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王爺,您要是信得過某家,這事兒就交給某家去辦了?!敝芫乓慌男馗?,“您和相爺先去上層的九號房,那屋子里有條繩梯,長度能直通到江面上。某家這就去偷了舢板過來,放到那兒接你們!” 楚敬宗質疑道:“如此可行?倘若他們只求財不求命,把錢財給他們便是,何必要鋌而走險?” 周九嘿嘿怪笑了兩聲,目光帶著些不懷好意,在楚沅音與莊氏臉上飛快溜了一圈又轉回來?!跋酄?,劉黑子他雖不求命,但卻是個色中餓鬼。若是讓他見了尊夫人與令千金,只怕是要骨酥腳軟走不動道哩?!?/br> 這話一說出口,楚沅音與莊氏都變得面色蒼白。楚敬宗神情更是難看,想要斥責周九的放肆卻又發作不得,最終只得恨恨道:“簡直是喪盡天良,禽獸不如!” 周九道:“眼下那幫兔崽子還在下面,約莫便是在替劉黑子搜刮錢財,兼挑美人。他們大概是覺得我們插翅難逃,所以也不急著上來。王爺,他們只知某家當年被逮住了,卻不知是投奔了頭兒。只有某家出面,他們才不會起疑?!?/br> 楚清音又問:“那求了財色之后,他們又會將這條船如何處置?” “王爺,您可問到點子上了?!敝芫抨帎艕诺匦Τ雎晛?,“干這一行的,雖然不隨便親手殺人,卻也不能隨便就放了苦主離開,回頭找咱們算賬。所以在撤退之前,河盜都會毀了船帆與舵,取走所有糧食只留下清水,讓這一船人漂流在江河上,聽天由命?!?/br> 楚清音聽罷不禁皺眉。舢板很小,最多只能容六個人,周九偷一條過來或許簡單,但是第二條可就難了。如果只有一條舢板的話,那自然是得送楚敬宗一家五口先行離開,她和莊十三,四名侍衛,再加上不知躲在何處的程徽與映玉便只能留在船上。在場眾人皆是能以一當十的軍中精銳,難道真的要對一群不過百人的匪徒委曲求全,任其宰割不成? 沒有過多的時間來猶豫了,楚清音心一橫,終于定下了決策。于是頷首道:“好,本王便信你這一次。你只消偷一條舢板來便可,等你帶著左相一家離開后,本王便領著其余人,將這群謀財害命之徒殺個干凈!” “多謝王爺!”聽她答應,周九瞬間面露喜色,大步朝著樓梯那邊走去。才走出幾步,突然聽見那一直沉默著的太子妃冷不丁開口:“襄王所信的并非是你,而是你的頭兒,聞沖聞校尉?!?/br> 漢子的腳步猛然剎住。半晌,才重重應了一聲:“是!” 周九離開了。侍衛們將襄王與左相一家人護在中間,朝樓上撤去。楚家的那幾個仆人,大都是男性和上了年紀的嬤嬤,聽說河盜只求才不害命后都如釋重負,老老實實留在了遠處;唯有一個年輕些有幾分姿容的,被嚇得面無人色,忙不迭地從地上抓了灰往自己臉上抹,只求能夠逃過一劫。 在這種緊要關頭,楚清音也騰不出過多的憐憫心了。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她從懷中取出一方玉印章,遞給楚敬宗道:“楚相,你們登岸后,便就近尋一處城鎮住下,等候消息。本王將這邊處理完畢后,自有方法找到你們?!狈凑搅送砩纤c秦景陽的身份就會互換,絕不會有失散的可能。 楚敬宗憂慮道:“王爺,可需要調當地的駐軍前來剿匪?” 楚清音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不必,這些烏合之眾,本王足以應付。我們是微服出來,盡可能不要驚動官府。待匯合后,再向京中傳回消息,請皇兄下旨處理此事?!?/br> 楚敬宗聽她這么說也只好應下,告了個罪走到最前面莊氏身邊去了。秦景陽稍稍落后幾步,與楚清音并排,趁著旁人無心注意他們,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你倒是突然豪氣干云了?!?/br> 楚清音苦笑:“這不是為了王爺您的尊嚴而戰么?堂堂攝政王向河盜屈服,說出去多沒面子?!?/br> 秦景陽的神情有些怪異,抿了抿唇,卻沒有反駁什么,只是加快了腳步,追上前面的楚家眾人。 “小心,別逞強?!彼f。 他們退到九號房,剛關上門,便聽見樓下已經傳來了河盜們吵吵嚷嚷的聲音。不多時,腳步聲便接近了,很快有人開始用拳頭砸門,叫罵著威脅著,讓他們乖乖出來就范。四名侍衛站在門后,將門閂上后又用身體死死抵著,任憑外面的人如何捶打,就是無法進來。 