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
顧柔道:“此事說來話長,二位大人容我從頭道來?!?/br> 方廷尉拿回撫尺道:“你據實說來?!?/br> 顧柔沉吟片刻,道:“我本命顧柔,化名九尾,乃是江湖上一飛賊?!?/br> 方廷尉于云晟聽了,俱露出驚訝之色。 第182章 文學|3.3 193 “我以九尾的名字, 在江湖上收人錢財,替人打探消息……” 方廷尉受驚不小, 原本來審一樁大案,未曾料到牽出一樁案中案,多年以來sao亂京城的飛賊九尾抓到手了! “等等,”他還有些不敢確信, “你是說,你乃通緝犯九尾?” 顧柔面色平靜:“回大人的話, 正是?!?/br> “那么, 去年三月開春,毛尚書在府上遭遇刺客,也是你所為?” 顧柔搖頭辯解—— “非也。我身為探子,只買賣消息, 從不□□。那樁案子江湖同道冒我之名所為?!?/br> “因為我是九尾,當時連秋上在京城為質多次遭遇暗算, 故而通過中間人找到我,要我替他打聽對方來路。我由此和他做了筆買賣,這是去年春天的事?!?/br> “當時我同他剛剛認識,也不知曉父親在他們父子手中, 怎么可能通過連秋上與父親聯系?!?/br> 云晟得意冷笑:“一派胡言!連秋上南歸之時,要你保護左右, 這豈能是剛剛相識便能有的交情?分明你們早已安通款曲。你協同你父親顧之問襄助連氏父子,早已經加入了叛黨?!?/br> 顧柔猛然抬起頭,盯著云晟, 面上露出一絲微笑:“太尉大人,我陪同連秋上南歸,是因我是個拿人錢財□□的飛賊,他許我以重金,我見錢眼開方才答應。不過,若是論起和連秋上的交情,誰能比得上令愛呢?” 云晟聽得她這樣說,陡然變色:“你胡說八道什么?!?/br> “廷尉大人,若您查證過,便可知我所言非虛。去年我收受連秋上錢財護送他南歸,因為他認定國師對他懷有殺心,要我沿途保護。而太尉大人的五千金,飄飄姑娘也在隨行途中,她一直同連秋上同乘車輿、形影不離,倘若說起交情,而我只不過受他雇傭,與士兵們同吃同住,論交情豈能與他二人相提并論……” “你給我住口,”云晟臉色鐵青,脖頸漲紅地咆哮起身,“這妖婦受慕容情指使,意圖污蔑皇上妃嬪,其心可誅!來人給她上刑!” “且慢,”方廷尉直抹額頭上的冷汗,萬萬沒想到此案這般錯綜復雜,竟然還將皇上后宮的云美人牽涉進來,自己處理稍有不慎,莫說這頂廷尉官帽,就是項上人頭也不保了,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太尉大人,皇上只命微臣審理此案,如今案情尚未有定論,不可輕易用刑啊。顧氏乃是國師夫人,一旦她無罪,便會加封命婦,下官倘若要用刑,也須先請示過皇上的旨意,以免皇上怪罪……” “你還看不出來嗎?慕容情挾私報復本座,指使此女亂咬一氣,污蔑皇上后宮,你放任她口吐侮慢之辭,乃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他才要真正怪罪于你!”云晟暴怒之極。 顧柔滿面無辜,認真插嘴道:“太尉大人息怒,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當時北軍護送連秋上南歸,許多將士均親眼見證云飄飄……哦不,如今該稱云夫人了,她與連秋上同車輿……” “放肆,放肆!來人拿下!”云晟激怒打斷,他決不能容顧柔將女兒的這段丑事揭露,也萬沒想到,他原本想要借由連秋上將顧柔打成反黨,卻將自己女兒給扯了進來。 這在方廷尉眼里看來,云太尉反常激烈的舉止,簡直像是惱羞成怒。