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阿繁死后,鄭溏在戰場上呆的時間要遠遠多于在京中停留的時間。君臣之間此刻看起來融洽,但卻都放不下當年。 劉轄突然說:“鄭卿早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可有喜歡的姑娘?” 鄭溏聽到這話愣住了,下意思摸了一下腰側。 摸了個空,忘記了荷包前些日子就丟了。已經養成習慣的動作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他收回手,嘴邊泛起苦笑。 “臣無意娶妻?!?/br> 君臣間默了一會兒,劉轄輕輕嗯了一聲。他當然沒想過逼鄭溏娶妻,鄭溏娶不娶是他自己的事,他這話問得真是無聊透了。 有時候他會希望鄭溏娶妻,然后忘掉阿繁。 他嫉妒世人只知鄭溏和阿繁,卻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作者有話要說: 哎,啥也不說了 小肥章表達歉意,附贈深夜一吻。 送十個紅包 第86章 惡毒大小姐15 長青進門時就看見院子里站著的何繁。 她把袖子挽起來, 露出細細的手腕。他視力好, 一眼看過去, 就能見到她的手指被水泡得泛紅。 她握了一下手指, 湊近嘴邊輕輕哈出一口熱氣,該是不習慣。 其實何繁并沒有任何不習慣。這一日并不冷, 水雖然涼但還在能忍受的范圍內。只是因為她過了太久的好日子,皮膚嬌嫩得過分,泡久了冷水看起來就有些可憐。 那日逃出薊王府時她被長青攬在懷里, 衣裳蹭了許多血跡。但第二天一早, 就發現換下來的衣服都已經被長青洗干凈了。 最近長青似乎是有事,常常出門。她既然離開了何府, 就沒想著再做回她的大小姐,連洗東西這樣的小事都要丟給長青去做。尋常人家的姑娘能做的事, 她自然也可以。 她余光看到長青大步走過來。 這宅子里只住了她和長青兩個人。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座宅子是怎么來的,但長青讓她安心住著,她也就不再多問。 始終對他抱有十二分的信任。 長青喜歡看她無條件信任自己的眼神。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怔怔地在原地站著。抬在嘴邊的手還沒放下,就被他走上前,伸出手來攏住了。 他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你做這些干什么?” 垂著眼睛, 語氣放得很輕, 唯恐驚到她一樣。話里也并非是責問,反而滿滿都是關心。他不希望宅子里有除她之外的人來回走動,所以宅子里除了何繁和他, 再沒有別人了。凡是他能做的事,都由他親力親為。 她從前在何府時,飲食起居無一不是精細至極,如今不僅要陪他住在這樣小小的宅子里,現在還要親手清洗衣物。 即使她愿意,他也舍不得。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在何府時他一向內斂,永遠稱呼她為“小姐”,也從來都掛著沉默聽話的表情。 這時候倒不叫她“小姐”了,語氣里甚至透著幾分強勢。何繁聽到耳朵里還有些新奇,這段時間不管他怎么壓抑著,她還是能看出他整個人漸漸有了些變化。 原來像是一把被人握在手里的鋒利刀劍,為人所用,替人辦事。這時候卻不再受制于人,言行更加隨心所欲。她還在想:也許他原本的性子就該是現在這樣的。 何繁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長青面對拿著長鞭的自己,即使不曾直視她的眼睛,她也能看出他壓在沉默表情之下的桀驁冷漠。 她用幾個月的世界剝開他堅硬的外殼,就該細心呵護外殼之下的真心。 于是她很歡心、很心甘情愿地低低道:“沒什么做不得的?!?/br> 話剛說完就感受到他握著她的手一緊,掌心上的溫度籠著她。她抬起臉,看到他眉眼溫柔,微微彎下身來遷就她的身高,讓她能直視他的眼底,那里放的是一個人最真實的情感。 然后他突然問:“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太子要他助他奪位,他卻深知太子并不適合做皇帝。反倒是薊王,多年隱忍,有手段也有耐心,是能成大事的人。 事實也印證了,不管太子重來多少次,也無法把薊王踩在腳下。 他并不想參與其中,但太子明擺著是不容許他明哲保身的:要么做他的爪牙,要么死在他手里。 但太子連薊王都摸不透,又怎么能讓他甘心受驅使?他唯一放在心上的,是何繁想要過怎樣的生活。 何繁想了想,當真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想離開這里。有一個自己的院子,和長青生活在一起?!?/br> 見他愣住,立刻就笑了,“我從小長在京中,還從未看過外面的世界。長青可愿意陪我?” 長青彎了彎嘴角,但他笑意淺,很快就消失了。 他在心里說:“我想給你的,絕不止這些?!?/br> ———— 帝王大限將至,朝野之內人心浮動。 本朝皇子只有四人,成年皇子也只有太子和薊王。偏偏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先后暴斃府邸,也不過十二三的年紀。 這一切都是在短短數月之間發生的。踩著手足至親的血,太子和薊王終于迎來了最后的對峙。 