氣氛緊張凝重,沒有人出聲,大家都在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又過了不知多久,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喊:“有個小白臉的病鬼在殺人啦!快來!” “是征明!”楚清音精神一振。除了在場眾人之外,這條船上敢公然出手的,目前也只剩下長史一人了??墒寝D而想到程徽的身體情況,她又開始擔心對方撐不了多久,正在焦慮的時候,忽然聽見舷窗外傳來周九學水鳥叫的聲音。 下面果然停了條小舢板,周九站在上面,朝這邊揮著手。拜程徽在甲板上制造的混亂所賜,他們的小動作目前還沒有驚動河盜們。繩梯被放下,楚敬宗夫婦打頭,楚沅音與楚潤明緊隨其后,一個個都沒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順順當當地爬了下去。 秦景陽深深看了楚清音一眼,最后一個踩上了繩梯。楚清音看著他落在舢板上,這才抽出劍來,大聲喝道:“開門,殺!” 她一聲令下,眾侍衛早已憋屈了許久,聞言知道可算不必再忍耐了,俱是轟然應諾。門一開,五個人便好似餓虎撲食一般沖了出去,砍瓜切菜般放倒了守在門外的四名河匪,腳步不停地朝著下面一層奔去。楚清音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尸體上移開,連忙快步跟上。 六個人到了第二層,恰巧遇見程徽護著映玉且戰且退。他不愧是劍術的行家,只手舞得劍影翻飛,明明是單槍匹馬,卻依舊能在帶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的情況下,從河匪們的層層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只是男人的狀況看上去也并不樂觀,雖然神情冷冽殺氣凜然,但已是面色蒼白汗濕重衫,不知還能堅持幾時。 周圍的賊人將兩人團團包圍,也不上前,正是一副要等著他自己先支撐不住的架勢。見狀,四名王府侍衛齊聲怒吼,撲上去便是一通猛砍。莊十三趁機從包圍的缺口中鉆入,接應著程徽與映玉回到楚清音身邊。 見了楚清音,程徽的精神才終于松懈下來,身體晃了幾晃便要栽倒下去。楚清音連忙扶住他,抬起男人的一條胳膊扛在自己肩上?!俺胰艘呀涀咫x開了?!彼吐暤?,“等殺了這群強盜,我們便去與他們匯合,你先歇著吧?!庇洲D頭向莊十三喊道:“背上那女人,一起走!” 此時第二層的十來名河盜也被殺得七七八八,只剩了零星一兩個嚎叫著朝樓下逃去。四名侍衛兩兩將楚清音等人護在中間,一行人繼續下樓,終于來到了最下面的甲板上。 這里也已是一片凌亂,方才程徽從此處一路殺上來,船客們早已趁著混亂時四下逃散,地上還七零八落地躺著些半死不活的人,痛苦地呻|吟著。河盜們聚集在船頭,將一個個頭矮壯、皮膚黝黑的漢子簇擁在中間,嚴陣以待。 “你便是劉黑子?”兩伙人馬狹路相逢,楚清音用劍尖指著那矮漢子,厲聲道,“不想你這幫手下都死在這兒,就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劉黑子面部的肌rou抽動著,臉色也很不好看。程徽的可怕他是親眼見識過的,眾侍衛們的身手剛剛也從逃回來的河匪那兒得知。他哼哼了兩聲,用粗啞難聽的嗓音說道:“這回算是底下人沒踩好點,踢到了鐵板上,老子認栽??墒悄銈儦⒘死献訑凳畟€兄弟,要是老子就這么乖乖地當了慫包,將來還怎么在道兒上立足?” 楚清音冷冷道:“還立什么足?你可沒有再回來當土匪的機會了!” 劉黑子獰笑道:“這位小兄弟,你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你當老子不知道周九打得什么算盤么?他偷得了舢板,卻走不出這片水面去,你們帶著的那些細皮嫩rou的小娘子,全要成為老子的人!” 他說著,竟是兩手并在唇邊,吹出了一聲極尖銳的唿哨! 心中警兆頓起,楚清音猛地擰過頭去望向江面。只見不遠處,那條還沒來得及走遠的舢板兩邊,突然有四個腦袋從水中鉆了出來! “啊——??!”敵人毫無預兆地出現,嚇得莊夫人與楚沅音都驚叫起來。危急時刻還是周九靠得住,一聲大喝,便將長篙像鞭子一般甩了過去。這一下子結結實實地拍在了左邊兩人的面門上,兩個倒霉蛋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便沉了下去。 