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陸梨一抹煙紫色褶子裙兒聘婷,小丫頭長大了可漂亮得不得了。吳爸爸骨突的瘦臉上面無表情,陸梨起先還有點害羞,硬著頭皮走過去。兩個人就那樣迎面走著,走著走著眼睛里便帶起了暖。臨到跟前了,陸梨低聲叫一句:“梨子給吳爸爸請安,吳爸爸貴體康泰?!?/br> 都不需要過問細節的,回來了就是回來了。 吳全有問她:“姚胖子的菜是你叫拿的?” 說的是小姚子從御膳房里給她偷食材的事兒,陸梨點頭答:“是。過幾天就要考尚食局了,就是不曉得該做什么好,正頭疼吶?!?/br> 恬凈的嗓兒,依稀還能找見幾許從前小太監的清細,叫吳全有聽了滿心里都是憐愛。 吳全有默默端詳兩眼,做訓人的語氣道:“出宮了,天大地大不好呆,又混進來做奴才。這一進宮,出去又不知什么時候了。這幾年過得好么?老朱師傅現在哪?” “好?!标懤纥c點頭,挑簡單的話兒說:“老朱伯出宮第二年病了,山東鬧了蝗災,梨子逃荒去了江南,拿銀子買了身份,沒有人曉得。宮外頭天大地大唯獨沒有親人,親人在宮里,小麟子想吳爸爸了?!?/br> 沒想到出宮后經歷了這么多,一句“小麟子”聽得吳全有眼眶頓地一紅,又板著臉道:“進宮了也好,那戚世忠的人情你也清了,只要不出格,他不會拿你怎樣。你心里的打算我曉得,歪肩膀老頭養了你一條命你想報答,但宮里頭奴才的命不是命,主子叫你幾時死那都是理所應當。你但顧著自己就好,其余莫要胡來?!?/br> 陸梨眼前掠過陸老頭兒出宮前那張期待而彷徨的老臉,固執地抿了抿唇:“是錦秀。我曉得該怎么做,吳爸爸不要為我擔心。梨子長大了,自己也學了本事?!?/br> 這陣zigong廷氣氛有些微妙的疏解,自從廢太子邪主動走出冷宮,京城里便接連下了兩場大雨。欽天監說這是天帝之昭示,混沌之初日升于東,圈日不出則勢必使大地炙烤干旱,并上奏跪請皇上,重立皇儲之事勢在必行。但更多人則猜測這說法是皇帝的授意,大抵廢太子邪是要出來了,只是尚需要一個契機。 吳全有曉得說不動她,便嘆口氣:“小丫頭,又去偷看那小子了?皇帝壓著太子的位置,是在等那小子臺階下,那小子只怕是要起來了。但他護不好你,也不對你上心,這回就記著別在惦記。人須得站在局外不沾渾水,才能夠看得清全局,淌進去就又糊涂了?!?/br> 陸梨不知幾時竟被吳爸爸瞧見了,頓地兩腮一紅:“嗯,我記著了。吳爸爸也對他好些,他吃得好身體好了,才能夠有勁對付壞人?!庇謫枀侨性撟鍪裁床撕?。 拆不散的小冤家,到底還是改不了心疼。吳全有無奈又寵溺地輕叱,末了便道一句:“就做一碗荷葉rou吧。你做好了這道菜,他興許也就是時候出來了?!?/br> 光陰隔去十數載,那道菜是他和陸安海打上交道的最初。一盤菜叫御膳房窺出了皇帝和皇四子的喜好,也窺出了皇后娘娘與皇帝之間的恩愛情愫。吳全有也不說那道菜該怎么做,皇帝心思慎密,最不喜被人揣度心思,若是做得一模一樣,倒叫他起疑是誰人有心作祟了。全叫丫頭她自個去琢磨。 ~~~*~~~ 說了荷葉rou,可自從陸梨的記事起,宮里頭就好像沒有做過這道菜,還真得好生琢磨琢磨。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六月中的池塘小荷露尖,陸梨蹲在磚石上采摘新出的荷葉。