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宅老依舊什么都沒說,但明顯眼神開始遲疑。 謝介笑著吩咐下去:“還不快把表弟請進來,讓我們來看看,到底誰才是本世子的真表弟!” 作者有話要說: *寡婦三年不改嫁:也是宋朝的法律規定。至于這個到底代表的是,寡婦三年之后就可以嫁人了,還是不鼓勵寡婦嫁人,其實一直多有爭議。文中傾向于的是可以嫁人。 *和親:宋朝是沒有公主和親的,寧可戰敗賠錢,也不和親公主。對于這點,史學界也是爭議頗多,有說宋朝傻逼的,也有覺得宋朝很有氣節的。文中大長公主說的那句詩,就是宋朝詩人做的詩。從蠢作者的個人角度來看,我更欣賞這種不和親公主的堅持。 第55章 第五十五份產業: 這次來的表弟,肯定是謝介的真表弟沒跑了。 幾乎是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謝介就能這么確定。 因為這位小表弟長得和謝介小時候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好吧,沒有到一模一樣那么夸張的地步,只是任何一個看到他們倆站在一起的人,都不會質疑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 謝介是集合他娘和他爹外貌上所有優點長的,也就是說有一部分和他爹挺像;而顧觀同學則男生女相,和他娘有點像;謝鶴和顧謝氏是親的堂兄妹,擁有十分明顯的謝家烙印……換言之,謝介和顧觀這對表兄弟的眉眼間是再標準不過的謝家人長相。 纖細溫潤,白皙如瓷,美好到就像是一副寫意畫。 除非謝鶴詐尸,再和大長公主生一個,否則這世間大概很難再有和謝介如此相似的孩子了。至于謝介自己的孩子,唔,雖然謝介一直堅稱邵老國公是個大騙子,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謝介的內心深處,他其實還是有一點點擔心他真的會絕后的。 也因此,在見到這個和自己長得很投緣的表弟后,謝介幾乎是瞬間就喜歡上了他。 再加上有堂姑娘親筆寫的拜帖與信件為證,還有顧謝氏當年拜訪公主府時得到的信物,顧觀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確認。 顧觀小朋友現年十歲,快十一歲了,還是個小正太,卻已經一本正經的穿上了大袖襕衫,鵝黃色為底,黑色寬邊,腰間束帶,是大啟文人最為流行的一種打扮,能把一個人的出塵氣質很好的襯托出來。而當這襕衫被按照一定比例縮小,被長相可愛的小孩子穿上之后,萌感瞬間就達到了峰值。 當然,在謝介的概念里還沒有什么萌不萌的,只是覺得看見這個一板一眼非要學大人樣給自己行禮的表弟,他就有一種想把對方舉高高飛一圈的沖動。 說起來……房朝辭對我不會也是這種感覺吧?謝介以己度人,自我感覺又解開了一大困惑,他今天可真是棒棒的! 簡直火力全開。 比起房朝辭想要親近謝介時的左思右量,謝介就明顯要奔放的多,他喜歡表弟,想親近表弟,于是就直接招手,讓帶著一臉不解的表弟上前,左右開弓,把表弟給舉了起來。 ……有、有點重。 顧小觀一臉生無可戀的在空中俯視著他表哥,怎么看怎么像是每次飛練被謝介這樣架著兩個前肢抱起來的樣子,彈簧一樣的液態身體拖的老長,臉上一片滄桑。好像在說:我能拿你這個小妖精怎么樣呢?還不是要像爸爸一樣把你原諒。 莫名的有一種寵溺感,表弟針對表哥的。 “表—哥—你—這—樣—我—會—很—困—擾?!便∈囟Y儀的小正太,在高速的旋轉中,依舊在極力保持著死魚眼、面癱臉??瓷先ァ攘?。 但是莫名的,謝介更想抱著表弟一頓揉搓抹臉了,好親近一番。當然,這在外人看來大概會被理解為“欺負”。 謝介卻覺得他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小孩子了,因為長得好看的小孩子真的很好玩! 宅老;并沒有!請不要有這么奇怪的想法! 顧家跟來的人很是擔心的看向自家郎君,可又很清楚眼前這個看上去心理年齡絕對不比他們郎君大的少年,顧家根本開罪不起,只能默默在心里給郎君加油打氣。再忍忍,再忍忍,相信很快世子就會失去興趣了。 然而并沒有。 舉高高轉圈玩完之后,謝介又得寸進尺的摸上了小表弟的臉,滑嫩的就像是剛煮熟的雞蛋,還有那種軟乎乎的彈性,真的是太好捏了,比任何玩具的都有趣。 謝介暫時不想放手。 而顧家人一再的退讓,也給了謝介一種不太好的信號,那就是他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很快,謝介就突發奇想的要裹挾著小表弟去其他的地方玩,不讓仆從跟著。 顧家一應人力都是一臉“你要對我們家郎君做什么”的驚恐,這一次他們終于忍不了了,想要上前阻止,仿佛生怕晚一步,謝介就能把他們家香香軟軟包子似的小郎君給生吞活剝了。 反倒是少年老成的顧觀同意了謝介提出的要求,阻止了自家下人繼續說話。 