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北軍所展現出來的優秀之處正在于此,他們能夠承受更為慘烈的失敗而不慌亂,每個人臉上的神情,縱然悲痛,也依然竭力克制可冷靜——戰爭尚未結束,不可就此松懈。 顧柔為這樣的氣氛所感染,更為堅定了意志,經過一夜的撤退,部隊終于接近走馬谷的入口。 山谷口,晨曦微明,隊伍緩緩向前移動。忽然間,前方有哨兵打馬返回,向石錫稟報:“將軍,有一支軍隊從前方逼近!” 顧柔離石錫不遠,聽見消息心中一凜,軍隊人困馬乏,再也經不起第二輪作戰,難道真是天要亡我?作為斥候她應當先為軍隊探清楚狀況,于是她同石錫請求準許,振作了精神,快馬加鞭趕至隊伍前方,去一探究竟。 顧柔策馬跑了二里路,果然見到山道下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待到接近之時,只見那眾多熟悉的幡棋彩幟之中,有一陰陽太極八卦旗飄然而立。 她勒住韁繩,瞬間熱淚盈眶。 ——是援兵來了,大宗師親自率援兵來接應他們了。 …… 在南線戰事不利的情況下,東線廣石卻取得了勝利。國師坐鎮指揮部隊進攻廣石,于一日以前順利破城,守將翟蘋率部投降。 國師分出兵力在廣石駐扎,又迅速地撥兵前來救援走馬谷——只要拿下這兩個關鍵的據點,駿山唾手可得。只要占領駿山,打贏這場爭奪漢中的前哨戰,勢必會對郁榮形成敲山震虎之勢。 他自信十足地引兵行軍,然而就在昨日傍晚,他正同孟章等人趁著軍隊埋鍋造飯的間隙研究走馬谷的地形,耳邊卻傳來顧柔的聲音: 【大宗師,我們中埋伏了?!?/br> 國師神色一凜,他素知嚴邈厲害,攻破廣石之時不見此人,想來必在走馬谷坐鎮。 年輕的國師曾經聽父親慕容修提及嚴邈,他本人也對這名老將充滿了興趣,郁榮雖然酒囊飯袋,但嚴邈卻是他想要收歸囊中的利器——好將如名器,不該為庸人所得。 沒想到這個嚴邈,竟然將石錫逼到了如此地步。國師心中暗忖,一面擔憂顧柔的處境,于是他下令軍隊一切從簡,伙食完畢不作休息,立即星夜兼程趕往走馬谷。 來到山谷口,只見一人一騎卷塵而來,身著白鳥營斥候的鷹服,待到近處勒馬之時,只見容貌清媚秀麗,再是熟悉不過。 顧柔停住坐騎,滾鞍下馬,高聲道:“報!我軍遭遇漢中援軍來襲,正撤出走馬谷?!?/br> 國師在諸多武將的簇擁下打馬上前,公事公辦地問道:“傷亡情況如何?!?/br> 兩人雖然親密,但在此刻,也極為嚴肅,顧柔回道:“我軍折損過半?!?/br> 國師定睛一瞧,之間小姑娘頭發蓬亂,鬢角還有一道染上的灰塵,眼睛腫得老高,果然是辛勞至極。他略一停頓,問道:“石錫人呢?” “中尉大人率軍撤退,此刻已至山口?!?/br> 國師道:“你傳令回去,令他迅速與我合兵一處;而后你斥候營帶路,本座要立即攻打走馬谷,不得有失!” 顧柔太高興了,這和她想得一樣——嚴邈里應外合打了個大勝仗,昨夜敵軍一定又興奮又疲憊,必然精神松懈,甚至說不定會慶祝,這樣一來,再次對他們發動進攻,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者,更令她高興的是,她終于可以派上用場,幫助大宗師了!顧柔瞬間來了精神,雙手一拱,以一個小兵的身份朝身為三軍主帥的國師應承道:“是!” 國師的援兵和石錫軍隊合兵一處,一齊穿過走馬谷。 