她容貌也如這荷花別樣姣好,膚色尤其白皙,只須上淺淡的妝容,兩片嫣紅的唇瓣便叫人動了情思。 澄瑞亭下被封了美人的李蘭蘭與孫凡真正在納涼,李蘭蘭瞅著她的側影心里頭就不痛快,叫孫凡真:“jiejie真該治治她,瞧著貴妃娘娘對她的態度,沒得讓她一個宮女都爬到了咱們頭上?!?/br> 叫一聲“jiejie”,語氣里暗含著酸澀。這陣子她們兩個已經搬去了沈妃的長春宮,孫凡真身條兒白皙又長,脫了衣服就像是一條滑溜的蛇,皇帝兩個月里已經召幸了她幾次。都是同住在一院子,總看著敬事房太監抬著轎子過來接她,李蘭蘭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孫凡真近日沉浸在那帝王恩寵的愛河里,見陸梨只是安心做奴才,初進宮時對她的提防倒漸漸淡了。聽見李蘭蘭說,便不以為然道:“反正考的就是一掌勺的廚子,翻不了多少跟頭,meimei何用犯得著與她過不去?” 李蘭蘭一撇嘴:“都說jiejie單純,jiejie還總不承認。她若是真翻不了跟頭,一個才進宮的小宮女,她倒是能在皇帝的跟前說上話?這才剛開始呢,等真考進了尚食局,時不時做點什么在皇帝跟前露露臉,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來和jiejie爭寵了?!?/br> 李蘭蘭是孫凡真在后宮最好的姐妹,這番話一提醒,孫凡真剝瓜子的手頓住,臉上這才又現出那嬌寵善妒的痕跡—— 輕叱著嘴角道:“便與我姑姑說說,叫她張羅下去好了?!?/br> 千秋亭下的樹蔭里,小喜子瞪了陸梨好半天,眼見主子爺依然屹立不動,便納悶咕噥:“爺瞅著這個宮女盯了有好半天,可是看上她了?奴才瞧著她是不錯,不過人心里惦記著四殿下哩。四殿下也是好命,都關在那廢宮里了,還有這么個妙人兒給他送食兒?!?/br> 楚鄺聽了只是冷蔑不語。 他自打初六那天聽楚恪一說,初七初八兩天就在咸熙門下守著了,果然午后、傍晚的,就看見陸梨提著小食盒清悄悄過去,又跟那小時候的太監一樣一樣。老四出來送她,著一襲藏青無花無繡的素長袍,身量瘦長。楚鄺已經三年沒見到老四了,楚鄒和少年時微有不一樣,面龐是清削俊逸的,氣宇卻變得低斂而省慎。到底是幼小王府潛邸時的兄弟,看他如今這般境地,楚鄺心中略動惻隱,但頃刻卻又冷漠下來。 側過臉來的楚鄒與父皇年輕時頗多相似,尤是那眉目間長得與父皇太像,叫楚鄺看了就不是滋味。就是因著這相似,叫他在父皇心中沾了多少的便宜,自己費了命折騰回來的功勞,也抵不過他這三年的韜光養晦。 看見楚鄒側過身子,似乎不舍地勾了勾陸梨的手指,然后又窘迫地低下頭走回去。 呵,從前那般的傲慢、目空無人,如今竟也識得了窘迫的味道么? 楚鄺便不想讓楚鄒遂意,是他從前不珍惜那小太監,往死里的傷她趕她,就別怪今日自己同他搶了。 一條翠綠花斑蛇從草堆里向陸梨游過去,小喜子連忙在旁提醒:“爺,瞧著那丫頭危險了?!?/br> 楚鄺睇了一眼,卻兀自不急不緩道:“慌什么,沒到時候?!?/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辣~ 第132章 『貳肆』這都是情 “窸窣——” 那細蛇扭扭裊裊,吐著紅信子游得靜悄悄。陸梨的手才準備折下一枝荷莖,討梅恰從乾西所過來乘涼,見著了連忙驚呼一聲:“呀,有蛇,陸梨小心!” 陸梨聽聲音轉過去,尚不及回頭看,只覺得手面上頓然一刺痛。