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校尉先前向我要紙筆,原來是要寫這個?!背袒栈腥淮笪?。 “如此行事縝密,滴水不漏,難怪皇兄會對你如此器重?!睂⒛切〖埦磉谑掷?,秦景陽忍不住贊嘆道。 可聞沖聽了這份稱贊卻并未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奥勀车箤幵浮@兩份真假遺詔永遠不會有派上用場的那一天?!?/br> 說出這句話時,他的語氣總算不再如死水般平板無波,而是透出了復雜難言的苦澀。 秦景陽要兵變,要逼宮,雖然勝算極大,可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哪怕日后有再多文治武功,這里終究是個污點??捎辛诉@份遺詔便不同了,先帝親旨,白紙黑字,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不但可以立刻壓下其他朝臣的反對與質疑,甚至讓他們反過來站在自己這邊,將來也不會背上篡權奪位的罵名。 而這份最強大的武器,恰是他——曾發誓要為新皇肝腦涂地,萬死不辭的聞沖——所親手奉上的。 或許在秦曦默許徐家人對他刑訊逼供,讓他屈打成招認下謀逆罪名,以便光明正大將他處斬示眾的那一刻起,那一顆歷經風霜卻不改赤誠的心,便終于徹底地死去了。 秦景陽與程徽沉默地看著這個心灰意冷的男人跨上馬背。坐穩時聞沖的臉色白了一下,但他很快挺直了脊背,雙唇抿成一條頑強的直線。 他還有他的驕傲。 “王爺,長史,后會無期?!毕蛳路降亩艘槐?,曾經的司隸校尉調轉馬頭,毫不留戀地朝著與京城相反的方向離去。 “皇兄當年將那份遺詔留給他,便是在他的身邊埋下了一道催命符?!蹦克椭且蝗艘获R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秦景陽方才嘆了口氣?!熬退悴皇侨缃竦木謩?,只要秦曦知道了這東西的存在,就絕無再留他活口的道理?!?/br> “能夠留得性命重歸山野之間,無需再插手這些兇險的權勢爭斗,對聞校尉來說,或許也算是個不幸中的萬幸的結局了?!背袒找草p聲說。 這時從兩人身后傳來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秦景陽和程徽同時回過頭去,卻見一面孔陌生、家丁打扮的人在一名王府侍衛的陪同下,朝這邊匆匆走了過來。 “你是……相府的人?”不等那侍衛解釋,秦景陽已認出了對方的那身衣裳。他畢竟頂著楚清音的身份在楚家生活過一段時間?!翱墒秦┫嘤惺峦▓??” “是……是?!敝泵嬉蝗酥氯f人之上的攝政王,這家丁顯然十分緊張,說話都有些磕巴?!跋酄斖小行〉姆A報王……王爺,在王爺帶著人出……出城后不久,圣……圣上便派了一隊禁……禁衛軍,將王妃和小……小郡主強行請到宮中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出去串門了,對自己能否今天完結再次產生了懷疑…… 不過明天是肯定能完結的!【x】 ☆、萬事俱備 聽到這個消息,程徽頓時臉色一變。他將憂慮的目光投向秦景陽,卻是一怔:“……王爺?”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秦景陽的反應十分平靜,即使是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他的表情也鎮定得有點出奇。要不是深知攝政王夫婦感情甚篤,程徽幾乎要懷疑秦曦的這一步是不是走錯了棋。 “如果能將聞沖成功救出,秦曦便很可能會趁我們送他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對襄王府發難,將清音和綿綿劫為人質,借以用來威脅我,這一點我已經考慮到了?!