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林如海也不好言媳婦娘家的是與非,對與錯,只苦笑道:“珠兒他母親病了?!?/br> 這孩子的母親病了,孩子憔悴這叫孝,誰也說不得不好,也就他大舅子那張嘴里能蹦出那種話來。 聽是王氏,九爺十爺那都不意外,也都有數兒,只是猜到了是一回事,這眼看著又是一回事了。 倆人一個心說:這居然還沒死成?我這恩侯兄還真不是一般的手段!果然不能看他平常跟個軟和人一樣,這要是到了緊要關頭,指不定能下什么樣子的狠手呢。 那十爺心說:這王氏也忒是愚蠢不堪,這白長了一雙眼,更白長了一個腦子,這給自己個痛快不是少受罪?也看不清楚形勢,結果現在好了,死都死不成! 這倆不說話,那林如海心里其實也有一點七上八下的,畢竟他知道的比別人都多一點,上次和大家一起去京城的時候那也是聽賈敏說了一對內中隱情的,這知道的多了其實對王氏也同情不起來,更是憎恨這種惡毒婦人,可這看到人家孩子的時候就不同了,關鍵是賈珠是個好孩子啊,而且孝順…… 賈赦帶兩人來到了他的書房里,冷著臉讓兩人坐下來,接著也沒讓人看茶倒水上點心,就冷著臉道:“說吧,誰先說?” 賈政訕訕道:“兄長也應該知道我帶珠兒來是為了什么了,我雖有心不允,可耐不住這孩子自己……我瞧著他都有些不對了,又不敢擅自做主,就只得帶他來金陵打擾兄長了?!?/br> 賈珠更是一下子跪了下來,紅著眼眶對賈赦道:“伯父,珠兒此次前來并不是要為母親求情,實在是為人子看不得她在受苦,我卻什么都做不得,便是為她端茶倒水喂一口藥,也算是盡了我這一份心……” 賈赦不禁頭疼,賈珠這眼瞧著是因為這事兒都要給自己憋出來心魔了??! 他算是知道這賈政跟他提了能否推遲王氏的死期之后的報應落在誰身上了,這還不是一目了然?這賈珠得虧是修了點道法,好歹是湊合到了煉氣期,不然還真要在這愧對情緒之下少不得也得病倒,還得是重病。 這心魔也不是治療儀能夠治療的,這赦老爺木著臉看著他道:“你這事憋在心里多久了?” 賈珠戰戰兢兢道:“從……從母親生下來弟弟之后?!?/br> 也就是從頭開始這小子就在心里糾結起來了。 赦老爺心里一嘆,這孩子容易得心理問題啊,接著又想到還有一個腦子同樣轉的快的元春,他并不放心他那好母親的照看,問:“元春呢?” “meimei……meimei和我差不多?!?/br> 赦老爺這下的頭是真的疼了,他不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弟弟,這老子是怎么當的,有這樣當爹的嗎?也不管管這倆孩子,也不問問人什么想法?那閨女就往他們那個不靠譜的娘身邊一放就不管了?還真有他的! 心里不管再怎么責怪還是要捏著鼻子收拾這個爛攤子的大老爺狠狠地瞪了一眼賈政,讓政老爺那腿腳都跟著軟了軟,要不是現在是在坐著而不是站著,指不定還要出丑。 “行了,你這意思我是明白了,不過話得說清楚,不是我不樂意讓你去,是你去了也沒什么用。你跟你太太說話,她也是聽不到也沒辦法給你說話,如今她的三魂七魄都已經被討債的給帶出體外去扣著了,不過是個陽壽未到,這樣說你懂了沒?” 賈赦說這話之前也沒忘記先掐算了下王氏現在的狀態,等說了這話后,他就覺得心中一直積壓隱藏多年的抑郁之氣一下而消,他這才恍然發現原來他這心中也有一道執念,雖未曾魔障,可要是不除,指不定將來就要成為他修行之路上的后患。 賈珠道:“珠兒已經聽明白了,不過……不過饒是如此,珠兒身為母親的長子,這個時候才更應該送母親最后一程……” 也是他唯有的一份孝心了。 