趁著周九來不及回援,右邊的兩名河盜已經將手搭在了舢板的邊沿上??窟@邊坐著秦景陽與莊氏,見是兩個弱質女流,賊人們也沒怎么放在眼里;卻不料那年輕的女人竟是從懷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閃,就將近處的那只手,四根手指都齊刷刷地削了下來! 那河盜一聲慘叫,也向后倒去沉入水中。但他下沉前還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拽了舢板一把,這小舟上承載了六個人原本便已極吃力,哪里還禁得住這般劇烈的動作,頓時搖晃起來。莊氏沒有坐穩,身體朝外面一歪,恰好被最后剩下的那個河匪抓住了胳膊,便要將她向水下拖去! “撲通!”水花四濺,舢板上空出了一個位置。那河匪已再次沒入水底,在大船上看到這一幕的楚清音與程徽卻是齊齊變了臉色—— 莊氏驚魂未定地軟成一團,但還好好地坐在原處??稍咀谒龑γ娴那鼐瓣?,此時卻是不見了蹤影! “交給你了!”向程徽喊了一聲,楚清音丟下在甲板上對峙的雙方,朝船邊奔去,縱身一躍,便跳進了江水之中。 甫一入水,刺骨的冰冷便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楚清音閉住氣,腳蹬在身后的船體上一用力,便如同游魚般朝著舢板的方向竄了出去。 古代沒有污染真是太好了,水下的能見度要遠遠高出楚清音的預期。只是這江水要比她所想象的還急了幾分,她現在又是逆流而游,不禁覺得十分費力。也多虧也多虧襄王是身經百戰的武將,力量、肺活量與靈活度都遠超出常人,這才讓她終于慢慢靠近了舢板附近。 此時秦景陽與那河盜正糾纏著朝水底沉去。落水時他便嗆了一大口水,楚二姑娘的身體本來就弱,又穿了層層裙裝,此時已無力掙扎,匕首也脫手而出。先前被一刀刺在手臂上,匪徒似乎被惹惱了,勒著他的脖子便向深處游去,竟是要將他溺死在江心深處。 水流從嘴巴與鼻腔中灌入,襄王的知覺漸漸變得模糊。真是可笑,他想,我秦景陽英雄一世,爬過尸山趟過血海,受過明槍當過暗箭,在鬼門關前走過不知多少回,最終竟是以這樣一個姿態,這樣一種方式告別人世。 我若死了,那楚清音呢?她會以我的身份永遠地活下去么?那女人是個可造之材,若有程徽輔佐,或許也無大礙吧。還是會和我一同死亡?那也不錯,至少黃泉路上有個作伴的,說說話解解悶,不那么孤單…… 意識朦朧中,秦景陽隱約看到水中有一個黑影朝這邊靠近。還沒等看清那是什么,他便完全沉入了黑暗。 一個時辰之后。 康郡,黃安縣衙。 “稟……稟楚相,下……下官已傳令全縣的船家出動尋人,一有消息,隨時回報??な啬沁?,下官也已派人去了消息,還……還有京師……”站在縣衙大堂正中,縣令梁默彎腰低頭,戰戰兢兢地道。他汗水流了滿頭滿臉,卻不敢伸手擦去半分?!巴酢鯛斉c太子妃吉人天相,一……一定會化……化險為夷的!” “梁縣令?!币魂嚦聊?,許久,終于有人回應了他的匯報。不是楚敬宗,而是坐在下首的,那個面無血色、目光森寒的年輕男人。 梁默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剛才可就是這男人帶頭闖進了縣衙,手里還提著劉黑子的腦袋。那血淋淋的場景,這輩子他都不想看見第二次。他正心驚rou跳著,只聽那人繼續說道:“劉黑子聚眾在此,掠奪往來船只,行為放肆猖獗。你這個縣令,難道便一無所知么?” “這……這……”梁默的汗流得更多了。 一旁的楚敬宗開口道:“梁縣令,這位是襄王府的長史程徽,攝政王最為信任的左右手。你有什么苦衷,直說便是,我與程長史自然會為你做主?!?/br> “長史,相爺,不關卑職的事??!”聞言,梁默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出聲,“那劉黑子打通了郡守趙賁的關節,每劫一筆財便要向上上貢四分,有了這頂保|護|傘,方才如此有恃無恐!趙太守在京中可是有人的,下官一個人微言輕的小小縣令,哪敢去管頂頭上司的事情?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你去寫份奏折,彈劾郡守趙賁?!