惫?,他聽見秦景陽說道,“在出發之前我已和清音談過,若是事情真的變成了這樣,接下來又該如何應對?!?/br> 他將聞沖交給他的小紙卷放在程徽的手里?!罢髅?,你帶人親自去一趟這上面所說的地點,把那件東西取回來。通知各部,一切照常行事,但要比原計劃推遲一個半時辰進行?!?/br> “推遲一個半時辰?可到了那時……”程徽顯得有些困惑。他看了一眼還站在旁邊的楚家家丁和侍衛,欲言又止。秦景陽會意,揮手令他們先去一旁候著。 等那兩人走出一段距離,程徽才低聲道:“王爺,若是推遲一個半時辰,您和王妃就又要交換身體了?!彼^察著秦景陽的表情,“您是故意為之?” “沒錯?!鼻鼐瓣桙c頭,“皇宮如此之大,想要藏兩個人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等我們闖進皇宮,再去搜尋她們,無異于大海撈針,耗時費力,難免會給秦曦和徐家以可趁之機。一更天我與清音互換后,她對之前自己與綿綿被關押的地方自然清楚,便可以率領你們徑直前去,而不必擔心多走冤枉路。既然有這樣方便的能力,豈能不利用起來?” “可是,”聽過了他的解釋,程徽的擔憂依舊沒有減輕,“如果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內,皇帝耐心告罄,又要如何?萬一他決定將王妃與小郡主……” “以我對秦曦的了解,他不會這樣做的?!鼻鼐瓣柣卮?,“他心里也應該清楚,一旦殺了清音和綿綿,我與他之間便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落敗的一方是連活口都不會剩下的。他抓去我的家人,無非是想要用她們逼迫我放棄兵變的打算,乖乖束手就擒;如果我不顧那母女倆的安危,強行對皇宮發起進攻,他也可以以我連妻女都能舍棄,將來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任何人為說詞,動搖我方軍心,達到打擊士氣的目的。從這一點來講,延遲一個半時辰行動,正好可以給他造成我正在遲疑的假象,他便更不會對清音和綿綿下手?!?/br> “更不要說我們現在手里還有聞沖送的這份大禮。面對先帝留下的遺詔,就算是誓死拱衛皇宮的禁衛軍也會產生遲疑。秦曦才能、勢力、人望都不及我,又任憑徐家祖孫蒙蔽視聽,呼風喚雨,將朝廷攪和得一片烏煙瘴氣,這些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沒有遺詔時,我們是強闖禁內的篡逆之輩,成王敗寇,有了遺詔名正言順,一切便都大不同了。禁衛軍統領孫奕雖然對皇室忠心耿耿,卻并不是個認死理的榆木腦袋,或許我們甚至能兵不血刃地叩開宮門,長驅直入?!?/br> “王爺既然如此說了,那么屬下也不會再提出任何異議?!背袒盏?,“左右事已至此,王妃已經進宮,再去想其他的也是無用。只盼她能成功護住小郡主,平安度過這段時間,撐到一更天后?!?/br> “她一定會的?!鼻鼐瓣柕?,“在這世上我若是連她都不能全心信任,那還能去相信誰呢?” 兩人的意見就此達成一致。秦景陽招招手,示意那名楚家家丁走上前來?!稗D告丞相,他的心意本王領了,日后必會相謝?!?/br> “是……是?!奔叶↑c頭哈腰地應著,卻沒有立刻離去,而是依舊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斑€,還有一事……” “什么?”秦景陽問。 那家丁伸手從懷里取出一封帛書,雙手顫巍巍地呈上?!斑@……這是相爺所撰寫的勤……勤王檄文。相爺說,說若是您……您尋不到起事的好由頭,便不妨……不妨打著誅小人、清君側的名義……” 秦景陽和程徽相視莞爾?!斑@個老狐貍,我現在正缺什么,倒是被他摸了個門兒清?!鼻鼐瓣栃αR道,接過了那封帛書?!澳慊厝グ?!轉告你們家老爺,凡是他所期盼的事情,只要不算太過分,本王日后都可以滿足?!?