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她是聽了瑾瑜的計劃,才心生此計,準備搭配瑾瑜的計策,讓廊州百姓買上最便宜的苞米,而不是等消息傳開后,有黑心商人坐地起價。 國情第一時間會送到朝中,而翰林官消息最為靈通,冬青是第一批知道這個消息的商人。 距災荒開始,過去一月有余,消息已經傳開,雍州地界的糧食開始漲價,冬青就停止了收購。 冬青從一開始收到瑾瑜要賑災的消息,就迅速著手收購苞米,比那些在朝中有耳目的大商還快上一步。 她的計劃是讓百姓購買與平時價格相同的糧食,她還有利可圖,如今糧食漲價,她再采購不是明智之舉。 好在收購一月余,數量已經差不多了,那些采購漲價糧食,準備坐地起價大撈一筆的黑心商人,這次可能要有不少虧損。 瑾瑜在出發前夕,一道圣旨降到頭上。 這是一道升官的圣旨,把他從六品侍講升遷為從五品學士,以便監管行事。 瑾瑜心里計較一番,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徐千章的功勞。 雖然官品只升了一階,從正六品成為從五品,但名頭就變成了翰林學士,鎮壓效果直線上升。 不過圣旨后面有話,若是此次賑災不出紕漏,回來后保持從五品翰林學士官職,若出了岔子,罪責照例承擔,絕無姑息。 瑾瑜只得接下圣旨,既然華元帝這般說,他自然要盡力保住這個官職。 不然,如果沒有這件事,從侍講升為學士,雖然只是一階的問題,卻要等三年以上才有機會。 看來,徐千章看出他意圖迅速升遷的心思,想借此事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吃一塹長一智,老老實實安心熬資歷,而非劍走偏鋒。 被這道圣旨一逼,瑾瑜就不得不盡全力辦事,以求周全。 以瑾瑜的能力全力而為,華元帝和徐千章便不擔心此事出太大紕漏,一舉數得,可謂是老謀深算。 此事過后,哪怕出了些紕漏,徐千章也會對他有所照應,至少不會被貶官出翰林。 最壞的結果,是他以狀元的名頭直接入翰林為官后,急功近利出了岔子,被貶為翰林庶吉士學習,待重新考過才能留在繼續留在翰林為官。 朝中其他官員,與瑾瑜走得近的一臉惋惜,擔心瑾瑜這一步走錯了。 旁的只覺得無關痛癢,左右瑾瑜現在官職也不高,升貶于他們而言,無太大影響。 只有瑾瑜自己知道,這件事玩的是心理戰,就因為廊州有個名存實亡的湘王坐鎮,他監管這事才會萬無一失。 賑災銀到位,瑾瑜在禁軍的護送下,一路來到廊州。 人數多了就走得慢了些,足足走了一個半月,才從晉安走到湘廊。 幸而黎國中心州界的官道修繕管理妥當,四周并沒有山賊亂匪,一路上有驚無險。 湘王與柳振寧接到是瑾瑜作為廊州賑災監管官的消息,稱得上是喜笑顏開。 朝廷中人可能不知道,這個監管欽差,是已經被他們收買了的自己人。 第79章 晚宴 冬青雇了足夠的人手與馬匹,將收購到手的糧食三萬石裝車,跟在瑾瑜的隊伍后方。 借著前面有禁軍護送,狐假虎威一起往湘廊進發。 后面是自家娘子,瑾瑜自然不可能差人去趕走,再者,讓冬青獨自一人領著雜役運送這么多糧食,他無法安心。 把冬青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才是上策。 將近湘廊,已無兇險,瑾瑜讓冬青的車隊落后一些,若是這么多糧食與賑災銀一同進城,有心之人定會發現端倪。 雖然夫妻二人問心無愧,卻少不得被人做文章,扣上官商勾結的帽子。 冬青本就打算與瑾瑜錯開進城時間,甚至不打算將糧食一批送進城,而是在城外農家租借一處不起眼的破敗空院,先將糧食放進去。 待瑾瑜的計策實施后,進入十月,災民存糧短缺,準備購糧時,再陸續運進城中零售。 瑾瑜來到湘廊城門口,湘王親自帶領柳振寧和一眾衙役出門迎接,將賑災銀暫納入庫房,以待下一步動作。 “李翰林,這一路可還平順?” 再一次與湘王對面,瑾瑜便不如上次那般謙卑,挺直腰板,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了湘王一眼。 才翻身下馬,對湘王一拱手,“承蒙王爺記掛,一路有驚無險,幸而不辱使命,將賑災銀兩平安送達廊州?!?/br> 湘王一愣,方才這李全還未下馬時,那一眼,分明沒有多余的動作,甚至面部神情都沒有太大起伏,卻讓他產生一種李全氣勢乍起的錯覺,仿佛是身居高位者的探視。 瑾瑜打心底不待見湘王,就沖著湘王當年想將冬青納為通房,而后湘王妃心生嫉妒,將冬青發賣去妓院。 若非冬青機靈,這輩子,可能從未遇見冬青,便不會有如今的他。 湘王也只是愣一瞬罷了,隨后招呼衙役引路,讓禁軍把賑災銀送入廊州的庫房收存。 瑾瑜轉臉望向禁軍領隊,沉聲道:“還請孫領隊費心,嚴加看守,莫離開賑災銀三尺之外,不要給亂賊可乘之機?!?/br> 孫奇對瑾瑜行了一禮,“謹遵大人命令!” 孫奇發自內心忠于瑾瑜,因為瑾瑜并未因為他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武夫而輕視他。 一路走來,瑾瑜對他態度友善,不帶文官特有的高傲,沒有踐踏,也無刻意小心翼翼怕傷害他的自尊,好似他們是一樣的,能夠平等相處。