電光火石間,下一秒便見眼前一道寒光劃過,整個兒被撈進一道有力的臂彎里。 “嘶——”那蛇因七寸上被短刀釘住,猛地翻扭幾下就死了,嚇得周遭一眾淑女宮人紛紛尖叫著退開兩丈遠。 陸梨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正倚在一個高大的身軀旁。那刺繡華蟲的青衣上有蟠龍在兩肩,乃是親王制的袍服。一股龍腦香沁脾,她心口打了個咯噔,抬起頭一看,果然看到老二楚鄺一張剛毅的臉。 前陣兒沒少遭他眼刀子,她心中訝然他竟會救自己,連忙欲要施禮:“奴婢謝殿下相救?!?/br> “無妨?!背棾读顺蹲旖?,依舊做一臉冷惡的做派。但那摁在陸梨腰際上的手卻兀自不放開,手指微微往下試探,探到了她臀胯起伏的曲線。呵,小時候一對屁股就是圓丟丟,鉆胯的時候被自己兩腿夾住了過不去,如今長大倒更妖嬈了。胸脯也軟,墜墜地擠壓在他腰側上,叫楚鄺很是享受這樣的感覺。老四那小子倒是好福氣……有福也不知消受。 隨廊上的討梅正欲過來安慰陸梨,腳步就驀地有些鈍重。俏麗的眼眸看著二殿下握在陸梨腰上的手,愣了愣神,碎步走過來:“嚇死我了,陸梨你還好嗎?呀,你手受傷了?!?/br> 她低著頭不敢抬,又忍不住往上抬,在楚鄺的面前心口噗噗跳,眼里是有悸動的。 陸梨曉得她喜歡楚鄺,連忙硬掙開楚鄺的束縛。抬手一看,果然兩顆細細的牙印,便蹙眉道:“沒事,我回去上點兒藥就好了?!?/br> 宮里頭奴才命卑賤,得了病受了傷可沒正經太醫給你治,因此許多都死得早,這也是為什么隔幾年就得征一次秀女補幾回太監的原因之一。楚鄺掠過討梅,把陸梨的手拿起來瞧。她的手甚白皙,細膩纖長得就像兩株柔荑,叫他看得有些炫目。女孩兒家長大后和小時候真的有太多不一樣,一點點味道都能撩動人心魂。 見傷口已有紫紅的血點子溢出來,便轉頭對小喜子道:“這蛇怕是有毒,你去我母妃宮里拿點蛇藥?!?/br> 說著就扣住陸梨的手,將她往百子門那頭帶去。 “呀——”陸梨正要回頭扯討梅,身子已經被他拽出老遠了,討梅便尷尬地立在那里。 李蘭蘭挽著孫凡身走過來,眼里好不得意,酸溜溜道:“瞧著自己喜歡的人卻對自己的姐妹好,這種感覺不好受吧?” 她自己這么說,心里一定也沒少嘗這滋味。討梅輕蔑地反駁回去:“沒見陸梨受傷么?殿下宅心仁厚怎么了?” “呵,好一個宅心仁厚,我可記得你上回燙傷了指頭,他也沒正眼賞看你一眼?!崩钐m蘭聽了越發冷笑,拂了拂綺麗的袖擺往階下走:“這和受傷可沒關系,她在你跟前裝作心止如水,可她在貴妃宮里受著什么恩惠?每回她在景仁宮伺候,二殿下就必來,你看不到罷了~”說著帕子捂住嘴,嗤嗤笑著打道回宮了。 討梅滿腔的話頓時被她噎堵在胸口,氣得想要沖上去。春綠連忙拽住她,柔聲勸道:“算了討梅,陸梨她不是那樣的人,別上她兩個的當了?!?/br> 討梅努力平息著,想了想也覺不太可信,若真如她們所說,上一回貴妃為二殿下選侍女,陸梨就不會生病不去了。便自我寬解道:“自然不上當,這種挑撥離間的拙劣手段,也就她李蘭蘭做得出來?!?/br> ~~~*~~~ 小喜子一路往景仁宮里跑,一路暗自腹誹,自個主子爺也真是絕了,為了能和美人搭上訕,寧可放任她被毒蛇咬。 打咸和左門跨進去,張貴妃正在主殿里和宋夫人楚妙說話。楚妙著一襲霜色杜鵑底對襟褙子,綰一彎牡丹髻,三十二三歲的年紀依然保養得珠圓玉潤。