背袒盏?,“但此事可不算完,若是找不到王爺與太子妃,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著僥幸逃脫!” 聽著他聲色俱厲,梁默頓時又是一個激靈。完了,他想,這回趙賁算是完了。不單單是趙賁,那個所謂京中的“靠山”,恐怕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劉黑子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前些日子干了兩筆大的,便得意忘形起來。這回聽說有肥羊便去劫人家的船,可誰能料到那船上的貴客,竟是楚相一家與襄王殿下!如今太子妃被賊人拉下水去,襄王縱身去救,兩人都下落不明。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 想到這里,梁默已是滿心絕望,面如死灰,身子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 程徽卻不再看他。男人站起身來,對楚敬宗不冷不熱地道:“楚相,在下身體不適,先告辭了?!?/br> 以這般態度對待三公,已足以稱得上是無禮??沙醋趨s并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悅,反而尷尬地拱手道:“長史多多歇息,這邊的事情交給本官便是?!?/br> 程徽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說話,任由一個侍衛扶著,向縣衙后堂走去了。楚敬宗悻悻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回頭來。端起茶盞也無心品茶,他重重嘆了一聲,放下杯子也站起身,從另一個方向也往后堂去了。 縣衙的后堂原本是縣令與其家眷的住處,然而眼下貴人駕到,自然是要都騰出來讓給對方的。楚敬宗匆匆走在回廊上,每接近房間一步,臉色也就越發陰沉下來。 “嘭”地一聲,他最終推開了房門。 屋里一片安靜,從內室低低傳出少女的抽泣聲,和年長女性的低聲哄勸。聽見門開了,那聲音也戛然而止。 楚敬宗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進去。 楚沅音還在抹著眼淚,見他進來,滿臉惶然地朝著床里面縮去。莊氏的神情也有些無措,強扯出一抹笑,起身迎上前去:“老爺……” “滾開!”楚敬宗毫不留情,一把將她推到旁邊,繼續朝著楚沅音走去,抓住她的一條腿便向外面拖。后者見狀,放開喉嚨慘叫起來:“爹爹!爹爹不要!女兒錯了,女兒……” 啪! 這一巴掌下去,竟是將楚沅音的嘴里都打出了血,半邊臉頓時腫起老高。莊氏見狀,尖叫一聲撲上前去,摟住嚇傻了的女兒淚如泉涌:“老爺,求您!要打就打妾身吧!” “瞧你養出來的好女兒!”楚敬宗已是暴跳如雷,指著這母女二人的手顫個不停?!拔叶颊f了多少遍,不要去招惹她,不要去招惹她!她可是救了你的娘啊,你怎么就能下這么狠的手,將她推下去!你以為你做得很隱蔽不成?那周九全看在眼里了!你的父親,堂堂丞相,現在在一個王府長史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若是這次襄王有什么不測,為父也只能……讓你以死謝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成功一口氣發出了六千大章!終于!【熱淚盈眶 楚四再次不作不死=l= 另外對于王爺救了莊氏這一點,以防萬一還是說一下。如果是楚四要被人拖下水,王爺是肯定不會去救的;如果是真正的楚二坐在這里,莊氏要被人拖下水,那么我覺得憑性格來講她救人的幾率是一半一半。因為沒有真正寫出來,所以我也就不下定論了。 至于王爺為什么會救莊氏……就簡單地理解為他不屑于與這些只會在后宅耍陰招的女人們一般見識吧。莊氏雖然是楚四的后盾,但至少她沒有主動表現出要害楚二姑娘的性命。從王爺的角度來說,以他的尊嚴、涵養與擔當來說,是不容許自己見死不救的。當然,如果最后楚四沒有推一把,他是完全有能力全身而退的,根本不會掉進水里。 【預告——秦景陽:這是禮節性親吻嗎?楚清音:不,這是急救措施?!?/br> ☆、說說你的事吧 恢復意識時,楚清音發現自己正趴在江邊的一處淺灘上。 