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真是苦了陳君然,一試不中還要來體驗第二次。 怪不得楊天尋讓他多些把握再來,免得一試不中崩了心態…… 心下感嘆,瑾瑜卻不敢耽擱,抓緊時間把試題做完才是正道,不枉他遭這么多罪。 先把試題大致過了一遍,陳君然說的沒錯,第一場就是四篇四書里的文章帖經,四首經義,還有一首五言八韻試帖詩。 內容比縣試多了不少,三天考試時間也還算合理。 瑾瑜先做自己擅長的四書文,可以說奮筆疾書也不為過,每次考試,他花在這種試題上的時間只是寫字的時間,并不需要思考的時間, 到了晚飯時間,他聽不遠處另外的考棚有各種響聲,看樣子是在準備晚飯。 不知為何,瑾瑜還是覺得這個考試方法很好笑。 好笑歸好笑,飯要吃,覺要睡,試題得做,除了試題瑾瑜認真做,吃飯睡覺都隨便湊付。 吃一飽睡一覺,起床并不能梳洗,他也能習慣,畢竟他曾經跟了賴頭五天,這種程度不在話下。 這次的試帖詩是五言八韻,題目:玉碗盛來琥珀光,得題韻,五言八韻。 意思是以“玉碗盛來琥珀光”為題,要求壓題目的韻,也就是壓“光”韻,每句五個字,兩句為一偶,八個韻腳。 第60章 舊識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瑾瑜在詩詞鑒賞讀過這首詩,是前前朝詩人所作,玉碗盛來琥珀光,指的是美酒盛于碗中而泛出琥珀一般光暈,晶瑩迷人。 果然是比縣試難多了,縣試府試的題目,題意一目了然,就算沒有讀過原本的詩句也能知道題目是什么意思,不至于無處下筆。 而這次鄉試的題目,只有一句玉碗盛來琥珀光,若沒讀過整首詩,單靠聯想,不一定能聯想到是描寫酒的詩句。 如此就只能按照題面意思著手寫詩,很容易偏離“酒”這一主題,哪怕文采出眾,也不能算正確答案。 瑾瑜將題目的字拆開放在紙上,尋思著怎么湊一首貼合題意又押韻的試帖詩。 順便暗自祈禱,希望會試的試帖詩題目也是他讀過的詩。 想了兩個時辰,終于排出一首勉強還過得去的五言八韻賦得體,把它從草稿仔細謄抄在正卷上。 清露玉瓊漿,琥珀碗中央。 月來波光涌,齒頰盛暗香。 旱泥冰紋裂,只嘆夜闌長。 暢飲輕陶壇,振臂呼佳釀。 遠觀浮嵐動,飄渺城淺唱。 朦朧意漸失,不知過白藏。 寒涼侵心髓,把酒青霄朗。 挽樽嘲九重,聊發少年狂。 按照前生學語文的經驗,前四句描景,后四句寫意,整首詩意境低開高走,就算算不上佳作,也至少能保持中上等的位置。 待把題目做完,三日時間已過得差不多,等待收卷官前來收卷。 這三日,瑾瑜算是看明白了,關在號房內的考生,只要不作弊,其他所有動作考官都不管。 出場日收卷分三批,午前一批,午后一批,傍晚再一批,酉時前清場。 瑾瑜盼著自己是午前一批,他不想在這小破棚里再待幾個時辰。 奈何天不遂人愿,等來等去,聽外面有人聲喧嘩,卻無人來收他卷子。 瑾瑜只得又在考棚里對付了午飯,午后才有人來取鎖收卷。 取鎖的是一人,收卷的是另一人。 收卷官收了他的考卷,給他發一簽,與卷子和號房的數字相同。 收卷后便揮手示意瑾瑜可離開,收卷官繼續前往下一個號房。 這些考卷收上去之后,立刻將考生姓名糊上,同考官閱卷前,有抄工用朱筆將內容重新抄錄。 閱卷官評閱的是抄工謄抄的朱卷,便不能以字跡認人,旨在公平公正。 瑾瑜出了貢院,看到四周都是跟自己一樣面露疲憊的考生,四下張望,不知道陳君然和李言卿是不是跟自己一批出場。 只在門前看到了冬青,快步走過去,“你怎么知道我第二批出場?” 冬青露出一口白牙,“因為啊……我從第一批出場就等在這里,無論你哪一批出場,都能第一時間看到我?!?/br> 瑾瑜皺起濃眉,“你午前就來了?還沒吃飯吧?剛好我這幾天都沒吃好,我們叫上李言卿他二人,吃頓好的?!?/br> 冬青道:“我帶了飯團墊過,不是很餓,李言卿是午前第一批出來的,回客店洗漱去了?!?/br> 瑾瑜才想起自己也是三天沒有好好洗漱的人,拎起衣襟聞了聞,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 “我也該回去洗洗,既然你墊過肚子,那便等我洗干凈了再說?!?/br> 瑾瑜又道:“陳君然呢?午前沒出來是吧?那我們等等看這一批他有沒有出來?!?/br> “嗯?!倍帱c頭,往人潮中張望,奈何身高不足,視線并不順暢。 墊腳也無濟于事,索性垮下身子,戳戳瑾瑜的手,“我不看了,你看?!?/br> “哈哈!行,我看?!辫ひ贿吽褜り惥坏纳碛?,一邊偷瞄身側的冬青。 他喜歡嬌小的冬青,能作抱枕,又覺得大力些就能把她捏碎。 這一批散了個差不多,才看到陳君然從貢院大門慢悠悠出來,長嘆一口氣,下意識四下尋找同伴。 