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只有安珩,她拼了命的往游輪而去。 白人小哥被人群推搡著走,他的背背頭已經被擠亂了,慌忙中看見一個姑娘往反方向走,他幾乎是立即就認出了安珩,借著人群的推力將人拉住,買賣不在,仁義在,小哥決定做一次好人。 “小姐,那邊危險,你跟我走?!?/br> 安珩眼里只有迪拜河上的團團火焰,和游輪爆炸那一刻,出現的甲板上一閃而過的身影,她聲音顫抖,卻堅定,冷眼掃過去,一把甩開白人小哥的手:“放開?!?/br> 小哥還想在拉,可是眨眼之間,人就不見了,他搖搖頭,將背背頭捋順,逃命去了。 安珩最后是被警察拉住了。 迪拜的警察,個個都壯,攔著她,就跟人墻似的,她不管不顧,只是朝著水面上的火光大喊:“black?!?/br> 回應她的是游輪的第二次的爆炸。 漫天的赤紅色的火光,最終被黑色的濃煙籠罩。 那上面,就算有人,也終歸是尸骨無存了。 猶如突然墜入北冰洋的冰河,刺骨的冷鉆進骨頭縫里似要將她撕裂,她木訥的望著迪拜河,那些溫存的記憶撲面而來,卻恍如隔世。 所以,這到底算什么? 他這樣到底算什么? 而她,又算什么。 很久之后,有人問安珩,那天看著black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覺,她想了想,沒什么情緒的說是恨。 那一刻,她是真的恨透了這個男人。 第21章 021 我媽說, 如果能重來,我要選你白! ————《小奧利奧的私人日記》 chapter 21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的生命, 因為爆炸發生的時候, 納爾夫親王失蹤了。 經過媒體的大事渲染報道,一時間, 親王遇害的消息席卷了整個迪拜, 各種陰謀論、政權論充斥著大街小巷。 也開始有人站出來質疑這場爆炸案是有人蓄意為之,而最有嫌疑的便是當今的副王儲,在政壇和商業都非?;钴S的費爾曼。 就跟有人故意引到輿論似的,各界的目光都在這一刻聚集到了費爾曼的身上, 卻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庫爾沙漠的無人區里,一隊排列整齊的越野車隊正借著夜色,悄無聲息的駛進沙漠深處。 今夜, 在這里將會發生一場巨大的變故。 *** 游輪爆炸之后的半個小時內, 整個迪拜的警察幾乎全部出動到現場維護秩序,當然也為了保護第一現場, 畢竟,如果這場爆炸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人為,那么就是有人想對迪拜皇室出手, 這便是大問題,非常嚴重的問題,上面已經下達徹查的命令,沒人敢隨意應付。 而位于新城區市中心的警察總署里, 也亂成了一鍋粥,不停地有電話打進來,都是詢問今晚爆炸案的,劉關張揉著眉心,警帽在頭上轉了一個圈反戴著,外套的衣袖半挽著,一條腿搭在旁邊空出來的椅子上,這已經是今晚他第n次掛掉電話了。 抄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抬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漬,余光瞟見不遠處沙發上躺著的人,他看了看,又翻箱倒柜的找遙控器,將空調調高了一點,然后便又開始投入到無休止的接電話之中。 安珩是在劉關張的罵聲中醒來,男人的聲音像千年古剎的鐘聲,渾厚,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腦門。 她撐起身起來,腦子好像在當機,懵懵的也聽不清劉關張在罵什么,她便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看著劉關張在電話面前跳腳。 她看了好一會兒,這里并不大,幾個平方米,桌子上堆滿了各種文件,電腦隱在文件堆里,發出幽幽的藍光,藍關隱在劉關張的臉上,襯出他煩躁不堪的臉。 收回視線,落到裙角上,腦子漸漸清明,那些記憶如潮水般涌向她,一波一波雜亂的交織著,扯得她頭疼。她卻哭不出來,也沒覺得多難過,只是喉嚨里有什么東西拼了命的要往外沖,堪堪地抵在喉嚨口,不讓她好受。 她低頭,將臉埋進手里。 不會看錯的,最后她奔向游輪的那一刻,看見的那個人影就是black。所有的一切好像突然就豁然開朗了,為什么她的衣服會提前穿好,為什么恰好有人來叫她下船,為什么他在一周前會出現在喜來登酒店,為什么他會受傷,為什么他對她的心意總是視而不見,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計劃好了的,今晚的一切,也早在計劃之中,他的結局,他一早就給自己選擇好了。 而自己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計劃之中的一個意外罷了,直到最后,她也沒有包括在他的計劃之中,就算今晚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找上他,纏住他,向他表明心意,事后他也沒有改變計劃,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最開始的結局,唯一的與眾不同,或許就是最后他還安排了一個人帶她下船而已。 難過嗎?