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她問得很隱晦,可阮之之還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于是她開口,非常認真地回答:“我跟他,能做的都做過了?!?/br> 那端一下子就安靜了,過了很久,她才聽到母親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算了,你長大了,會自己拿主意了,mama管不住你了?!?/br> 阮之之抿抿唇,嘗試著心平氣和地和母親溝通:“mama,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理解我,但是這是我自己的婚姻,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會選擇時硯,是因為只有跟他在一起,才能讓我體會到相愛是什么感覺,才能讓我得到安全感?!?/br> 不是愛,也不是被愛,而是兩個人□□。 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后,帶了些委曲求全,“mama,我真的已經離不開他了。從小到大,我幾乎從來都沒違逆過你什么……可就這一件事,就算得不到祝福,也希望你不要阻攔?!?/br> 四周很安靜,電話那頭也聽不到回音,阮之之不知道自己抱著手機等了多久,終于等到母親的一句回答。 她說:“有機會,再叫他一起吃個飯吧?!?/br> 阮之之掛了電話,覺得鼻頭有點酸。 無論如何,她想,母親還是愛她的。 *** 由于現在已經臨近暑假,除了大四的學生之外,其他年級的學生基本上都已經離校,所以時硯他們這些教授的工作變得很清閑,也不必再早起授課。 于是阮之之好說歹說,才說服對方不再每天大清早過來接自己去上班。 她覺得時硯在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里付出的太多了,她不想看到他這么累。 她想讓時硯知道,他和她之間的關系,不需要他費心維持,也一樣堅不可摧。 久違地坐地鐵去上班,因為母親那邊好不容易松了口,所以阮之之覺得現在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 下了地鐵之后,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手機,心里卻頓時響起警鈴。 一路狂奔到公司刷了卡,她看了眼時間,這才松了口氣。 幸好趕上了…… 自己果然是這段時間天天被時硯開車接送,日子太過安逸了。 在沒有采訪可出的上班時間里,著實是很枯燥的,于是阮之之整理了一會兒文件,忍不住開始出小差。 想著sao擾一下時硯,剛拿出手機,正好看到徐正宇從自己身邊走過去,在和陸婉儀說話,手上還拿著陸婉儀最喜歡喝的草莓奶蓋。 兩個人聊了大概幾分鐘,徐正宇轉身離開,阮之之立刻迫不及待地挨過去,“哎呀,這才幾個禮拜,你們兩個人進展神速啊?!?/br> 陸婉儀面上卻還是淡淡的,看到她過來才露出笑意:“哪有什么進展啊,我們現在說好了做普通朋友,純友誼的那種?!?/br> 阮之之撇撇嘴,忍不住反駁,“你都多大了,還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 陸婉儀低著頭,一邊在電腦上打字一邊回答:“如果不做朋友的話,我跟他就只能做陌生人了?!?/br> 她說完,又抬起頭來看阮之之,道,“之之,我最近才發現,你跟時教授兩個人真的很有緣分?!?/br> “是嗎?”阮之之有點好奇,“怎么發現的?” 陸婉儀有些驚訝:“前幾天徐正宇告訴我的……你不知道嗎?” 徐正宇告訴她的? 他怎么會了解自己跟時硯之間的事情? 聯想到那天在市區醫院徐正宇欲言又止的表情,阮之之皺了皺眉,搖搖頭道:“我確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陸婉儀聞言,似乎是有些猶豫,半晌才開口,“其實我也還沒證實過,不過徐正宇告訴我,時教授的家庭背景不一般。說起來,他也挺可憐的,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但是起碼我會真心祝福你們?!?/br> “……親愛的,你說重點好嗎?” “咳咳?!笨此悬c著急,陸婉儀也不再賣關子,往阮之之這邊湊過來,表情很嚴肅,像是要講述一個驚天秘密般,結果張了張嘴還沒開口,恰好看到boss來巡視。 于是兩個人迅速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區域,繼續兢兢業業的工作。 下班后,阮之之還沒來得及問陸婉儀到底是什么事情,就接到了顧念的電話。 以為顧念又和程風瑾吵架了,阮之之摁下接聽鍵,漫不經心問:“大小姐,今天又有什么指示?” 電話那端的聲音十分嘈雜,仿佛人來人往,而顧念久久沒有回應。 皺了皺眉頭,阮之之覺得事態可能比較嚴重,于是匆匆收拾好東西就從公司走出來,一直走到電梯旁邊那條安靜的走廊,才停下腳步,又問了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嗎?” “呃……之之,”對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是這樣的,李司晨他……昨天凌晨出車禍了?!?/br> 思緒有那么一瞬間的斷片,阮之之有些不可置信,于是又確認了一遍:“李司晨出車禍了?不會是你跟他們聯合起來騙我的吧?” “不是不是,是真的?!鳖櫮钰s緊否認,“我跟風瑾現在都在醫院呢,警察說,李司晨昨天夜里出去跟朋友喝酒,凌晨一個人開車回來,因為酒駕,一時沒留神撞上了公路旁邊的護欄?!?/br> 她沉默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他傷得還挺嚴重的……醫生說他肋骨有三處骨折,有一處牽涉到腿部大動脈,導致大出血,而且腦部還有挫裂傷……唉,怎么說呢,反正,挺可憐的?!?/br> 大腦有些混亂,阮之之花了十秒鐘的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 然后,還沒等她開口,顧念又自顧自地道,“風瑾說,李司晨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后兩通電話都是打給你的……所以,他希望這段時間,你能來醫院陪李司晨幾天,畢竟、畢竟不管怎么樣,我們也曾經是大學同學嘛?!?/br> 原來昨天凌晨接到的那兩通電話,不是他一時興起。 看她一直沒反應,顧念有些猶豫地問,“之之,你還在聽嗎?” 