/br> 顯然這才是楚敬宗希望得到的回答。任務圓滿完成,家丁歡天喜地地叩頭稱謝,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秦景陽與程徽分頭行動,長史前去取遺詔,襄王則返回王府,最后一次清點兵馬。 大半個時辰后,程徽回到了王府,將一個被捆扎得整整齊齊的包裹交給秦景陽。后者接過放在桌上,輕手輕腳地拆開,將置放于其中的那張卷軸雙手取出,小心翼翼地鋪展開來。 從程徽的角度讀不到遺詔的內容,只能看到襄王攥在卷軸邊緣的手指漸漸加力,骨節發白。 重新將遺詔收好,兩個人在正廳默不作聲地坐了一陣。申時剛過,黃芪拿著從太尉府遞來的書信進來,陳廷安已承諾必要時刻會站在攝政王這邊。先前楚敬宗與徐元朗起了沖突,同樣位列三公的他雖然并未被波及,但徐家在朝中氣焰驕橫,也難免對他造成了影響。更何況他向來與秦景陽交好,而看徐元朗不順眼,如今又知道了先帝遺詔之事,便更是輕松決定要站在誰的隊伍里了。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京城左戍衛將軍孟知錦也差親兵回話,愿聽襄王差遣,并且主動請纓,替秦景陽牽制住親近徐家一派的右戍衛將軍廖威。酉時一刻,王府侍衛統領陳橫入內稟報,五百精銳已厲兵秣馬,只要襄王一聲令下,便可立即殺向皇宮。 其后陸陸續續又有人從各處傳回話來。秦景陽為了這一天而事先設下的種種布置,至此已全部準備就緒。若是有外人能得到一份與襄王府有所聯系的所有官員的名單,便會一眼看出,這場博弈從一開始秦曦與徐家便幾無勝算。養在深宮、倉促繼位、登基后又獨寵徐家,并不費心籠絡其他朝臣的少年皇帝,與身負戰功、掌權多年、朝堂軍中都頗有威望的攝政王,孰勝孰敗,已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換句話說,只要秦景陽能過得了自己內心的這一關,對他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若說原本還擔心落得個逼迫親侄、篡權奪位的罵名,在秦煜陽的那封遺詔的面前,這些顧慮也已不復存在。 太陽漸漸偏西,離一更天還有兩刻鐘的光景。王府前院的空地上,五百黑衣甲士手按腰刀靜靜佇立,身側的戰馬仿佛也察覺到了這肅殺緊繃的氣氛,都溫順地耷拉著腦袋,不發出半點聲音。 出發在即,但還坐在正廳里面的兩個男人都明白,剩下的這兩刻鐘,才是最難熬的時候。身在皇宮的楚清音和綿綿現狀如何,秦曦和徐家會不會狗急跳墻,誰也不得而知;若是她們兩個有了什么三長兩短,就算是最終秦景陽成功贏了這天下,也永遠地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家人。 但到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不能再去想這些事情。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終于,當放在小桌上的沙漏快漏光了的時候,秦景陽撐著椅子的扶手,緩緩站起身來:“走吧?!?/br> 他向外面走去,程徽默然跟在他的身后。 見二人出來,院中的士兵們自發分開道路,垂首行禮。攝政王大步穿過人群,來到大門近前,隊伍的最前方。侍衛已牽來他們二人的坐騎,秦景陽抓住馬韁,飛身上馬。 “當——當——當——” 從外面傳來了更夫敲響梆子的聲音。程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看著他的主君突然低下頭去,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這個姿勢有了一陣子,才終于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來,抬眼看向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沒想到,聞校尉還留了這么一手?!