此時天光明媚,而國師帶來的軍隊戎馬強盛,士氣高昂,使得顧柔憋悶的心情也陡然開朗起來。在她心中按捺著一口氣,要朝敵軍的隊伍復仇,把走馬谷據點奪下來。 軍隊整齊而快速地在山谷的棧道間穿梭,顧柔跟在其中,忽覺口干舌燥,想起自己一整夜下來未曾進水,便跟左右的同道討點水喝。 孟章不知道怎么聽到的,放慢馬速退下來,把一個牛皮水囊丟給顧柔,順帶還有兩顆糖豆子:“大宗師給你的,潤潤嗓子?!闭f罷擠擠眼,又拍馬跟上隊伍。 顧柔嗓子是啞了,都是在撤退的時候喊啞的,這會兒糖豆子含在喉嚨里,果然清清涼涼,帶來絲絲甜意。 她吃了一粒,另一粒卻舍不得吃了,想要貼身地放好,卻忽然摸到冷山給她的那個絨布袋子。顧柔身上帶的零碎散件太多,她試著整理了一番,想把糖豆放進絨布袋子里去,沒想到一打開,人便愣住了。 那紫色的絨布袋子里,滑出一枚木制的銘牌,制式同白鳥營內每一個士兵的銘牌一模一樣,只是冷山的那一塊,背面并沒有刻著任何親屬的名字,有的只是四行小字——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下:明天冷司馬生死劫了,國師也很快要回京,不過云太尉是早就期待已久要嫩死國師了 至于云飄飄大家還記得嗎……她正在為當上皇后而努力呢o(╯□╰)o 明天見! 第170章 文學|3.1 181 顧柔收攏五指, 將銘牌緊握掌中,心頭泛起不祥的預感。 由國師親自指揮, 對走馬谷據點發動再次進攻。這次的戰爭很順利,敵方沒有城防屏障,加上漢中來的軍隊剛剛打贏勝仗,心態較為松懈, 他們的士兵遠不如嚴邈的軍隊精銳,于是經過一上午的戰斗, 朝廷軍拿下了走馬谷, 俘虜了漢中援軍的主將高策和駿山守將嚴邈。 走馬谷一下,駿山唾手可得。國師立即命孟章審問嚴邈,石錫率軍隊清理戰場追擊殘兵。 斷壁殘垣的戰場上,陷馬坑內還堆積著尸首, 各處冒著未燃盡的硝煙,顧柔在其中穿梭尋找己方士兵的身影——冷山率領的那支斷后隊伍尚未找到, 她的心越來越焦急。 就在搜尋沒有進展之時,向玉瑛審問的一名戰俘士兵開口了——向玉瑛也不用刑具,幾個大耳刮子將那可憐的小卒子刷得沒了牙,那卒子交代道:“昨日是有一支彪軍給你們斷后, 嚴將軍將他們逼到山谷口殺光了?!?/br> 向玉瑛氣得又是一耳刮,跳起來直奔山谷口。 顧柔和向玉瑛一起找, 很快地,熟悉的面孔一張張出現:屯騎營的三兜子,越騎營的鮑平, 白鳥營的邢豐,甚至還有伙頭兵……這些曾經鮮活的面容,如今全已孤寂地躺在青山綠谷中,冷卻了笑貌音容。 大家一邊找,一邊咬著牙,身后傳來祝小魚嗚嗚咽咽的哭聲,很快又被向玉瑛咬牙切齒的罵聲所鎮壓:“哭什么哭!咱們冷司馬還沒死呢!” 顧柔也咬著牙,對,以冷司馬的本事,他一定不會就這么輕易地死。 “找到了,找到了!冷司馬!”趙勇在另一頭大喊大叫。顧柔跟著眾人心頭抽緊,想看又不敢去看——不曉得趙勇找到的是冷山的人還是他的尸? 結果不是人也不是尸,卻是冷山的坐騎,四蹄踏雪的烏夜騅。 那匹馬脫了韁繩和嚼頭,屁股上兩道傷痕,一見到人便仰頭哀鳴,顯然它經歷過一場大戰。 那烏夜騅極有靈性,見到顧柔走近,一下子沖過來,眾人皆以為它受驚發狂,它卻突然在顧柔面前停住,咬著她的袖子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