阮之之回過神來,問:“醫生是怎么說的,情況危險嗎?” “之前說很危險,不過手術挺成功的,他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里,醫生說再觀察24小時,如果沒什么情況的話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去了?!?/br> “既然這樣,”空無一人的走廊里,阮之之垂眼站著,語氣很平靜,“那我就沒什么必要去看他了?!?/br> 顧念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沒說什么,輕輕嘆了口氣。 電話那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刺耳雜音,等消退之后,聲音卻換成了程風瑾的。 他開口,心平氣和道:“阮之之,其他不論,好歹司晨在大學四年里也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過,我承認當年是他辜負了你,不過你現在跟時硯在一起,兩個人也算是扯平了,不拖不欠?!鳖D了頓,程風瑾向來淡漠的語氣里隱隱有些諷刺,“哪怕是以大學同學的名義,讓你來醫院看望他一下,很難嗎?” 阮之之握著手機,竟然有些晃神。 過往回憶一幕幕,像泛黃發舊了的照片,在她眼前掠過。 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但她知道,當年對李司晨的感情是真的,而現在不愛了,也是真的。 她走到窗邊,語氣很淡:“你明明知道,我跟他之間的關系很復雜。程風瑾,我跟你打個比方吧,假如現在,你的前女友病重,需要你去醫院看望,你會不會去?” 阮之之心里再明白不過,如果只是去醫院看望一下李司晨,對她而言其實沒什么別的意義,頂多會花費她半天時間而已。 可是如果時硯知道了…… 時硯這個人,控制欲強,想得又多。 她已經欠他很多了,不能再做這種明知道會讓他疑心的事情。 程風瑾沒有說話,半晌,卻突然笑了笑:“只是來醫院看望一個朋友而已,阮之之,如果你心里真的這么坦蕩,為什么不敢來?” 似乎是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顧念趕緊搶回了手機,急匆匆道,“哎呀你看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嘛?!闭f罷,又忍不住嘆氣,“之之,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李司晨現在孤零零躺在這里,家人都在美國,挺可憐的……而且他最后兩通電話打給了你,我覺得,你應該是他在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最想見的人?!?/br> 最想見的人嗎? 當年她片刻不離陪伴左右,他又什么時候多看過她一眼? 真是一切都亂套了。 阮之之忍不住有些煩躁,她揉了揉眉心,視線無意間往窗外一瞥,卻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靜靜停在公司路邊。 而時硯動作懶散地倚在車門上,微微低著頭,好像在抽煙。 他在等她。 皺皺眉,阮之之轉身快步往電梯走過去,道:“我還有事,先掛了?!?/br> “好,那……那我跟風瑾在醫院等你?!?/br> 說完這句話,顧念眼疾手快地把電話掛斷了。 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留下。 阮之之有些心煩意亂,今天明明就是很美好的一天,怎么偏偏碰上這件事。 怕時硯等得著急,她下了電梯,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出了公司門。 他就站在馬路對面,背對著她抽煙。 不知道為什么,想見他的心情愈發急迫,阮之之左右張望了一下,明明車輛仍然川流不息,她咬咬牙,還是動作飛快地從斑馬線一路跑過來。 路上有很多車在朝她摁喇叭,她也懶得去管。 直到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 時硯背對著她,剛好抽完了一支煙,他動作散漫地把煙頭捻滅在垃圾箱里,而后轉過身。 一回頭就看到阮之之呼吸急促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走近幾步,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擦汗:“跑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著急?!?/br> “不想讓你等嘛?!比钪?,面上若無其事地挽住他的手臂,然后兩個人親昵地往車上走過去。 一路都很安靜。 時硯平時話就少,而阮之之現在心里裝著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這么開了二十分鐘左右,眼看著就快要到達她居住的小區門口。 直覺不想這么快跟他分開,阮之之看到窗外的便利店,脫口而出道,“時硯,你陪我去一趟便利店吧,我有點想吃里面的關東煮?!?/br> 時硯聞言,腳下急剎車了一下,然后穩穩停在便利店路邊。 兩個人從車上走下來,阮之之心里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讓他知道,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她就這么在內心天人交戰著,眉頭都皺成了結。 旁邊的時硯看她神色糾結,輕聲問:“之之,你有心事?” “???”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阮之之推開便利店的大門,一邊往里走一邊斟酌著開口,“是這樣的……那個,今天顧念給我打電話,說……” “說什么?” 阮之之糾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勇敢地回答,“說李司晨出車禍了,傷得很嚴重,希望我能夠去醫院看看他,可能還要陪護幾天?!?/br> 她一口氣說完,竟然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氣氛瞬間冷了好幾度。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突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訴他了…… “所以,你要去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