賈珠甚至覺得自己心冷漠地可憎!這父親也就罷了,自己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什么都不做呢? 賈赦嘆了一聲,給他一張符道:“現在,吃了?!?/br> 倒也不是非吃不可,可王氏身邊的怨氣也忒多了些,若是不讓他吃下只拿著護身,有個沒注意的時候指不定就對他這樣有了心魔的修真者來說,更容易吸引這些邪祟,若是吃下還靠譜一些。 當然了這張符也不是他畫的,而是方陳前段時間送他的一些高級符。 賈珠毫不猶豫地接了吃了,賈赦這面色才稍好了一些,打發了賈政,自己試圖給這侄子做下心理功課,最少是解釋下。 “我和你娘之間有深仇大怨,她陽壽未到,之所以現在就遭了報應當然是因為我。不過我算得出她本身的造孽原本會超過現在這數兒,也就是說我現在不出手,指不定她將來還要造孽,這你懂?” 賈珠點頭,他也是沒少看了道經道藏。 “你娘如今會這樣,是因為我給了她一張因果符,讓她死于自己所造的因果,這因果都償還完了,人也會沒了。所謂人死燈滅,前世孽債已清,我也就不會再跟她計較,且她生前已償還了欠債,便是到了地府,也能勾除這輩子的業力,若是你這當兒子的孝順的話,多多為她做些法事,指不定還能轉世投胎,這也明白?” 賈珠聽到他說到勾出夜業力的時候雙眼之中就突增了光彩,等聽完后立刻激動的連連點頭! “元春若是孝順的話,也不用親自照顧她,便是在她門前念一念經書也是行的,不過這也不能念多,畢竟一個姑娘家家的,念這些也沒個意思?!?/br> 賈赦說到元春,心里其實還挺微妙的—— 他之前倒是沒有察覺,許是元春投胎轉世的次數太多,這怎么著他這侄女居然也是天上的花仙子??? 這天上沒了一個百花仙子,到底下來了多少花仙子要爭奪這個?要按照百花來算,這可不是要最少一百個? 回頭得讓大腿幫著問問這事兒,總不能都是他家周圍吧? 將這事放在心里,眼看著賈珠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心魔都為之松動,怕是等親自看著這王氏咽氣之后,三魂七魄重新歸為,然后業力全消地入了地府,也就沒了。 他覺得累心不已,嘀咕道:“你老子這當爹的也當的忒輕松了點,元春丟給老太太,也不看老太太能教導出來敏兒那是運氣,也是因為你祖父,萬一將個好姑娘給教壞了怎么辦。再說你,他竟也不管不問,到了你去求到他沒法子才帶來……” 賈珠恭恭敬敬地聽著,只垂著頭。 所謂子不言父之過,可伯父說話的時候也沒他插嘴的份兒。 “對了,老太太是不是還一門心思都在寶玉還有你弟弟身上呢?” 賈珠心說哪能不是?不過這樣又有怪懟賈母忽略元春之嫌,他到底是個心地純善的少年,遮掩道:“其實是敏兒姑姑將寶玉接到她院中和瑤光弟弟做伴兒,好讓老太太輕省一些?!?/br> 賈赦搖了搖頭,又對他道:“你弟弟的滿月宴,你這當兄長的也要幫著cao持一二,如今這府里也沒幾個能管得了家事的,到時候你少不得要跑個腿,我要等到當天才能回去呢?!?/br> 賈珠倒是不知這寶玉的滿月宴意味著什么,心情松快不少的他發現伯父居然還關心著寶玉,心中亦是高興不已。 “行了,你出去,讓你老子進來?!?/br> 政老爺規規矩矩地站在書房外根本就沒有敢走遠,等被兄長一含進去就立刻進去,老老實實地站著,坐都不敢坐了。 賈赦倒也沒有急頭白臉地就教訓他一通,當年他老子教訓他的時候,他總委屈,故而這次倒也讓賈政有發言權,道:“你自己說說這事兒你是怎么看的又是怎么想的?” 