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
“怎么回事?!甭曇趔@動了牢頭。 獄卒抱怨道:“這老東西飯里有一根干草,她便嫌臟污——這牢房里滿是干草,誰知是不是她故意弄進去找茬的?當囚犯還擺譜兒來了,我就是瞧不慣……”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br> 牢頭催促獄卒離開后,轉眼換了一副好臉,和氣對那老嫗解釋:“這小兄弟新來的不熟悉,我這便去給你換一碗?!?/br> “滾!”老嫗抄起一盤椒鹽蘿卜,潑了牢頭滿臉。 這下連那脾氣甚好的牢頭也顯得慍怒,他抹了抹臉,忍氣吞聲地離開了。 老嫗繼續翻了個身睡覺。 顧柔覺得這老嫗很是奇特,身處天牢詔獄卻顯得分外傲慢,不禁隔著柵籠多看了她幾眼。 老嫗橫臥草中,呼吸均勻,很快睡著了。 顧柔百無聊賴,便朝她上方望去,隔壁的牢籠同自己這一間擺設并無二致,也有一床一矮桌。只是老嫗那一間的桌上,簡陋地擺著文房四寶,和一個破舊的竹筆筒。床挨著的墻面上,有兩列壁書,上書—— “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語出《荀子勸學》?!?/br> 顧柔情不自禁地念了出來。 壁書以小楷寫就,字體風骨妍媚,遒勁有法,頗有名家風范。顧柔看見字寫得這般好,知道她通文墨,心里對這老嫗隱隱有了幾分佩服。正巧老嫗翻了個身,腦袋撞在書案腳下,“哎唷”悶哼了聲。 隔著柵籠,顧柔道:“婆婆,地上涼,你這樣睡容易受寒,去榻上歇著吧?!?/br> 老嫗不理不睬,鼾聲如雷。 …… 皇宮大內。 御書房里點著燈,皇帝還沒有就膳,他來回踱步,寢食難安。 今日太尉云晟截留國師慕容情的未婚妻子,已經震動京城,許多官員的上書已經呈入黃門,現在小山般堆在皇帝的案前,他心生煩躁,一件也不想看。 慕容家根深葉茂,在潁川乃至整個北方士族中舉足輕重,只怕這是個不妙的信號,他身為皇帝,卻已經幫著云晟得罪一大票北方士族,分裂之勢初見端倪。 皇帝正在焦慮,忽聞內侍來報,皇后求見。 皇帝心頭頓時一寬。對了,他這位皇后淑惠遠慮,常有明見,如今說不定也能為他排憂解難。他立刻宣入。 皇后徐氏入內,神色急慮,向皇帝求證今日之事。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連聲嘆息:“陛下,查無實證,怎能讓太尉前去拿人呢?太尉同國師素來不睦,陛下即使要拿顧氏詢問,也不該由太尉出面,應當叫廷尉前去,且先知會國師,以示公允尊重。今日又是他大婚,他素來心氣高傲,豈能容此奇恥大辱。他是先帝功臣,您這一回不光得罪了他,恐怕還要引來北方士族的攻訐;天下士人見有功之臣遭辱,恐怕也莫不寒心……” “唉呀皇后,別再說了,朕已經知曉不妥了!”皇帝已經悔青了腸子,他不想得罪國師,更不想引發分裂,只怪自己當時偏聽偏信,一時腦熱聽從了云晟的攛掇。然而沒有后悔藥,他懷抱一絲希望,想:“朕派云晟宣旨之時,借的是太后之口,你說朕將這一切先歸于母后,推說不知情,再向國師賠罪,是否還有轉圜余地?” “陛下,你真是糊涂呀,難道別人看不出這是您的旨意嗎?”徐皇后搖頭道,“何況國師是否私藏鐵衣,還有待查證,怎么好就此輕易放走嫌犯?” “哎呀,不是你說不該拿她的嗎?” 徐皇后嘆氣道:“鐵衣事關朝廷安危,既然人拿都拿了,自然要查個明白。只是,太尉同國師有隙,此案不可讓他經手,須得秉公處理——依臣妾愚見,那廷尉方嶠倒是個公允之人,交給他全權處理倒是無礙。只是,必須確保顧氏女在天牢中的安全,倘若她暴死獄中,只怕更激起慕容家族和北方士族的情緒?!?/br> “皇后說得是,朕立刻差人去宣方嶠?!?/br> 話音未落,便有內侍急急來報,附耳對皇帝說了一番,皇帝臉上陡然變色,忽青忽紫。 皇后問:“陛下怎么了?” 皇帝高聲大叫:“氣煞朕也!” 原來,方嶠審問顧柔之事,早已被皇帝所派耳目傳出,當他聽得今日顧柔供出云美人和連秋上有染,氣得五內俱焚,一揮手,將案頭公文盡數掃落在地。 “云氏賤婦,辱我皇室威嚴,竟與那逆賊有茍且;這云晟也敢將她送入宮來,可恨,可恨!” 皇帝怒從心頭起,一時間連把云美人打入冷宮的心都有了?;屎笠娝?,連忙勸阻:“陛下息怒,如今云晟掌京師十萬兵,倘若慕容情當真別有遠志,還得依靠云晟牽制于他。陛下須得顧全大局,不可在后宮面前露了聲色,更不要降罪云美人?!?/br> “那朕頭上這頂綠帽何時能夠摘掉!” “陛下,此案甚是復雜,先著方嶠將案件審理清楚,再行定奪吧。另外,最好再囑咐他要謹慎處之,對顧氏女要恩威并加,不可濫用刑罰?!?/br> …… 皇宮外,方嶠剛走,云晟便入宮求見。 他這次來是跟皇帝要求審理顧柔一案的,可是宮人很快便回報于他,道是皇上已經歇了。 亥時還沒過,皇上今日歇得夠早。云晟忖了片刻,便道:“那老臣明日早朝再來覲見?!?/br> 宮人皈身相拜:“皇上近日身體不適,明日起罷朝,還請太尉大人知悉?!?/br> 云晟又是一愣:“那皇上可曾說什么時候復朝?” “這奴婢便不知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1,各方人馬各顯手段,設法營救顧柔 2,冷山歸來 第183章 文學|3.3 194 就在慕容家族事件在洛陽鬧得滿城風雨之時, 在青盔巷的最深處,一頂不起眼的黑油齊頭小轎從后門穿街過巷, 悄悄出了城。 錢鵬月坐在一搖一晃的轎子里,今日他出門瞞著全家人,只帶了兩個保鏢護衛,連心腹的大管事也沒有帶。他讓和自己形影不離的大管事立在書房跟前, 假裝侍奉讀書,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連他那幾個小妾都沒有發現他的行蹤, 以為他還在書房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