不嫌自己鼻子大?!?/br> “呃呃呃是什么?” “……” 要不要那么會抓重點。 “說話?!?/br> “沒什么啊?!卑仔g說,“沒別的事啦?沒事兒我走——” 白術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下一秒,瞪著那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玩意她眼睛突然就直了—— 此時此刻,月光之下,在君長知手中握著的是一尊畫得微翹微妙的泥娃娃,泥娃娃懷中抱著個小獅子,身上穿著漂亮的彩色棉襖,腦袋上倆羊角辮,咧著嘴還缺一顆門牙——居然是個大阿福,而且,就是那天君長知從小攤販老板那兒坑來的三個大阿福里的其中一個。 剩下兩個在西決那里,這個且放下不提——最后那個當時白術明明見著君長知順手就收了起來,原本琢磨著那君府的小表妹喜歡玩偶泥人,他自然就順手拿出來送了她,卻沒想到,這玩意居然被君長知捂好了愣是沒拿出來…… “這這這這不是——” 白術被唬得下意識后退一步。 君長知微微蹙眉:“這什么這,不要?” 言罷作勢就要隨手扔了,白術屁滾尿流地撲上前抓著他的手腕抓牢了,完了抓住就不肯放了,抬起頭,一雙黑色招子在月光之下忽閃忽閃的:“給我的?” “嗯?!?/br> “哪來的?” “路邊撿來的,看著長得像你,就撿回來了?!?/br> “……” “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做工也粗得很,不要扔了便是?!?/br> “要要要要要啊——!” “……要便拿去,吼那么大聲作甚?” “……” “過幾日你到了胭京樓,都尉府會上報皇上你們的行蹤,到時候倘若西決要去拜會你們兩……頭牌,無須慌張,我自然會跟著一道前去?!?/br> “你逛花樓?” “去看著你們而已,”君長知露出了個無奈的表情,將手中的大阿福往面前的矮子錦衣衛懷中一塞,“沒事了,走吧?!?/br> “喔?!?/br> 白術捧著手中的大阿福,老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戳到了君公公的痛處,于是深刻嚴肅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之后,在身后君長知一臉莫名的注視下,轉過身顛顛兒地一溜煙跑路了。 ☆、第七十一章 君長知走了以后,這夜站值的人正巧有白術和二十一,天德帝索性將門口的錦衣衛叫了進去,商討之后調查神兵營火器設計圖泄露一案。 見四名錦衣衛默默地走進來,天德帝先是在四名錦衣衛身上掃視一圈似乎在審視這錦衣衛到底合適不合適到花樓男扮女裝,看了一會兒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又將目光轉向白術,在看見這矮子錦衣衛手中小心翼翼捧著的玩意兒之后,他愣了愣:“這么丑的大阿福哪來的?” “回皇上的話,”白術抱著大阿福老老實實地說,“君大人給的?!?/br> “朕知道是他給的,今晚他就捧著這東西跟朕聊了一宿,朕讓他放下他也不干,寶貝似的……原來是送你的么?君府窮困潦倒了還是朕什么時候克扣他俸祿了,送人禮物送這么不上檔次的東西?!?/br> “……” 總比你啥也不送好,還盡他娘的坑老子來著……再說了,人家送什么給我關你屁事啊,還真是心懷蒼生管得寬吶。 見白術沉默不搭話了,天德帝也懶得再跟她繼續廢話,索性跟紀云開始商討起關于接下來的那些任務,因為這會兒還并不清楚那個西決到底是在花樓搗鼓什么,所以白術和二十一只適合負責去觀察一番,看看他到底跟哪個花娘來往密切,再行下手——所以簡單的來說,這一次任務雖然要求挺高,但是難度也并不是很大,也沒什么危險……當然,所謂“不危險”的前提是白術和二十一沒有被揭穿。 白術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倘若被揭穿了呢?” 天德帝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千萬別說你認識我?!?/br> 白術:“……” …… 第二日,都尉府內。 胭京樓是央城最大的花樓,坐落于央城最繁華的地段,具有上百年歷史,經歷兩代皇帝至今屹立不倒——每一年舉辦的花魁大賽是整個大商國最大型的花娘選拔大賽,拔得頭籌的姑娘不僅可以獲得一大筆銀子,還有機會結識各式各樣的達官貴人,從此平步青云,眾星拱月,各種雄性為一睹風采一擲千金…… “——說得再洋氣本質上還不是花娘么,長得好看的小婊砸就不是小婊砸了?