瑾瑜對陳君然招手,陳君然快步走到跟前。 “如何?言卿呢?他可有出場了?” “出來了,他午前就出來了,我們回客店遇他,而且我們都要洗洗才行?!?/br> 陳君然頷首,三人回客店,燒了一大桶水泡了個舒服,才又聚在一起,下樓叫上一桌好菜。 “全哥,言卿,你們覺得這次題目怎么樣?” 陳君然問起瑾瑜和李言卿對這第一場題目的看法,他上次落榜后又潛心在學院學習了三年,這次覺得不如上次吃力。 李言卿砸吧一下嘴,“嘶……怎么說呢……我覺得還行,只是我沒見過試帖詩的題目,旁的兩題只要讀熟了四書,這四書里選的文章經義算不得難,若是沒讀熟沒記下,難度就大大增加,與我一起出場的,有人沒有完卷,只怕后面的兩場都不用試了,沒有完卷不可能榜上有名?!?/br> 瑾瑜道:“就我來說,這第一場不算難,四書五經我滾瓜爛熟,試帖詩的題目我在詩詞鑒賞里讀過,倒是言卿,你不知道出處,怎么著手寫的?” 李言卿嘆口氣,“嗨別提了,我反復琢磨,這玉碗盛來琥珀光盛的是什么,然后靈光一現,想起不知在哪兒看過的‘玉椀’一詞,指裝酒的器具,便當它玉碗中裝了酒,由此下筆?!?/br> 陳君然不禁撫掌贊嘆,“言卿實在算得上福至心靈,這玉碗盛來琥珀光,玉碗盛的,就是酒?!?/br> “哈哈哈哈哈真的嗎?”李言卿忍不住大笑出聲,這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感覺,竟有點爽。 “確實如此,這般看來,第一場應該暫時不必擔憂?!?/br> 第一場考試后,間隔一日,八月十二第二場進場,又要被鎖到那狹窄的考棚內三天。 第二場考試,試五經文一篇,策論一道,外加數道算學。 五經比之四書,字數相對多了不少,每篇篇幅不短,想要把四書五經盡數記下并不容易,而每個人的記憶力參差不齊。 有的人記憶力好,很容易記下,而讀十遍不如旁人讀一遍的大有人在。 瑾瑜屬于讀三遍的,不算最優秀,卻也不落下乘,所以五經文雖然篇幅相對長,但沒有把他難住。 至于策論,前生上學學過議論文的寫作要點。 議論三要素,論點,論據,論證。 論點便是這次考試的題目,他需要條理清晰的完整表達,先提出問題,再分析解決,在規定字數內將這些寫完,這道策論就算答完了。 第三場考試試五道時務策,瑾瑜之前鉆研很長一段時間的東西便派上了用場。 總而言之,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再經受過高考洗禮,常年沐浴在大大小小的考試中,瑾瑜對付考試很有一套。 考試的流程總是在循環,進場,鎖場,出場。 瑾瑜重復了這個過程三次,三場考試考完,今年的中秋都是在那只能打個轉身的考棚里過的。 不過還好,冬青提前給他準備了月餅放在考籃內,哪怕看不見月亮,也算是過了中秋的。 八月十六,秋闈最后一場畢,照例收卷清場。 從貢院出來,所有應試考生皆如釋重負。 無論面色愁云慘淡,還是喜笑顏開,左右是考完了,是騾子是馬,得等放榜才知道。 一般來說,只要不偏離題意,能不能中榜,就看文章的優劣 評卷的同考官批閱考卷后,取中的考卷便會推薦給主考官,稱之為薦卷,若三場考試的考卷皆被薦卷,才會被主考官審閱,若主考官沒取中,予以淘汰,稱之為落卷。 因為考完后考官需要一定的時間閱卷,鄉試的放榜時間都在九月初十前后,現在才是八月中旬,距離放榜日期還有二十余日。 很多離家遠的考生,并沒有急著回鄉,都要留在湘廊,等待放榜,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留在湘廊的考生,一部分整日窩在屋里念書,還有一部分考后放松,十分逍遙,整日吃喝玩樂。 只在瑾瑜李言卿陳君然三人中就存在此現象。 李言卿心態輕松,把湘廊能玩的地方轉個遍,還去湘廊最大的兩家青樓逛了一圈。 陳君然則恰好相反,整日泡在書里。 一是因為他不舍得花這么多錢去玩樂,二是沒心思。 沒有放榜他心里總是壓著一塊大石,玩樂時都顯得心不在焉萬分焦躁,只有一直讀書才能壓下那些焦躁。 畢竟念書百利而無一害,若是榜上無名,便應該再接再厲,不能停下念書的腳步,若是榜上有名,明年就要去都城參加春闈,更是不能松懈。 對于陳君然渾身緊繃的狀態,瑾瑜和李言卿無可奈何,只盼著陳君然榜上留名,心里那塊大石落地,看看會不會好上一些。 在等候放榜這些時日,冬青步伐未變,依然大街小巷兜售著挑花刺繡。 現在到了八月下旬,冬青帶來的一百套挑花刺繡,大件小件各占一半,已經賣出去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