這些年宋巖對她一心一意,院子里除卻那一個通房,再無納妾,叫滿京城世家貴婦們沒有不羨慕。身旁坐著十四歲的宋玉妍,穿著粉色斜襟褂子搭蓮青的馬面裙,圓臉兒明艷動人。 這是自老二回京后,楚妙第一次帶兒女進宮來拜訪,此前都是宋玉妍自己來,進來了也只能是找長公主。楚妙不許她私見楚鄺,宋家老太太過世有二年了,如今楚妙管著女兒,可沒得讓她亂撒嬌。算起來時間不長不短,兩個月,不顯得太熱絡,禮數上也不欠周全。 宋家是最會做人的,張貴妃心中早就有數,只笑笑道:“玉柔那小子人呢?這眨眼又已半年不見,進宮了倒先鉆得沒影兒?!?/br> 宋玉妍就噗嗤笑:“弟弟還能去哪兒?宮里他惦記的就兩個人,不是去西北角找廢太子,就是尋他三公主去了?!?/br> 說到宋玉柔,打那年冬天早上在乾西所門外,看到被燒焦的小麟子抬走后,回去就大病了一場。燒得叫不醒哩,眼看著耗不下去了,去廟里請了大師來,說是孩子命里去了一半,傷著魂根兒了。宋老太爺可是把這個孩子當成寶的,一連氣做了幾場法事,花了不知道多少銀子。因為記起當年是從廟里抱回來后身體才轉好的,就又給送了去,這三年多來都是在廟里住半年,回來過個年又去。 眼下六月剛回來沒幾天,一回來就鬧著要進宮了。對著穿衣鏡子換了好幾套衣裳,一進宮就貓去公主所那頭了。楚妙不用想都知道他去找誰,那三公主楚湄生得倒是干凈婉約,但奈何是個半聾子。一戶人家,可以閨女兩個都嫁皇子,但皇帝絕不許公主嫁你兒子,皇子又娶你女兒。左右現在還沒到時候,楚妙暫時也就放任著不去管他。聽貴妃這么問,便謙遜笑答:“廟里頭住了幾年心野了,管不住他,叫娘娘見笑?!?/br> 正聊著家常,抬眼見小喜子急顛顛進來,張貴妃便問:“做什么猴急猴急的,吃了火藥怎的?” 小喜子瞅了一眼楚妙母女沒說話,張貴妃示意無妨,他這才哈著腰道:“那個叫梨子的小宮女在御花園被蛇咬了,殿下叫來問問娘娘有沒有蛇藥?” 張貴妃聽了臉上就溢開笑,他們宋家拿捏著老二不戀女色,便一年一年悠哉地耗著等老四的結果,這回就偏叫她聽聽自個兒子開了竅。 張貴妃就偏對楚妙道:“我這老二也是奇了,當著我面吧,對那丫頭冷眼冷臉的,我倒還當他有多討厭,不敢往他跟前送。這背著我吧,倒又關心上了。得,倒還真有一盒,你叫鄭嬤嬤取給你便是?!?/br> “聽著鄺哥哥這會兒可在御花園里?”一旁的宋玉妍坐不住了,也不顧母親在剜眼睛,連忙討嬌地問。 ~~~*~~~ 申時末了的光景,夕陽在朱紅宮墻上漾灑著橙光,像把人也照得通身金黃。西六宮這頭有些餓得早的太妃們已經叫膳了,三兩個御膳房送膳太監弓著蝦米背走過去。楚鄺扣著陸梨的手,陸梨碎步小跑著,心里其實是不愿意被人瞧見的。不時有宮人悄悄看她,被二皇子一眼天家威嚴瞪下去,又立時把頭一低拘謹走開。 打崇禧門下過來一人,十四五歲的少年公子,著一襲玉白竹紋團領袍,發戴同色玉冠,生得面白而書生俊氣,只眼底掖著絲不羈與狡黠。楚鄺走得快,陸梨險些撞到他,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也回頭看了她三眼,然后摸著墻一步三回頭地去了咸熙門。 臭小子,見著自己也不打招呼。楚鄺認出來是宋玉柔,便扯了扯嘴角,問陸梨:“看什么,可是你認識的么?” 陸梨被楚鄺握得骨頭生疼,連忙收回眼神:“奴婢和主子身份有別,殿下別扣著奴婢的手了?!?