賈政老老實實道:“我只覺得這兩個孩子離那污穢地方越遠越好,這不是沒法子才沒把她挪出去么?” 賈赦直接給了他一白眼:“你是不是覺得你名聲太好了,還是咱們賈家的名聲太好了?你還不如你兒子呢。便是那王氏的確作惡多端要死了,可不就應在‘要死了’三個字上嗎?你對她好一些,親自照顧一番,不也全了這一世的夫妻情意,你親自照顧她,這又哪里有元春和珠兒什么插手的余地?便是抄抄經書罷了!” 賈政被他這樣一說,頓時臉色慘白。 可不是?倒是他給忘了,只滿心嫌惡那王氏…… “她心機手段也都有,說白了若是男兒指不定還比你強一些,只手段太過狠辣,這仇也報了,她如今和死了也沒什么區別,你善待她一些?!?/br> 賈赦也沒再說什么難聽的,這畢竟是賈政自己的事。 他也知道他夾在中間為難,一邊是王氏這個發妻,一邊是他這個兄長。 只這也顯得他太薄情了,若是不做點什么,這賈珠指不定怨懟,那本就沒多少父女之情可言的元春指不定寒心,將來寶玉指不定也會在聽了什么流言蜚語后對他這個當老子的心懷痛恨…… 所謂人死為大,這人死了什么都要想她的好處,而不想她的惡,故而這仨孩子將來聯合看他這個當老子的不對付,這賈政將來便是有個孝字壓著,不也寒心,不也痛心?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比他還辦事不過腦子的蠢貨落到這地方。 再說白了,也是他之前只有滿腔復仇的心,倒是沒想想賈政,好在……也算為時未晚,大不了王氏死了之后他親自做一場法事也算是了了此事。 賈政那張臉皮都被他揭了下來,只覺得無顏見人,在他面前捂著臉,那淚珠在眼眶里打轉,終究是沒有落下來。 大丈夫……大丈夫怎么能哭哭啼啼! 賈赦瞧著他這模樣倒還真多了點心疼,親自拍了拍他的肩,只道:“行了,這事算是了了,也不會讓你和她來世再做夫妻,以后永世不相見,這不挺好?” 賈政冷靜下來想了想這話—— 永世不相見? 他和王氏這輩子都已嫌惡彼此至深,便是永世不見……也不見罷! 賈赦又讓他坐了一會,待他神情平復了后方道:“也不用著急回去,既來了等下就拜見一下林家老太太吧,畢竟是長輩。太上皇和皇上都在揚州,你也不用擔心見到這兩位陛下。珠兒也是頭次來江南,明日你帶他走動走動,再帶他回去便是?!?/br> 聽得他細細安排,政老爺心中愈發感動,狠狠一點頭。 賈赦瞧著他這模樣見是沒事了,方才心里一嘆,覺得自己這般cao心,要是還沒效果,就直接給他們倆父子安排一堆的活計,看他們還有沒這心思! 第131章 赦老爺覺得為了蠢弟弟已經仁至義盡了, 等人出去之后也懶得問他們父子如何,他自己喝了一盞茶再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出去的時候,果然已經沒有再看到他那弟侄兩人的身影。 赦老爺這才保持著同樣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小伙伴身邊, 時刻與同志們保持團結, 一看九爺手上織的飛快,自己這個先進隱隱有被后進超越……好吧, 是已經被后進超越,臉就拉的老長。 這趕腳, 心酸??! 九爺倒是不知道他這小心思, 專心致志著呢。也不怪乎他如此賣力, 如果不把先孝敬自家老子的這一份給弄出來,給父皇送去,他怎么動手織其他的? 咳, 也就是他媳婦和孩子的? 而且也必須得學好,雖說這是法衣不丟人,而且女子也碰不得,不過這行徑要是被人給知道了之后保不準就要嘴欠地嘲笑他。 