因為……謝介答應帶小表弟去看他爹謝鶴的藏書。這孩子二話不說就顛顛的跟著謝介跑了,在第一次到親戚家做客,并不了解親戚本性的情況下,就敢甩開仆從什么的,真的很讓謝介擔心顧觀同學的未來,這樣很容易被拐騙呀。 等去了后院之后,謝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語重心長的告誡他表弟:“以后可不能像這樣隨隨便便和什么人跑了,知道嗎?” 顧觀仰頭,狐疑的看著……并沒有比他高多少的表哥,不解道:“但表哥不是別人啊?!?/br> 莫名的,謝介被甜到了,整個人都有點小蕩漾。他以前為什么會不喜歡小孩子呢?明明小孩子很可愛嘛,又甜又暖,一點都不熊! 宅老旁觀者清,默默腹誹:這是因為您被小孩子當做小孩子了啊。 雖然顧觀表面上沒說,但那種不動神色的讓步,言談間無奈又寵溺的哄勸,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個含辛茹苦帶大孩子的老父親,至少是兄長帶弟弟。 “你怎么不怕我?”謝介哪怕再沒有自覺,也是知道自己剛剛那么玩人家小孩,多少還是會被孩子討厭的。他只是不在乎對方討不討厭他而已。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鳖櫽^笑的還是那么的……老父親,“我有個,呃,好朋友,他和你很像?!倍嫉庙樏珨]。 “和我一樣好看?”謝介有點臭美,也是沒有辦法,這是他身為長輩唯一能在表弟面前拿得出手的優點了。 “……也可以這么說?!鳖櫽^回答的很含蓄。 “那作為好朋友,咱們去看書之前,你得幫我一個忙?!?/br> “好啊?!鳖櫽^連討價還價都沒有,就欣然答應了。因為被謝介找出來之前,他就猜到了。說真的,謝介并不是一個多么會掩飾目的的人,心思特別好猜。顧觀喜歡和心思簡單的人相處,因為這樣他可以輕易的就掌握全局,這讓他有一種安全感。 “一點都不難,就是讓你認個人?!敝x介還在那邊自以為自己是長輩的安慰表弟。 顧觀依舊乖巧的點了點頭,異常配合。 “怎么這么乖啊?!敝x介感覺開心的都要飛起來了,眼睛笑的彎彎的,拉著小表弟的手直奔了顧安所在的院子。 顧安很顯然在熟睡,他之前被謝介折騰的不輕。 守在一旁的女使攔都攔不住謝介。謝介倒也沒有打擾顧安休息的意思,只是在心里疑惑,顧安到底是有多弱??? 帶著顧觀看完顧安,謝介等人就重新又跑了出去。 “認識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嗎?”謝介問顧觀道。 宅老在一旁一副大勢已去的蒼涼樣。 顧觀實事求是的搖搖頭:“從未見過?!比缓?,他又看了看宅老的表情,補充道,“不過,我可以說我見過?!?/br> 顧觀是真的很聰明的那一類小孩,特別早熟,都快熟透了,和謝鶴當年有的一拼。他又是在一個聚族而居、家庭情況十分復雜的世家中長大,早早的就被迫學會了種種人情世故。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不了的,相反,長到十五歲還活的像謝介這么天真,才比較少見。 是的,天真。 在與謝介短短相處的這么一點點時間里,就已經足夠顧觀摸清楚這位傳說中的表兄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子,也不是惡名遠揚的謝豚兒,而是一個比他八歲的meimei還要天真的人,喜怒哀樂一目了然,唔,大概腦子也不太好,但…… 他喜歡。 顧觀之前就說了,覺得謝介有點像是他養的貍奴,一只橘色的大貓,又任性又愛撒嬌,每天都能過的無憂無慮、沒心沒肺。顧觀其實是有點羨慕這樣的處事態度的,因為他們都是那么的開心,又有那個資本過這樣的日子。 “你為什么要說見過他?”謝介傻了。 “那個人住在你們家比較上好的院子里,被人精心照料著,但你卻不認識他。這很顯然是有另外一個同為院子的主人下了命令,也就是身為大長帝姬的表舅母,她要照顧那個人,卻又想要隱瞞他的身份,所以借用了一個遠房親戚的身份,介紹給你。沒想到,這個遠房親戚選的不巧,身為真正親戚的我突然上門了。這其實也說不上來巧不巧,畢竟也沒什么可選的,謝家的外嫁女與表舅母還有聯系的就是我娘了?!?/br>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勇氣和大長公主論親戚的,特別是在謝鶴已經去世多年后的現在。有可能有那種愛慕虛榮、沒臉沒皮的人會攀附一下。但這種人在謝家絕對是少數,謝氏一門的家風還是很正的。所以謝家才能出那樣一個謝鶴。 如今真正的巧合只是在謝介懷疑顧安的時候,顧觀真的上門了。不過,一想到明年的恩科,顧觀的到來也不是不可測的。 “你才十歲?!敝x介這回是真的不可置信了。 “可是我已經恩蔭,被授了登仕郎的官職,可以參加鎖廳考試了?!鳖櫽^的父親官職不高,可給兒子恩蔭還是足夠的,“我并沒有指望這次便能高中,只是不想錯過體驗一次的機會。