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蕭書生紋風不動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焦躁,他打了個響指,一匹黑馬從暗處跑將過來,蕭書生翻身上馬,卻沒有立刻扯韁繩,而是回著頭繼續盯著國師。 國師也在看他,眼角余光罩著最后兩名刺客,長劍微蕩,斜斜橫掃,乃是一招優雅凌厲的“解落三秋”。 這時候,突然心中傳來一個聲音:【老妖怪,我到了?!?/br> 他心念一動,精力微分,被對手抓住空隙,一名刺客突然出手,朝他腹部打了一枚鐵虱子。他迅速左手來接,當下挾在指尖,反打回去,把那人釘死在地。卻無可避免地露出左肩一片空門,被剩下僅存的那名刺客鉤鐮一甩,刺中腹部。 國師長身微震,那鉤鐮深深入到rou里,竟是撕咬般的疼痛。 蕭書生心知不可得手,雖有不甘,但看到這里,見他終于受傷,終究枯瘦的臉龐總算冷笑微漾,稍稍覺得一絲快意。為求自保,他沒作停留,一夾馬肚子,甩開韁繩:“駕!”絕塵而去。 …… 顧柔佇倚長橋在等待。 晚風徐徐,吹動水面粼粼波光。 約定的時辰還有半柱香便要到了,她還沒想好要如何坦承前情,不由得在橋上焦慮起來,雙手撐著橋闌干,深深吸了一口氣。 和國師的事,的確很難說得出口……而且,心中的畏懼,似乎遠不止這事件表面的一層。她為什么不敢說?用國師的話說,應該事無不可對人言才是,如果內心真的夠坦蕩。 水里,月亮的倒影搖又晃,一盞不知誰放的河燈孤零零地從橋下飄過來,水里月亮的影子便碎裂了,顧柔凝望出神,忽然神思一恍。 驀地,水面竟浮現出國師的影子來。 他微笑時的模樣,他冰冷時的模樣,他皺著眉頭質疑的模樣,還有他幾次冒著生命危險將自己回護在身后的模樣……那個頎長玉立的背影,伴隨他身后被風微微吹起的白發,竟然深深地銘記在了她的腦海里。 原來他的關懷,無時不刻地存在著,就算她再遲鈍,再刻意忽略,也沒法視而不見。那天的一劍,照她被激怒后的脾氣,原本應該用力地刺出去,可是她瞧見了他那時的眼神。他深邃清俊的眉眼里,分分明明地透著徹骨的傷心。他用那么心碎的眼神望著她,像一個渴求她原諒的孩子,生生拉扯著她的心,讓她的憤怒全都頹軟了下來。那一劍也就鬼使神差地沒刺出去。 她用力搖頭,希望能夠把國師的影子從腦中抹去。 河燈飄遠了,水面又恢復了平靜。 自己怎么會這樣?快要同老妖怪見面了,卻在心里想著另外一人,這是瘋魔了? 夜涼如水,顧柔仰起頭,原諒了國師,卻原諒不了自己,她從未有一刻像此刻這般無助和迷茫。 …… 亥時過去了。 子時過去了。 丑時二刻,洛河長橋上已空無一人,顧柔單薄的身影在月光下長久地佇立,仿佛已與石橋融為一體。 夜風吹著河水,嘩啦嘩啦輕輕響,吹得她心臟微微發涼。 她等的人還沒有出現。 …… 作者有話要說: 等下還有一更,國師會來的,雖然有點波折。哦對,舒老大還沒死…… 疾速狂暴化變形中的boss舒老大:呵呵 59|1.6 064 后半夜。 國師清完刺客,因惦著和顧柔的約定,沒有再搜索追擊蕭書生,直朝城里趕來;然而他折了坐騎,輕功行至城郊三里處才尋得驛館換馬,那驛館的屯兵被半夜叫起身,還老大不耐煩,國師將腰牌一亮,嚇得他瞌睡醒了大半,這才火速挑了一匹驛館里的好馬交給他。 遲到這般久,大抵是壞事了,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國師心急如焚地騎馬趕至洛河河畔,遠遠地只見月光下的河水如一條銀緞,橋上有個單薄佇立的身影,不是顧柔又是誰? 她竟在此等了三個多時辰了。 距離有些遠,國師看不清顧柔臉上表情,只是夜風從吹動著她的裙衫,側影看起來分外孤獨和憔悴。 他心驀地一痛,不欲馬蹄驚著她,連忙下來,把馬匹拴在河岸邊的柳樹樹干上,快步走上長橋。 一步一步,朝著他為之心愛心疼的小姑娘走去。 他每走一步,皆覺周遭的景物疾速向后退去,淡化、模糊,眼里唯一可見的,只有她那扶著橋欄默然呆立的清麗側影。 他感到胸腔中低低燃燒著一股隱痛,或許是因為剛剛在和刺客的搏殺過程中受了一點傷,又或許是滿腔的心緒為她而牽動,她眼里的一分愁緒投射在他眼中,十倍百倍地攪擾著他,使得他也為她憂愁起來。 這對于他而言,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走到她跟前,停下,月光拉出他長長的倒影:“小柔?!?/br> 顧柔聽到聲音,眼睛終于動了一動,然后是整個身體,從冷風中僵硬地回轉過身。 她嫵媚的大眼睛里,驚愕一閃即逝。 隨即,是她滿眼的淚光。 顧柔顫抖著嘴唇:“為什么?” 國師又向前一步,他高大的個子把她頭頂的月光遮住了,他微微俯下身,清秀優雅的眸子漆黑如墨,滿含不可言說的細膩情致:“本座來了?!?/br> 顧柔愕然咬住唇,眼淚在眶里轉悠:“為什么,為什么是你來了?” “是本座來了?!?/br> 她茫然一瞬,抽泣了兩下,被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拉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