邏輯被你們挫骨揚灰了吧?膚淺?!?/br> “怎么就膚淺了?我說你這種好龍陽的就是不知道姑娘的好處,人家云麓姑娘,哦,不是說你啊,反應別那么快,你訓練得也太到位了吧?——人家云麓姑娘心地可善良呢,我聽說每月初一十五必吃齋素,樂善好施,捐銀捐款……轉過身來!” 白術聽話地轉了個身,回過頭看著抓著個丈量尺在自己身上搗鼓的副指揮使大人:“我要有錢我也捐吶,你去詢問下萬歲爺給不給咱們添俸祿?” “最近萬歲爺瞧咱們都尉府不順眼呢,”在紀云身后,左手抓著一個小本本右手抓著一桿毛筆的二十一頭也不抬地說,“現在去商量添俸祿和去申請月提前告老還鄉有什么區別?” 紀云點點頭:“二十一說得是,人家還是廚子,也沒想你這般被豬油蒙了心?!?/br> 這會兒,紀云紀副指揮使正一邊頭也不抬地教育著白術,一邊給她量胸圍,嘖嘖兩聲咂嘴記下個數據又轉過頭跟身后的負責記錄的二十一報數,二十一拿著桿毛筆記下了,又皺起眉咬著毛筆屁股,在白術的胸圍數據旁邊又添上一個數值…… 紀云伸過腦袋去看了看,只是一眼便道:“添小了,云麓那胸前可不止這兩點rou呢?!?/br> 二十一抬起頭眨眨眼:“再多怕是要掛不住了?!?/br> “那怎么辦?”紀云皺起眉,轉過頭又看向這會兒正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瞅著自己的徒弟,上下將她打量了一圈道,“徒弟,你胸平得都要凹下去了——平日多加強鍛煉,好歹練出個胸肌來顯得強壯一些才好,現在這小雞仔似的模樣,為師看著都心疼……心疼都尉府的米——每天吃那么多飯也養不出幾兩rou來,那些邊畫畫的大米都叫你浪費哪兒去了?” 白術:“……” 作為一個姑娘,被人以糙漢子的標準來衡量胸部這樣都要被嫌棄胸小,這日子還能過?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溫情在哪? 紀云說完又湊過來盯著白術看了一會兒,一邊將她從頭挑剔到尾嘟嘟囔囔道:“身高差了點,沒關系,這個多塞幾層鞋墊就行,反正有裙子擋著也看不出來,你自己走穩了別摔著就好……云麓的鼻梁比你稍高——二十一你過來看看這個要怎么墊墊才沒那么明顯?嘴還是合適的,哎呀徒弟我發現你眼角有點往下掉啊——” 白術忍無可忍地罵道:“你他娘眼角才往下掉!” 紀云滿臉理直氣壯:“可是人家云麓姑娘的眼角是往上勾的?!?/br> “那是化妝,你懂個屁!給老子一根眼線筆我他娘能給你畫出個蘇妲己!”白術真是受不了這直男神一般的審美以及瞎了一般的目光,暴躁地說,“在你眼里頭那個云麓是不是還是從來不施粉墨,素面朝天,依舊美麗動人得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紀云驚訝地看著他徒弟:“咦,你怎么知道?!” “……” 這時候白術的眼珠子都快翻到后腦勺去了。 雄性生物們的眼光還真他娘的就是八百年始終不變,只要不是煙熏妝大濃妝在他們的眼中世間萬物皆素顏,也是醉了。 一切數值記錄完畢后,紀云便帶著白術還有二十一到易容師傅謝師傅那兒報道去了,依舊是滿屋陰涼,到處都是做好的石膏模具,只不過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白術他們來時,房間里似乎在煮著什么東西,往那屋子里一站,就能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以及一股nongnong的草藥香味兒。 白術四周看了看,隨即便看見最中間的工作臺上擺著四座石膏,其中有兩座旁邊分別掛著云麓和韶華的畫像,而在畫像旁邊的兩座石膏做的那是惟肖惟妙,居然與真人十分相似——白術看了一會兒,然后驚訝地發現,四座石膏里還有一座看著十分眼熟,她趴到工作臺旁看了一會兒,然后驚覺這好像是她的腦袋。 白術:“哇!” “哇什么哇,要做你量身定制的易容面具,當然也要知道你臉上的骨骼構造,”紀云站在她身后仿佛恨鐵不成綱一般說,“走出去別告訴別人你當初通過了易容這項考核,咱們師門的臉都被你丟光了?!?/br> “這玩意出完任務能送我么?”白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摸自己模樣的石膏像,被紀云眼疾手快地一把拍掉爪子,她痛呼一聲縮回手,又道,“君公公送了我個大阿福,我總要回禮是吧……”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腦袋送他?”