如果我能考到很好的名次,說不定能在江左擇名師以拜之?!?/br> 顧觀對自己未來的職業規劃是十分清晰的。他拜師的目的不是為了幫助自己高中,而是拓寬日后在官場上的人脈,提前有個小團體。 謝介:=口=莫名的有一種想把膝蓋獻給小表弟的沖動。 宅老:……大概以后需要自家郎君學習、當榜樣的人,又要多一個了。 宅老不得不把謝介和顧觀再一次請進了顧安的房間,里面躺在床上的顧安已經敏感的醒來了,臉色還是那么白,可是卻警覺異常。 很顯然的,剛剛謝介自以為很輕的動作,并沒有瞞過顧安的耳朵。 在遣散眾人后,謝介對顧安鄭重其事的介紹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小表弟顧觀,然后對顧安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叫荊安,是濟南府人?!?/br> “你就是那個荊安!”謝介長大了不可思議的嘴巴。 一切終于說得通了。 “誰?”顧觀是唯一一個狀況外的人,他再聰明,面對一個此前從未聽過的名字,一時間也是有點茫然的。 “就是刺殺了蠻人左賢王的那個人??!”謝介激動的回答道。為了荊安的安全著想,他的名字和大部分信息都并沒有對外披露,但謝介有他娘在,肯定是知道的。他對這位獨自一人殺入蠻人大帳,還能全身而退的少年英雄一直佩服的不行不行的。 “也沒有全身而退?!鼻G安不自覺的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在層層衣服之下,是深可見骨的傷痕,而這樣的傷痕,在他身上隨處可見,有刀傷,有箭傷,還有各種淤青擦傷。他能活到今天,就是一個奇跡。 “那我豈不是……!”謝介終于明白了自己早上的“大力金剛掌”是怎么回事了,一時間內疚都快要把他淹死。 “沒事?!鼻G安是真的覺得沒事,最苦最難的時候,他已經一個人都熬過去了,謝介那點動作所帶來的疼痛,還不會被他放在心中。而且,不知者無罪,謝介本也是好意。能讓嬌生慣養的世子想到讓他躺在床上說話,已經是來自世子的體諒了。 由女使替荊安訴說了他的故事。 荊安是齊州濟南府人,在齊州淪陷的那天,他失去了他的全家。為給家人報仇,荊安一路尾隨著左賢王的軍隊前行,在北京大名府外苦守數日,才找到了機會為全家報仇雪恨。但他自己也因此身受重傷,幾近奄奄一息。他覺得他肯定活不下去了,一心只想回到濟南府,與他已經下葬的家人死在一起。卻沒想到因此反而遇到了轉機,他就這樣遇到了秘密北上要去密州的大長公主,被聞天所救。 密州和齊州都屬于京東東路,泰山也在那里。 “路”是大啟比較特別的一個行政劃分,其實就是省的意思。路之下是州、縣。 命運就是這么神奇,在大長公主想要去探望謝介的時候,她很恰到好處的幫助神宗等人從東京跑了出來;她又在替神宗掃清泰山封禪一行障礙的時候,那么恰到好處的救下了荊安。 莫名的,謝介突然有點相信他娘是重生的了。 蠻人如今對荊安的懸賞已經高達了十萬兩黃金,一條消息。得荊安首級者,可以封侯拜相,甚至得到一座金礦。不要說蠻人了,連不少不那么堅定的大啟人都有點心動的想要倒賣荊安的消息了。當然,也有人愿意付出生命來掩護荊安活下去。 在…… 大長公主記憶里的上輩子。 荊安返回濟南府后,并沒有如愿與家人死在一處,因為他被一個云游的大夫給救了。當時的神宗還在帶著謝介在南方各地逃竄,如沒頭的蒼蠅。 荊安一呼百應,在北方拉起了反抗的大旗,小小年紀,已經形同一軍主帥。 最終,三年后,因為荊安與大長公主南北呼應,把蠻人打到答應了與大啟議和,劃江而治。大啟這邊沒出息的主和派毫不猶豫的就在朝堂上表達了必須答應的立場,割地賠款也好,茍且偷生也罷,他們真的不想再打下去了。 蠻人那邊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大啟這邊的朝堂動向,貪得無厭的又提出了更加苛刻的條件,其中之一就是他們要荊安的命! 主戰派肯定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主和派也有點猶豫。荊安畢竟是民族英雄,很有影響力,他們若輕易答應了,不說能不能成功,最有可能的是失去民心,逼反荊安和他的一眾手下。簡直是得不償失。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下去。 直至……蠻人以濟南府一城百姓的性命為要挾,讓荊安選,要么他死,要么屠城! 濟南府是荊安的老家,也是他一家滿門魂歸故里的地方,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鄉親父老被他連累至死。用他一人之命換那么多人活下來,他覺得很值。 不等大長公主想到破局之法,荊安自刎的消息就傳遍了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