何況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去年云飄飄和連秋上的私情他也有耳聞,如今從云太尉的表現來看,恐怕不是空xue來風。 “太尉大人息怒,這樣罷,”方廷尉起身,恭恭敬敬朝云晟鞠了個躬,“此案就交由下官來審理,太尉大人稍事休息,若有什么結果,下官自會稟報皇上,給朝廷一個交代?!?/br> “方嶠,你這是何意?”云晟低聲咆哮,“莫非你也收受慕容情賄賂,想要縱容欽犯,反誣于本官?” 方廷尉急忙撣了撣袖子,下跪道:“下官不敢,下官正是為大人清譽著想,特請大人避嫌啊。下官奉旨查案,還請太尉大人……見諒!” 云晟急怒攻心。這個方嶠,任職廷尉多年,是出了名的三不沾:不結黨、不立派、不受賄,明哲保身和那萬花筒錢鵬月有得一比。如果任由他來獨立審查此案,只怕想要給慕容情套個罪名就難了,然而此刻又不能強逼于他,反而落了他人口實,于是只好強忍怒氣,道:“本官命令你,一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決不可縱容叛黨,否則要你人頭落地!” “下官明白,下官謹遵太尉教誨?!狈酵⑽疽贿叞葜x,心中更加不以為然——吾乃天子之臣,你一太尉也不過身為人臣罷了,憑什么僭越,代替天子行生殺予奪之職? 云晟在衛士的護送下怒氣沖沖地往外走,心中暗忖顧氏女甚是狡詐,若不對她用刑只怕目的難以達成,方嶠不是要請示皇帝么?自己就先行一步,先跟皇帝要了這個準許,讓他云晟來提審顧柔,這般就可以言行逼供,不怕顧氏不在慕容情的罪狀上簽字畫押。 他這般打算著,便匆匆離去。 這邊,方廷尉仍然在審顧柔。顧柔始終態度溫順,有問必答,字字句句不緊不慢—— “倘若我夫主想要隱匿我的身份,便不可能光明正大迎娶我,何來私藏?” “若是北軍當真得到了鐵衣,也不會在漢中走馬谷損兵折將;走馬谷一役,我在軍中幾乎全軍覆沒,我若有鐵衣,豈會將自己置于如此險境?” 方廷尉審來審去,見顧柔只自認九尾飛賊之罪,其他一概撇清,心中將信將疑。這會兒牢房四角燈油快燒盡了,他自己也口干舌燥,便問守衛:“什么時辰了?” “回大人的話,剛過戊時?!?/br> “今日先到此,將疑犯帶去牢房?!贝櫲岜谎合氯ズ?,方廷尉又暗中吩咐守衛,嚴加看管,千萬要防止旁人接近顧柔牢房,更要盯緊顧柔,防止她自殺。 顧柔今日為保全國師,將自己九尾身份賣出,以證和連秋上的交集。又將云飄飄扯了進來。她把這趟水攪渾了,至少能為大宗師爭取時間想辦法營救自己。 好在先前有大宗師指點,告訴她那方廷尉乃是位鐵面無私之人,一旦案情牽扯云晟,便會撇開此人,要他避嫌,果不其然,否則自己不曉得還要受到多少牢獄之苦。 獄卒將顧柔送進第三重監獄底端。那是一間較為空曠的牢房,一面靠墻,三面皆為木柵籠,地上鋪著茅草和木板搭成的簡易床榻。 顧柔挨著床榻坐下。沒多久,牢飯送來了,一碗白米飯,兩素一葷。 顧柔無心用飯,獨自靜靜坐著,聽得隔壁傳來爭吵聲。 獄卒埋怨道:“能給你吃上一口算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你以為御膳房呢?” “滾!” 伴隨隔壁一聲鏗鏘有力的叫罵,一碗白飯隔著牢籠潑到獄卒身上。 顧柔驚訝去看,發現自己隔壁原來關著一名老嫗,這老嫗穿著洗得發白的舊麻布衣裳,頭發梳得甚是齊整,因為先前她有床不睡,卻一聲不吭臥倒在草垛中,顧柔竟然沒發現自己隔壁有人。 獄卒勃然大怒:“這老東西!” 那老嫗卻傲然不睬,又臥回草中,斷然不看那飯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