雖然九爺覺得這些人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不過這不是也最好避免這樣的情況嘛,最好還是學好了之后一個人晚上躲在房間里…… 等他兒子滿月的時候,嘿!這可是他老子親手給做的禮物! 不過小孩子的是不是要做的大一點?據說這孩子都是見風就長, 他那些年幼的皇弟和侄子也的確都是幾個月不見一面,等一看到都要仔細瞅瞅才能認得出來,發現自己沒有認錯人。 他這邊一心二用,專心致志, 手上曼妙飛舞,倒是讓一邊的老十也跟著心中羨慕。 他可沒有九哥這樣心靈手巧,又擔憂自己到了兒子滿月的時候都拿不出點能看的東西出來,這心里也是有些別扭,可讓九哥代勞,這誆他給自己的女兒織一件也就罷了,可是媳婦兒那兒…… 這總不能九嫂有的自家媳婦沒有吧?這樣一想,十爺這心里都有些感傷上了。 所謂英雄氣短,莫過如此??! 他一大丈夫舞刀弄槍保準敢說是一眾兄弟里面最出挑的之一,可這弄這兩個小棒子可真真……有點手殘。 不過眼看著賈赦走了過來,那雙眼睛還一個勁兒地往他九哥身上看過去,那眼神怎么看都有點羨慕嫉妒,他也就心里覺得寬慰了許多! 瞧,他不是一個人!這法衣也不是那么好學的,這妥妥的也是要有天賦的!十爺我是怎么著來著?哦,對了,天師說這技能書有點歪了。 他這邊找到了可以聊以自慰的安慰,便湊到賈赦身邊來,跟他嘀咕:“天師,我覺得不如讓九哥幫著你做一個樣子,你好讓你家的也給璉兒帶回去?” 九爺覺得倒也無可無不可,反正就當練手了唄,賈赦就黑了臉道:“不成,斷不成,這得我這個當老子的自己來,讓你動手幫忙這像是什么回事兒?還有,你難道能讓你九哥幫你給你家小郡主織?將來讓九爺好在你閨女面前臭顯擺,說‘你這些伯父里面九伯最是疼你,你第一件法衣就是你九伯父我給你織的’?” 他這學的有模有樣的,學的時候還自帶九爺那趾高氣揚鼻孔朝天的嘚瑟樣兒,可別說那拉仇恨的勁兒,一下讓十爺打消了這想法,看他九哥的眼神之中也帶上了警惕。 還真別說,賈赦還真說對了! 之前這九爺沒兒子,八爺也還沒兒子的時候,司徒誐的獨身愛子司徒信當然就變成了他們三人的眼中寶,那是一個寵愛!這八爺還好一些,有寵是沒錯,但也有分寸,也斷不會讓人家親爹眼熱吃醋的,但是這九爺就不厚道了,在人家司徒信三歲之前可是不知道哄著人家背地里喊了他多少聲父王。 每次被老十給抓住還能渾說沒這一回事,死不承認,氣得老十都要跟他拆伙! 這可是有前車之鑒的! 九爺聽了這話立刻翻了一個白眼,不想去看這挑撥離間的和一被挑撥立刻就順了人家的心的,不過九爺這嘴皮子也是相當之利落,直接瞥了赦老爺一眼道:“哦,其實本王也沒打算幫你們織,不過就憑著你們這手藝想拿出來能送人的東西,怕是還要苦練啊?!?/br> 嘲諷完畢,倒也不管那倆被嘲諷的學渣同學的臉拉多長,都自己織自己的去了。 賈赦哼哼地看了他一眼,將這事兒直接放在了心里,給他狠狠地記了一筆,且等著,爺就不信你沒個求我的時候! 這賈政父子兩個倒是找了個寂靜的地方談了談心,接著就要去拜訪一下林母,不過因為來的突然,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倒也沒準備什么禮物,且他們倆也沒有空間袋,這時候這政老爺就更委屈上了,他還不如賈珍那貨呢,他就有!自己就沒! 不成,等回頭的時候肯定要想方設法跟兄長提一提,倒不是要跟兄長討要好處,是……是…… 反正就是要說說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