安珩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就好像水流過指間,她拼了命,卻什么也留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逐漸消失。 那一刻,她恨,恨black的狠心,恨他對她何其殘忍,殘忍到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啊,她原本以為他對她多少是有點喜歡的,可是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么會讓她經歷死別呢。 …… “姑娘?”有人站在她面前叫她。 安珩的思緒漸漸收回來,抬起頭,看清了人便蹭的一下站起來,卻沒有想到腿一軟,差點摔地上,好在及時扶住了沙發旁邊的書架子,人沒有摔倒,書架子上的一個小盆栽掉了下來。 啪嗒一聲,所有人都循聲望了過來。 劉關張咳嗽一聲,看向眾人:“看什么看,該干嘛干嘛?!彼噶酥钙渲幸粋€人,吩咐道:“你,過來把這里掃一下?!?/br> 然后才對著安珩說道:“你跟我來一下?!?/br> 安珩跟著劉關張走到一個空桌子邊,他隨手指了指,“隨便坐?!鞭D身從身后的柜子里抽了一張表出來遞給安珩,解釋道:“按照規矩,你需要填一個表?!?/br> 安珩點點頭,她現在只想快些離開這里,所以劉關張讓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也沒多問,拿起筆就開始寫起來。 劉關張在她對面坐下,手里抱著一個水杯,水杯里泡著一個胖大海,估計泡的有些久了,胖大海像一只生氣的河豚,十分腫脹。 他一邊看安珩填表,一邊觀察著這個中國姑娘,都是中國人,可是他認識的每一個中國人,都有不一樣的氣質,過了會兒,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食指輕輕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問安珩:“你是哪里人???” 手中握著的筆一頓,動作突然停住,空氣好像凝固了一瞬,安珩抬眼看他,十分認真的看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因為剛才那句話,他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中國人,因為他長了一張十分“異國風格”的臉,臉部的輪廓很深,五官比較明顯和突出,可是這一口中文說得和中國人沒多少差別。 安珩眼神黑幽幽的,盯著他沒眨眼,只是問他:“你會說中文?還是你認識其他中國人?” 她其實想問,你是不是認識black,但是話到嘴邊她卻沒有說出口,萬一那個答案不是怎么辦? 他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先喝了一口水,安珩看見水杯里的胖大海在里面翻滾了一圈,最后被抵在了杯口,然后聽見劉關張輕聲說:“我妻子是中國人?!?/br> “哦?!卑茬裱劾锏牧凉庖幌伦拥讼氯?,她沒在說話,也沒有再問,而是繼續低頭填寫表格。 不過是為了走一個流程,需要安珩填寫的東西不多,她快速的填寫完交給劉關張,然后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劉關張笑了笑,說:“當然可以?!?/br> 安珩點點頭,起身拉開椅子,還沒有邁出腳步,就聽到劉關張又輕飄飄地說:“你想見一見我的妻子嗎?” 安珩沒動,只是側過臉,斜睨了他一眼,眼睛里意味不明,等著他繼續解釋。 劉關張站起來,胳膊夾著安珩剛才填寫好的表,另一手提著水杯,他說:“我妻子很久沒見過老鄉了,看見你應該會很開心?!?/br> 最后安珩答應了去見劉關張的妻子,倒不是因為什么同胞情誼,迪拜的華人不在少數,只要想見,不可能很久見不到,而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告訴劉關張她來自中國哪里,他卻像早已經知道似的。 這么一等,便等到了后半夜,安珩睡不著,劉關張給了她電視的遙控器,讓她在局里看電視,安珩隨意找了一個,正在播放新聞,畫面里正是今天爆炸的那一艘游輪,但是游輪已經被清理了,迪拜河上又恢復了平靜,潛水員還在河底搜納爾夫親王。 劉關張起身接水,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一個姑娘,坐在椅子上,腿抬上來抱著,頭微微揚起,眼珠子轉都不轉地盯著電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黑色的氣息。 劉關張有些于心不忍,要不是某人有吩咐,他都快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這個時間那邊的事差不多也塵埃落定了,只要熬到了明天,一切都會恢復原狀。 因為劉關張工作的緣故,等到他下班的時候已經快要天亮了,安珩跟著他去了他的家,出門迎接他們的果然是一個中國女人,長得很漂亮,三十多歲,一點不顯老,身上有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溫軟,見到她便瞇起眼角笑,“看見你真好?!?/br> 她招呼安珩進屋,“快進來,早飯馬上就準備好了?!?/br> 安珩點點頭,跟著劉關張進去,卻沒想到,屋里還有其他人。 他們看見她似乎也有些驚訝,過了好一會兒,是劉關張打破了這份靜謐,他拉過椅子示意安珩坐,然后說:“都愣著干嘛,有什么要說的,坐下來,一邊吃一邊慢慢說?!?