边@具身體的另一個所有者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輕聲嘀咕,“早知道是這樣,我和綿綿也用不著演這一出苦rou計,乖乖任他們抓進宮去,給景陽一個闖宮的理由了?!?/br> 程徽也松了口氣,嘴角浮起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巴蹂托】ぶ鳠o事,在下便放心了?!彪S后他坐直身體,提高聲音,讓身后的士兵們也能聽見,“時辰已到,王爺請下令!” 楚清音的神情也嚴肅了下來。她同樣坐正身體,望向前方不遠處的朱漆大門。 自從穿越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此刻便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的眼前次第掠過。從京城到漠北,再從漠北到京城,她和秦景陽從被意外綁定在一起、不得不同心協力的合作者,變成了真心相待、向彼此托付一生的夫妻。往事歷歷在目,然而令她最為刻骨銘心的,果然還是秦景陽從皇陵直奔回京城,單騎闖宮,將自己從寧太后與王皇后的包圍中解救出來的那一次。 而現在,該輪到她去救他了。 楚清音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韁繩,她沉聲低喝:“眾將士,聽本王號令,出發!” 身后五百人轟然應是,上馬的聲音整齊劃一。摒棄掉一切雜念,楚清音雙腿夾緊馬腹,朝著緩緩洞開的兩扇大門,一騎當先沖了出去。 景陽,等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最后一章。 ☆、塵埃落定 “那,母后,那位王爺最后救出他的妻子和女兒了嗎?” 身著華麗袍服的小小孩童端坐在書案后面,仰起臉看向自己的母親,眼中透著好奇,期望她將故事的最后一部分講給自己聽。 “當然?!彼哪赣H微笑著說,“在壞人還沒來得及下手之前,他便及時趕到了家人所在的地方,將她們平安地救了出來?!?/br> 這是一個籠統得不能再籠統、簡略得不能再簡略的回答。然而,楚清音覺得,對于今年才六歲的秦曄來說,現在這樣的答案就已經足夠了。 八年前那個晚上發生的很多事情,是直到他們次日天亮時再次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中后,楚清音才了解到的。在是否留下她和綿綿性命的問題上,徐檀知和秦曦果然產生了分歧;在秦曦猶豫不決,無法下定決心處置她們母女的時候,徐檀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命令自家的私兵偽裝成禁衛軍的模樣,將頂著她的身份的秦景陽和綿綿從被關押的地方叫出,以秦曦宣見為借口帶領他們前往凝泉宮,實際上卻是想要伺機將他們殺害。 還好就算是使用著女性的身體,襄王殿下也不是什么易與之輩。通過兩名來人身上可疑的蛛絲馬跡,秦景陽很快推斷出了他們的真正身份與意圖,心中提前有了準備。隨后,他又借著那兩人認為他是一介女流,無需提防,趁他們不備時,拔下頭上金簪狠狠刺入其中一人的側頸,當時便結果了對方的性命。另一人大驚之下拔刀出鞘,秦景陽奪了那死人的腰刀與他拼殺,但畢竟因為身體用起來沒有自己的那么習慣,又要護著綿綿,因此手臂和肩上分別中了兩刀,這才終于將第二名殺手殺死。 后來得知這些兇險時,楚清音一方面后怕,一方面又不禁慶幸,還好她當年在漠北時堅持鍛煉身體,還向沐鐵衣簡單學了些拳腳功夫,這次秦景陽才能化險為夷。不然若是按照楚二小姐原本那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只怕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秦景陽與那兩人搏斗的地方已十分接近凝泉宮。