/br> 楚鄺便把她松開,抵在身后的墻面上:“不是我要扣著你,我若松開你xue位,那毒就要往里滲透。三日后你如何考試,繼續煮那破粥巴結我的母妃和父皇?” 他說話始終是帶著一抹諷弄與調侃,并不準備這會兒就認出陸梨。認出來倒不好玩了,今后必定躲著自己。他這回要裝著不認識她,讓她著迷上自己,待把她壓下去時再一絲不掛地挑穿她。 貼得這樣近,那上挑的眼梢和略厚的上唇,在經過這些年的軍營打磨后,變得更加的獷冽與男兒味。又和小時候一樣,總是把陸梨看得心噗通通跳。陸梨也不曉得他認沒認出自己,兀自淡定地垂下眼簾,避開楚鄺的目光:“容奴婢自己把它吸出來?!?/br> 她生得真是美極了,也不曉得當年是誰人偷生了她,竟把她生出這種說不出的味道。這會兒似因為中了毒,臉色有些蒼白,又使人想起那纖細的小女孩兒模樣。 楚鄺凝了凝,心中頓生出一抹奇怪的憐恤,便把她的手背放在唇邊吮吸起來。 他的動作和楚鄒是不一樣的,楚鄒那天吸得很溫柔小心,生怕使陸梨疼。楚鄺卻是霸道氣十足的,陸梨被他吸得手背發麻,臉頰就泛開不自在的紅暈。 楚鄺暗自看得滿意,吸了吐,故意裝糊涂問她:“你打哪兒來的?本王竟聽不出你口音?!?/br> 陸梨尚不及撒謊說江西,便看到那頭小喜子慌里慌張地跑過來。楚鄺順勢看,很有些懊惱地問:“我母妃說了什么?” “倒也沒說,只說叫爺快點回去,有熟客人在?!毙∠沧訑D眉弄眼。 這是他主仆二人之間的暗語,楚鄺就知道必定是宋玉妍了。這話在暗示自己快點躲開哩,那丫頭粘人,正在后頭追著來。 他是不想理宋玉妍的,當年那般落寞不得志時,他是有考慮過順從宋玉妍的,但西二長街上宋巖夫婦那一回對他的輕視卻叫他薄了自尊。 楚鄺便從袖中掏出帕子,給陸梨撒了些藥粉纏上:“這藥瞧著就不管用,先敷一晚上,隔日我叫人給你送好的?!?/br> 說著打前頭與小喜子往嘉祉門里穿過去,躲外朝清凈去了。 傍晚的咸安宮里靜悄悄的,楚鄒正坐在廊檐下喂著鳥兒,瘦削的俊臉上目光泰定。 破舊的殿宇下容易扎鳥窩,那母鳥生下兩只雛鳥不見了影子,雛鳥鎮日餓得在頭頂上吱吱叫。楚鄒嫌吵,便叫小榛子捅下來,把鳥巢擱在茶幾上養著了。 宋玉柔袍擺一拂一拂地走進來,進門瞧見廢太子院里掛著一套素白中衣,他的表情就有些窘——都病了還,也忒不安分。 兀自裝模作樣道:“方才我撞見二皇子手里攥著個姑娘,這會兒正抵在墻根下說話,回頭我那癡呆姐該哭了!”他小時候不叫宋玉妍jiejie,興許這幾年總分開,倒把jiejie叫得順口起來。 抵在墻根下……楚鄒眼前掠過陸梨嫣紅的唇,心中不知道為何就不寧靜,輕啟牙關問:“哦,那姑娘生得如何模樣?” 宋玉柔已經習慣了他沒人氣兒的語調,便凝眉想了想方才陸梨的剎那回頭,皺眉道:“說不來,瞧著讓我眼熟,像欠著她什么一樣。但不怪你二哥,我猜著你見了也會喜歡她?!?/br> 那晚上楚鄒就沒闔眼。打六月十七尚食局在御花園天一門下開考,人們竟在養性齋前看見幽禁了四年的廢太子邪。聽說當年被廢時才十四,如今卻已是個俊美的年輕男兒了。著一襲玄青色無花無繡的皇子素服,臉龐清冷而蒼白,有些生澀地避著宮女們指指點點的議論。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辣~ 第133章 『貳伍』鶯鶯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