/br> 門口的簾子被掀起來,劉關張的妻子端著一盤大餅進來,然后又拿來杯子給大家倒鮮牛奶。 安珩緘默著,她覺得事情好像沒有她想的這么簡單,但是她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過了好一會,才看著自己對面的人問:“阿齊茲,為什么你們會出現在這里?!?/br> 作者有話要說: 是你白,不是你黑哈哈哈哈哈。 今天的肥言看到了館長大人的樣書,吼吼看,過幾天你們也可以看到啦。 第22章 022 我爸說, 他白著呢! ————《小奧利奧的私人日記》 chapter 22 屋子里面一下子安靜了, 只有從廚房里傳出來的咕嚕咕嚕的燒水聲和輕微的咀嚼聲。 阿齊茲放下手里已經被咬了一口的大餅,神色是罕見的嚴肅,他說:“這是老大安排的?!?/br> 后面阿齊茲講了很多, 塔杰和阿菲婭偶爾會補充幾句,安珩只挑了自己在意的聽。 阿齊茲說:“你也別太難過,你才認識老大多久啊,我們起碼跟了老大五六年,這些事他連我們都沒有說, 自然不會和你說?!?/br> 說到底, 在阿齊茲眼中, 安珩不過就是black生活中偶爾會出現的那一點意外,他根本沒有想過這樣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會有什么更深的交集, 她根本就不會屬于他們的世界,所以,當她跟著劉關張再次出現的時候, 他微愣,或許, 這個意外的姑娘比他想象的更重要。 他說著說著, 竟然紅了眼眶, 又是重重的嘆氣, 緩了一會兒,才沉沉地,幾乎是一字一頓, 咬字特別清楚,他垂著頭說:“都是計劃好的,五年前,老大就計劃好了?!?/br> 嗓音上像有千斤重石,被壓的又低又啞,一開口,就xiele所有的情緒,“你能體會嗎?一個好好的人,五年前就計劃好了今天要怎么死,這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每一天都在等待著死亡的來臨?!?/br> 塔杰臉色凝重,black對于他們而言,不是領導者,不是帶著他們混一口飯吃的老大,而是將他們從泥沼中拉出來朋友,作為朋友,他們卻在最后一刻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樣一步一步將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淵的,以至于在他安頓好他們的時候,他們還以為這一次的離別是短暫的分別,誰曾想,這竟然是死離呢? 阿齊茲的話,又讓他回憶起了很多。他和阿齊茲不同,當年被black救下的時候,他就是陰溝里的一只惡心的老鼠,那時候他染上了毒癮,又欠了一屁股債,整天東躲西藏,只有晚上才敢出來翻垃圾桶撿一點吃的,那些東西又嗖又臭,吃了容易生病,對身體沒什么好處,除了可以填飽肚子,緩解饑餓,讓他茍且的活著。所以,black發現他的時候,他瘦得只剩下一個骨頭架子,奄奄一息躺在老城區迪拜橋下的排水道口,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留給他一瓶水和一袋面包,后來他時常過來,每一次放下水和面包就走,有一天,塔杰終于忍不住,自己叫住他,問他為什么幫他,那時候,black只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是在幫我自己?!?/br> 后來塔杰自愿跟著black,做保鏢也好,干體力活也好,只要能活下去,直到如今,他都十分慶幸,當初的一個決定不僅讓他活下去了,而且活得很好很好。 眼眶被潤的很濕,面前已經一片模糊,他伸手握住阿菲婭的手,眼神熾熱又堅定。 阿齊茲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話是對塔杰說,對劉關張說,對安珩說,也是對自己說,“你知道嗎?五年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老大非要讓我們去學一門技能,那時候我覺得老大這是閑得慌,多此一舉,浪費錢,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老大這是真真切切的對我們好啊,他是擔心有一天他走了,他的這幫兄弟又變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所以,他嚴苛的要求我們去學習,只為了能在他離開了,還能靠著一門手藝好好地生活下去?!?/br> 說到最后,阿齊茲已經快說不下去,他抬手捂住臉,頭重重的垂下去。 “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br> 塔杰拍了拍阿齊茲的肩,適時遞過來一張紙。 全程沒有發言的只有兩個人,安珩和劉關張。 安珩緘默著,因為心正在被一塊一塊的撕裂,每一個人都有尊嚴,所以她和black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會去過問他的過去,他的生活,他的身份,她從始至終在意的不過是他的態度,他對她的態度而已。 她不在乎他做什么工作,也不在乎他有沒有錢,只要是值得她安珩去愛的人,就算是一無所有,他也還有她,因為,她會給他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