他身上有傷,又帶著綿綿,根本走不遠,情急之下只得將計就計,潛入了徐淑妃的宮殿。說起來也算是巧,徐皎那一日被秦曦安排在一處偏殿躲著,以防萬一沖突起來被波及到,而秦景陽卻恰好摸到了對方的窗外。憑聲音認出徐皎的身份后,他當機立斷跳進了屋內,一擊打昏侍女,將徐皎控制起來,以求萬一情況下還能做個人質,利用她與秦曦和徐檀知交涉交涉,拖延時間。 而這時楚清音與程徽已憑借先皇遺詔說動了禁衛軍統領孫奕倒戈,不費一兵一卒地闖進了皇宮。在原本自己被關押的地方沒有發現秦景陽和綿綿的蹤影,楚清音心急如焚,命令禁衛軍與手下散開搜索,而她與程徽則前往秦曦最可能躲藏著的凝泉宮,與小皇帝做個了斷;至于后來在同一地點又發現了秦景陽和綿綿,這倒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在王府侍衛又抓住了喬裝成太監、想要從宮門溜出去的徐檀知后,這場短暫的逼宮就此塵埃落定。事后的清算,徐檀知以蒙蔽圣聽、把持朝政、迫害忠良、試圖殺害皇室宗親等罪名被判斬首,尸體示眾三日;徐元朗念其年事已高,賜白綾自盡,徐皎落發出家,終生不得還俗。徐家的直系子孫受此三人牽連,向北流放兩千里,其余旁系全部遣返原籍,五代以內不得為官。 秦曦被降為永陵王,后宮盡數遣散。秦景陽將他和王太后一同送往南方一處地處偏僻、卻山清水秀的小城,許他豪宅錢銀,香車寶馬,為他們派足了侍候的下人,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離開這座城,便大可在城中自由活動。在新皇所舉行的第一次朝會上,曾有人對廢帝這樣堪稱優厚寬松的待遇提出了質疑,但卻被秦景陽毫不猶豫地否決,并且表示此事他意已決,不容再議。 秦景陽會做出這樣的安排,楚清音倒并不是十分意外。曾經的北周襄王一直是一個重情念舊的人,在他記憶深處的某個地方,秦曦或許依舊是當初那個天真活潑、雖然有些貪玩,卻對叔叔全心尊敬愛戴的少年。一切都是從那場錯位的婚約開始的,如果沒有那件事,就算秦曦登基,秦景陽一樣成為了攝政王,也許他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而楚家,秦景陽兌現了自己對楚敬宗的承諾,在登基后依舊留他在任,繼續為朝廷效力。丞相其人雖然功利至極又好鉆營,但為官的能力著實無可指摘,秦景陽并不是會把個人私怨發散到公事上來的人,自然不會如秦曦那樣因他女兒的過錯而遷怒于他。至于楚沅音,身為皇后的她原本是要被送去和秦曦住在一起的,但看在楚敬宗的面子上,秦景陽判她與秦曦和離,返回老家蒙城,并且今生不許再踏入京城一步。 雖然楚清音一直在私下合理懷疑,秦景陽其實是為了避免秦曦母子和楚沅音相看相厭天天吵架,每日都不得消停,這才決定把他們分開的。 “母后?”秦曄的詢問將楚清音的思緒從過去喚回現實。她回過神來,笑著摸摸兒子的發頂:“這故事就到此為止了。那個王爺后來登上了皇位,成為了新一任的皇帝。他是一位勤于政事的明君,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br> “我明白了?!鼻貢习逯∧?,一臉嚴肅地點點頭,“為君者偏聽則暗,兼聽則明;不能憑自己的好惡來決定親近和疏遠哪一個官員。母后,我說得可對?” “呃……沒錯,是這樣的?!背逡舻男θ葑兊糜行擂?。我只是想不出新故事了于是帶著你追憶了一下往昔,怎么你還做上閱讀理解了?這腦回路是誰教出來的? “還有,”秦曄沒有注意到母親豐富的心理活動,繼續扳著手指頭,“不能沉迷美色,妃嬪干政更是大忌。另外后宮也要雨露均沾,不能獨寵一人……” ……兒子,你現在就考慮這些事情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嗯?不對?!