日頭已經偏西,也不知具體是什么時候。但是從自己目前的狀態來看,應是還沒有過一更天。她連咳出了幾口水,勉力用手臂支撐著上身,坐了起來。 想起剛剛在水下的經歷,楚清音忍不住一陣后怕。那挾持了秦景陽的匪徒在靴筒里竟然還插了把匕首,自己游過去試圖將兩人分開時,險些面門正中一刀。好在襄王的身手過硬,她才能將匕首強奪過來,可河盜依舊不肯放開秦景陽,情況緊急之下,她也只能一咬牙,用利刃割斷了對方的喉嚨。 拖著已經昏死過去的秦景陽奮力上游,楚清音肺中的空氣也幾乎要消耗殆盡,窒息感令她的四肢漸漸感到無力,連意識都變得模糊起來。她緊咬著牙關堅持,總算在最后一刻成功浮上了江面,新鮮的空氣大量涌入鼻腔時,那種劫后余生的感覺剎那間讓她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卻也在同一時間失去了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流將兩人朝著離船越來越遠的方向帶去。 然后?然后好像卷進了一處急流,接著腦袋狠狠撞在岸邊的石壁上,就昏了過去。他們兩人居然還沒有葬身江底,簡直是命大得不能再命大了。 這些念頭一口氣在腦海中轉過,其實也不過是瞬間光景。捂著后腦勺從地上爬起來,楚清音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朝著伏在十幾步開外的秦景陽走過去。 襄王的狀況和她想象的一樣糟糕,面色清白,嘴唇已有些微微發紫,上腹鼓脹,顯然是喝進去不少水。人命關天,楚清音趕緊將他仰臥平放在地上,解開衣帶,領子也扯松了些。她跪在對方的身側,雙手手掌交疊,朝著秦景陽的胸腔壓了下去。 隨著她的按壓,秦景陽漸漸吐了些水出來,面上也浮現出了痛苦的神情,卻依舊沒有恢復意識。楚清音又捏住他的鼻子,抬高他的下頜,深吸了一口氣俯下身去。 親吻一個內芯是男人的女人,雖然這感覺十分怪異,但楚清音現在也顧不得這么許多了。她貼上對方那雙冰冷的嘴唇,剛呼出一口氣,突然感覺到一陣毫無預兆的、令人十分熟悉的眩暈。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她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居然在這個時候! 下一刻,秦景陽向后重重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著。他的臉上還帶著沒有完全散去的愕然,驚魂未定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子。 雖然從前曾有過下午在躺椅上補眠時,忽然被拉入清醒的身體的經歷,但是從昏迷中被強行扯出來,卻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詭異感覺。更何況清醒時還發現楚清音在吻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沖擊感瞬間又上升了好幾個臺階。 秦景陽重獲生機,然而被突入禁錮在溺水軀體中的楚清音就沒那么舒服了。氣管和肺中的水令她無法呼吸,她難受地掙扎起來。意識朦朧中,她感覺到男人正在學著她剛才所做的,用力按壓自己的胸腔。鼻子被捏住,下頜被抬起,對方的雙唇帶著幾分遲疑地貼了上來。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她已經從施予者變成了被施予者。 “噗!咳咳咳咳……” 一大口水吐了出去,呼吸道終于恢復通暢,楚清音翻過身去,大聲咳嗽起來,一邊還不忘對秦景陽豎起拇指:“王爺你……學得真快!我還以為你……咳咳……你要愣在那兒……咳咳……不管我死活了呢!” 秦景陽正神情復雜地看著她,聽到最后一句頓時黑了臉,說道:“本王豈是忘恩負義,見死不救之人?”說著探過身去,替她不輕不重地拍著后背。 “咳咳咳咳……那倒不是。主要是這時機太巧,正好趕在我對你做人工呼吸的時候。你要是震驚過頭,一時間大腦放棄思考了的話,我可就危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