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說不上來,卻讓孫奇十分舒心。 再加之當下武官地位上升,政策是出自瑾瑜殿試策論文章,讓孫奇更添幾分敬重。 湘王看瑾瑜與禁軍領隊的互動,能看出其中微妙的氣氛,心里不禁對自己的眼光多了幾分贊賞。 竟能把文官武官之間的齟齬隔閡消除,無論什么緣由,李全都是一個會籠絡人心的人才。 “李翰林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就讓本王略盡地主之誼,一同吃個晚宴?!?/br> 湘王對瑾瑜很是熱絡,就像是多年沒見的摯友重逢。 而事實上,除了這次,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 瑾瑜心里感嘆湘王好不要臉,逢場作戲信手拈來。 面上卻笑得爽朗,與湘王熟稔相談。 “不敢當,路上風吹日曬,滿身塵土,現在時辰尚早,不如待下官前去洗漱整頓,再來與王爺用飯,如何?” “甚好!就讓柳知府差人領李翰林下榻寓館?!?/br> 瑾瑜從未進過湘廊的寓館,不知道里面什么環境,倒是沒有多說,只要能夠睡覺洗漱就行,便跟隨引路之人去了寓館。 看著瑾瑜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湘王與柳振寧對視一眼。 “柳知府,你覺得這個李全如何?” 柳振寧捋著胡須,“下官覺得,這李全是個狠人?!?/br> “哦?此話怎講?”湘王終究年輕一些,看事角度不如柳振寧這在官場混跡數十年一路爬上來的人刁鉆。 柳振寧道:“不知王爺有沒有注意到,這李全來廊州監管賑災,身邊竟沒帶任何一個家丁或是婢女?!?/br> 湘王皺眉,“這么一說還真是,但這與李全是不是狠人有何關系?” 柳振寧耐心教導自己這個出色的女婿,道:“這就說明,一路風餐露宿趕來湘廊,李全穿衣洗漱全都無人伺候,在廊州賑災至少兩月出頭,李全處理公事之余,要親手洗衣刷鞋?!?/br> “王爺以為,這樣自律的人,與那些踏入官場就安于享受的人,差別在哪?” 湘王恍然,“如此說來,本王此前還小看了他?!?/br> 大部分人只要踏入官場,就會有種莫名的優越感,少不得丫鬟下人伺候起居。 這種舒適的環境容易讓人失去斗志,造就混資歷的情況。 左右短時間內升遷困難,不如每日處理份內公事,旁的事無需cao心,照例拿著俸祿,日子過得悠哉。 而李全已經進入官場一年多,身側沒帶一個下人,身板結實硬朗,面色瑩潤有光,一看就知道十分自律。 能夠過更安逸的生活,卻對自己要求如此狠厲,關鍵是在大環境的影響之下,竟還能堅持做到。 只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李全是個狠人。 柳振寧又道:“也無需太過擔心,根據這些時日的通信來看,李全不是刻板之人,只要有利可圖且不出格,他不會拒之門外,利用得當將是一把開道利刃?!?/br> 湘王點頭,慶幸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看李全的模樣,日后官位一定不低,趁著李全官職不高時早早用重禮收買,就多了一份情義。 加之李全家鄉是湘廊山河縣,待李全身居高位,就可以發揮大用。 只是心中疑惑,李全都如此苛待自己了,升官發財有何用? 瑾瑜對湘王和柳振寧會給自己加戲并不意外,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讓湘王相信他已然被收買,再讓湘王適當了解他的優勢,雙管齊下,不信湘王與柳振寧不上鉤。 有時候,看得太清并非好事。 誰都想將他打磨成手中利刃,但誰能保證利刃不會傷了打磨之人? 瑾瑜在寓館洗漱一番,從包袱取出便服換上,就有下人前來引他去湘王府赴宴。 冬青與瑾瑜商議過,暫時就不進城,借住在城外農家,待瑾瑜應酬完了湘王一眾人,開始著手賑災,她再進城搭手。 對冬青的辦事能力,瑾瑜信得過,也不擔心,就是覺得這幾日都不能抱著冬青入睡,實在是空虛寂寞冷。 湘王府坐落在城東朝寧街,七進大宅院,進深很長,占地甚廣。 一路石板大道來至門前,朱紅大門,雙鳳獸首門環,門前坐落兩尊張牙舞爪的鎮邪石獅,上方牌匾黑底鎏金邊浮雕正楷,湘王府三個大字氣勢磅礴。 引路人引著瑾瑜進入大門,入眼玉石照壁,刻有飛禽走獸,栩栩如生。 穿過前院,進入大廳坐定,不多時湘王便攜湘王妃過來,同行的還有柳振寧。 距晚飯時間還有片刻空余,數人就在廳中說話。 柳飄云看著下首瑾瑜一表人才,朱唇一彎,道:“俗話說先成家后立業,不知李翰林可有婚配?我家中還有一個沒有許人的meimei,性子溫婉樣貌喜人,看上去與李翰林倒是十分相配?!?/br> 柳振寧手撫胡須,暗自點頭,轉眼看瑾瑜如何作答。 他家有四女,上面三個都已為人婦,各自發揮作用,家中只剩下一個小女兒,年歲合適,又是嫡女,配李全還是綽綽有余的。 多了姻親關系,就不怕這李全臨陣倒戈。 瑾瑜曬然一笑,“多謝王妃美意,很不巧,下官已有結發妻子?!?/br> 身為柳振寧的女兒還真是凄慘,一言不合就送出去做人情,做政治聯姻,不管對方為人,也不擔心女兒日后是否過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