闭敵逡艏庇陔S便說點什么岔開話題的時候,年幼的北周太子突然抬起頭來,為難地看著她?!案富实暮髮m里也只有母后一個人啊,這不也算是獨寵了?那獨寵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這……這就是一夫一妻無妾制婚姻的優越性,兒子?!背逡舻男θ菀淹耆┳?,聲音從牙縫里擠了出來。 這句話顯然超過了秦曄的理解范圍。他困惑地眨巴著眼睛,正想求母后解釋得再明白些,突然聽到門口炸響一聲清脆的呼喊,人未到聲先至:“阿曄!來陪我放風箏!” 帝后長女、承嘉公主秦昕一溜小跑地闖了進來。見到楚清音,她嚇了一跳,連忙剎住步子,現裝出一副優雅嫻靜的模樣,規規矩矩行了個屈身禮:“兒臣見過母后?!?/br> “行了行了,”和兒子之間的談話僵局就此打破,楚清音暗自松了口氣,面上卻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搖了搖頭?!芭芫团馨?,別摔就行。這下可看出你平日里沒少跑過來勾搭你弟弟玩了?!?/br> 小名綿綿的秦昕嘿嘿笑著,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這孩子明明出生的時候說是先天不足,結果隨著年齡漸長,身體卻漸漸轉好了?,F在更是成了個小淘氣包,在她父皇毫無原則的縱容之下,生活過得那叫一個逍遙恣意,無憂無慮。 聽到她的邀請,秦曄顯然十分心動,坐在墊子上扭了幾下。然而再低頭看看面前的書卷,他的小臉又皺了起來,露出一副苦相?!翱墒腔式?,太傅留下的課業我還沒有完成呢?!?/br> “太傅不是去戰場了么?”秦昕大大咧咧地一揮手,“沒有一年半載他是回不來的,不著急!” “去吧,也不差這一時?!鼻貢线€在猶豫的時候,第四個聲音響了起來。秦景陽從屋外緩步而入,他似乎是剛下早朝,身上還穿著舉行大朝會時的禮服?!罢梦液湍隳负笠灿性捯f?!?/br> “父皇!”秦曄立刻起身,和秦昕一同向他行禮。秦景陽擺了擺手,秦曄又偷偷去瞄楚清音;見她含笑點頭,臉上才終于露出了孩子的興奮神色,小跑著繞過桌案,和秦昕一起手拉手出去了。 “怎么有空在白天過來?”目送著兩個孩子消失在門外,楚清音這才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南梁的戰事如何了?” “勢如破竹?!鼻鼐瓣柣卮?,在她的身邊坐下,“平戎雖然年輕,又是初次擔當三軍統帥,但他畢竟是青蘅一手帶出來的人,又是沐家之后,能力自然不差。再加上輔佐他的可是對敵國知之甚詳的虞冕,把朕的太子太傅都借走了,不接連告捷怎么說得過去?孟煦這幾年來疑心越發深重,在國內倒行逆施,人民怨聲載道。此番戰報返京,虞冕已向我立下軍令狀,不出一年,南梁必破!” “攻下南梁之后,他多年的心結也終于可以解開了?!背逡舴潘上聛?,嘆了口氣?!澳俏鞅蹦??我記得那邊的軍報也是時候傳回來了?!?/br> “我正是為了這個來找你的?!鼻鼐瓣栃Φ?,“青蘅和征明新婚燕爾,濃情蜜意得不得了,幾乎連奏章里都在秀恩愛。年初時他們又打退了一波鐵勒人,聽說這次查穆爾大喊的位置是徹底坐不穩了。青蘅已派了學會蠻人語言的探子潛入草原,伺機煽動幾個不服他統治的部落起兵,如果成功的話,這次草原的內耗少說要持續五年。另外還有一個驚喜,婧妹在兩個月前給你大哥生下了一個兒子,現在母子平安。想必家書早就先一步傳回京城了,難怪楚敬宗那老家伙這幾日來總是喜氣洋洋,活像在街上撿到了一箱金子?!?/br> “真的?”楚清音面露驚喜,隨即惋惜地一拍手,“長史他們的婚禮錯過了,小侄子的出世也錯過了,這可真是太遺憾了。不過,”她的神情又柔和下來,“聽到大家一切都好,我也就滿足了?!?/br> 屋內陷入了令人安心的短暫恬靜。窗外,從園子里遙遙傳來了秦昕與秦曄嬉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