紀云露出個嫌棄的表情,“你腦子有毛病吧——唉,師父?” 紀云話語剛落,白術跟著擰過腦袋,仿佛是要應了副指揮使的聽力絕佳的事實,不消一會兒,從屋子的陰暗處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陣沙啞低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們來的正好,二十一,二十八,你們來,試試這面具和你們和貼不和貼,我好再做下調整?!?/br> 白術跟著屁顛顛地去了,在紀云的催促下去洗干凈了手和臉,確認手上和臉上沒有任何灰塵污垢,這才又從謝師傅的手中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屬于她的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很薄一張,半透明狀,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破一個洞,捏在手上涼颼颼的,還頗有彈性…… 像硅膠。 但是肯定又不是。 “豬皮用特殊草藥黏過之后就是這樣,”仿佛是看到了白術滿臉疑惑,紀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咱師父手藝精巧,這人皮面具戴上了再打點兒粉就絲毫看不出破綻了——” 白術吭哧吭哧地將面具戴上,就好像給自己戴上一層面膜似的,她張了張嘴,有些不會會說話了似的含糊不清地說:“鼻子那兒有點空?!?/br> “還要塞幾層皮進去的,這個要一點點往上黏,否則不牢固,看也不自然,還不輕觸碰,碰碰就歪掉了?!?/br> 謝師傅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里屋的另外一個工作臺,只見工作臺上果然放著無數片薄薄的等大小的薄皮,只是蟬翼一般透明的豬皮。 “你胸也是這么出來的?!奔o云在旁邊興高采烈地補充說明。 白術瞪了他一眼。 然后摘下人皮面具,開始試身體其他部位的改造——二十一恐怕是真的如同他說吹噓的那般對易容術十分熟練,這會兒大大方方脫了上衣就捏起那些個薄如蟬翼的豬皮往自己身上需要修改的地方輕車熟路的貼,白術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發現那豬皮就是撫平了,一層層耐心地緩緩疊羅漢似的往身上疊,根據變化極小的面積變化,眨眼之間,好好地一個糙老爺們胸前就波濤洶涌了起來…… 白術看了一會兒,就轉身自己貓在小隔間里搗鼓了一會兒——二十一的動作快,她沒那么熟練,薄薄的豬皮不是黏在手上就是放身上起了褶皺,而且軟噠噠的……有點惡心……折騰個老半天好不容易堆起個小山丘,對著銅鏡照了照,又低下頭看了看,白術只覺得這會兒自己明明已經達到了人生最輝煌的巔峰。 她穿好衣服挺滿意地往外走,然后叉腰問一屋子的人:“怎么樣?” “二十一做的偷工減料小菜包似的?!奔o云滿臉嫌棄地說,“你是不是這輩子沒見過大胸長什么樣的?” 白術:“……” ☆、第七十二章 聽說那胭京樓的韶華姑娘彈得一手好琴,唱的一嗓子好曲兒,柔聲細語,溫情十足,這些日子因為西決二皇子出手闊綽還給她配了一只焦尾琴,每日華燈初上,她往那月下一坐,輕輕抬起手撫琴吟唱一曲,每一個雄性生物都可以在她傲人的胸膛中找到一個愛的港灣—— 紀云“啪”地合上手掌的資料小冊子,看向不遠處一臉嚴肅身穿飛魚服昂首挺胸站著的都尉府廚子:“二十一,你拉個琴我聽聽?” 二十一:“顛勺子我就會!” 紀云皺眉:“少廢話!你就試試,顛勺子和彈個琴能差多遠,不都是手上活兒么!” 白術:“……” 紀云這番不靠譜的話似乎注定了接下來的悲劇,于是十分鐘后。 紀云捂著耳朵讓都尉府廚子停止彈棉花:“算了算了算了,我都不知道好好的琴還他娘能發出這樣有創意的聲音,繡春刀拿來——唔,這樣就行了,就流了一點兒血,傷口不深,瞪我干嘛——一會兒那老鴇問你怎么不彈琴就說你手受傷了好了,繡春刀給你藏在琴下面,你掰這個機關就掉下來了……如果機關卡住你就把琴摔了別客氣?!?/br> 白術:“神馬!那可是古琴??!” 紀云:“假的,真的讓人收起來了,嚷嚷什么,到你了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