薊王一直以懦弱愚蠢的姿態示人,如今卻成了繼承大統唯二的人選。但太子早立,薊王功績不顯,是最近才擺出與太子爭鋒的勢頭。 怎么看,最后獲利的都會是東宮。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許多人不曾料到的是,本就病重的皇帝最后卻不是被這場大病熬死在龍床上的,而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被太子生生氣死在龍椅上的。 有大臣聯名參了太子一本,告發免州官員向太子行賄一事。太子在強有力的證據面前依舊梗著脖子不肯認,甚至當庭頂撞震怒的父皇。 皇帝當著眾人的面吐出一口血來,太子那時還保持著漲紅的臉色和氣憤委屈的神情。 于是百官就這樣成了太子氣死皇帝的證人。 薊王坐收漁翁之利。 隨后太子回府,還沒能等到與薊王背水一戰,就詭異地死在了自己的臥房之中。 無傷口、無征兆。死時瞪圓了雙目,像是活活被嚇死的。 此時冬天剛過不久。正如當初何容遠和何繁所說的那樣,太子死了。一切都并非是預言,不過是有心人暗地里的籌謀算計罷了。 朝中都傳太子是“驚悸而亡”,因為在眾人面前氣死了自己的父皇,畏懼又悲痛導致命絕府中。雖然很意外,倒也合情合理。 最終,以何容遠為首的大臣擁護了薊王登基。 ———— 如今何繁身處的這座小小的宅子和何府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院子也比之小了太多。 但何容遠再次見到何繁的時候,她卻笑得很開心。長青怕她在宅子里孤單,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只小奶狗,在他不在的時候陪她玩。 何容遠帶人破門而入,就看到她亭亭立在院子里。穿一件藕荷色的長裙,沒有束腰,腰身空落落的透著單薄。 小狗繞著她腳邊跑來跑去。 她聽到響動抬起頭,見來人是他,先是驚異,然后立刻掛上了滿臉的防備。她以前一見到他,永遠都是彎著眼睛對他笑,何時有過此刻的樣子? 何容遠慢慢靠近她。他帶了許多侍衛,配著刀劍,訓練有素地無聲在院子里站成排。 他整個人高大、冷漠。走過來的時候,何繁不由得往后退了兩步。 長青出門了,在院子里只有她一人,唯一擔心地就是如果被強行帶走,長青又怎么才能找到自己? 何容遠看起來卻不急,表情閑適甚至帶笑。他手輕輕一抬,有侍衛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上前。 松開手,那人就重重栽倒在了地面上??雌饋韼缀跻呀洓]有意識了,只有最初趴在地上時,手指輕輕動了動,證明還留著一口氣。 透過凌亂染血的長發,何繁能勉強看出這人的五官。 是殷月竹。他滿身都是傷口,外衣被劃得七零八落,血污掩蓋住了原本精致如女子的面容,狼狽得可憐。 “你來這里做什么?”何繁強忍著不適,雖然知道面前人陰狠,但到底沒親眼見過。如今殷月竹凄慘的模樣就擺在眼前,看著笑得宛如惡魔的何容遠,何繁只希望長青不要那么早回來,唯恐他勢單力薄,再遭受面前人的折辱。 看了一眼殷月竹,何容遠撩起眼皮,漫不經心地說:“你七歲那年,在街上玩耍時被人推搡?;馗罂摁[不休……那一日凡是近了你身的人,都沒有好下場?!?/br> 他輕輕抬腳,踩在殷月竹傷痕交錯手臂上,“沒想到漏了一個他,任由他又活了這么久。當年他也碰到了你對不對?所以哥哥先廢掉了他一只手?!?/br> 他抬眼,看到何繁眼里只有深深的厭惡。 心下刺痛,面上反而笑得更殘忍。 “那時你不是很開心嗎?現在倒開始嫌棄哥哥了?” 長青在何繁與薊王成親那日之所以能從何府順利逃走,也是利用了殷月竹,借他的掩護逃脫。 新帳舊賬一起算,何容遠幾乎要把殷月竹折磨致死。 “阿繁,你是我的meimei,是何府的小姐。不論你到哪兒,這都是你擺脫不了的過去?!彼_下碾壓得愈發用力,殷月竹在疼痛中醒來,呻/吟一聲,卻無力爬起來。 腳下細微的掙扎何容遠視而不見,靴底踩在殷月竹的手臂上,只將他視為能隨意捏死的螻蟻。 看著何繁抿著嘴,一句話都不肯和他說的警惕模樣,他步步緊逼??拷?,問:“長青能給你什么?”他輕嗤一聲,“一個奴才罷了?!?/br> 只有說這句話時,他才看到何繁的表情陡然一變,反駁道:“長青不是奴才!” 她直視著何容遠的眼睛,說:“我也不再是何府的小姐?!?/br> 何容遠笑起來,開始只是挑動嘴角,慢慢地笑出聲,笑聲里都是嘲弄。然后他聽見身后的腳步聲,急匆匆地越來越近。 回過頭,就看見大敞的院門方向,長青已經大步走進來。目光掠過他,直直看向何繁,然后就一直鎖定著她,眼神里透著安撫。 何繁果然不再掙扎了,但眼睛始終不離長青。 這幾日在薊王身邊見到的長青,都是運籌帷幄的,沒想到這時候卻能見到他這么緊張。 何容遠微微偏頭,“裴大人,”挑起一側嘴角繼續笑著,“我來接自己的meimei回家?!?/br> 他這句話一出口,隨行的侍衛就上前一步,將長青團團圍住。 隔著佩長劍,表情硬冷的侍衛,長青看著何容遠嘴邊的冰冷諷刺,聽到他慢悠悠地說著:“你不會阻攔吧?” 何容遠那天還很奇怪,薊王怎么就那么輕易地放過了長青。沒想到的是長青在背地里已經替薊王做了不少事,薊王對他的信任甚至超過了自己。 如今長青冠以裴姓,搖身一變成了新帝的心腹。 作者有話要說: 隔了幾天沒寫,有點沒手感,今天先更這么多。 恢復更新啊,沒幾章了。一直正常更到結束。 抱歉拖了這么多天。愛我所有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