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可是這魂修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心思飄忽,帶著一行人往城門口走,卻忽然撞上了一個人,把意識又給撞回了腦袋里。 一手扶起了那個人道:“沒事吧?” 那人好似眼睛不大好,穿了一件黑衣,扣了一個很蠢的黑色帽子,手里拿著的一個幡落地。 年輕弟子幫他撿起來,遞給曲叢顧,曲叢顧又交在了他的手里。 “你沒事吧?”他又問了一遍。 那男人瞇縫著眼,抬起頭,曲叢顧才看見他的長相,嚇得心里一抽。 這人的眼睛好像是被挖出來的,血rou模糊的上下眼皮長在了一起,眼眶黑紅,嘴唇煞白,整個人看不出年齡,只覺得詭異。 曲叢顧從來見不得人受辛苦,掏出銀子遞在他手中,說道:“我……你可是算命先生?” 男人聲音沙啞,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曲叢顧就說:“你幫我算一卦吧?!?/br> 他心想,這恐怕也是緣分?也許這個人就有些大本事,能指點指點自己。 男人卻說不出什么完整的話,只能嘶嘶啞啞地張嘴。 男人穿得黑袍厚重,看上去也不大冷的樣子,只是腳上的鞋卻單薄,他一低頭就看見這個人的腳面都被凍得通紅。 他想,這人該怎么活過去啊。 就又掏出了兩塊銀子,扒開他的手放進去,說道:“我得走了,多謝你給我卜卦?!?/br> 他又擔心這人即看不見又不會說話,別再讓人騙了錢,于是補了一句:“我讓人帶著你去買雙鞋吧,再吃些熱乎的東西暖暖?!?/br> “你不用謝我,你是算命先生,勞駕你替我跟神仙說說好話,讓我快些找到神跡吧?!?/br> 曲叢顧心中有所求,總覺得自己再多做些好事,或許就能得些命運眷顧,得償所愿。 他轉身欲走,卻被一雙冰冷的手攥住,那男人佝僂著腰,一雙手好似冰一樣冷,聲音嘶啞不似人聲:“你——選什么?” 曲叢顧本來莫名,聽他說話又覺得心里一動,心想莫不就是他? 或許這男人就是征兆?這也算是啞巴開口吧?? 他一陣激動,也握住了這個男人的手問:“你想說什么?” 有弟子上前道:“掌司儀,小心有詐?!?/br> 曲叢顧這才驚醒,發現自己太過急于求成了。 男人還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問:“你——選什么?” 曲叢顧問:“你,說清楚,什么‘選什么’?” “惡龍與猛虎,你選什么——”男人用氣音說出這樣的話。 他這問題問得莫名,可曲叢顧卻很沒頭緒的想起了草古是一根黑龍的龍筋打造,因此道:“我選惡龍?!?/br> 男人踉蹌著退后一步:“惡龍、惡龍,天煞野心,心高命薄——” 曲叢顧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話實在太過晦氣,卻沒有制止。 男人說:“有人求我……求我渡你一遭?!?/br>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東南方向:“你要找一個穿藍衣的男人,他缺了一只手指頭?!?/br> “征兆就在他的手上?!?/br> 曲叢顧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誰?是誰讓你來幫我?” 他又不可抑制地猜,或許是鬼城的人? 男人卻搖了搖頭,探出雙手摸索著走了。 曲叢顧想再去問,卻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一個黃袍弟子低聲道:“掌司儀!他不是人?!?/br> 曲叢顧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影子,”又一個人補充,“況且,他身上血腥氣太重了,我等凡人身上根本承不住這么重的殺戮,不入魔也要生生煞死?!?/br> 曲叢顧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事,茫然道:“他——是鬼?” “該不是,”那黃袍聲音中帶著難以壓制的雀躍激動道,“是神,掌司儀,我們贏定了?!?/br> “遇到神助,說明神站在了我們這一邊!” 曲叢顧卻覺得不大對,那人口中的話根本不像是好的意思,反而有些邪行。 “他怕是殺神,”那黃袍弟子還在說,“無眼,黑衣黑帽,一身殺戮,準沒有錯了,一定是殺神?!?/br> “傳言說,他的眼睛是被閻王爺挖去的,他窺探了生死簿,看到了太多人的命數,殺了命中該大jian大惡之人,導致天下大亂,天帝震怒,閻王爺便將他的雙眼生生挖了出來,喂給了三足金烏?!?/br> “殺神本為地獄謀差,可是因殺入道,成了上神,消弭蹤跡,流落在天地間?!?/br> 曲叢顧思緒混亂,一時間接受了太多消息,感覺反應不過來。 眾弟子卻歡欣雀躍,覺得此事穩了。 “掌司儀果然命格不凡,”黃袍弟子道,“竟然讓神撞進了懷里!” 曲叢顧忽然地想起了那個窮神,心想,這當真是好事嗎? 第53章 出魔成佛(四) 神跡將出前后, 江湖中頻繁有神仙現身。 前有曲叢顧撞見殺神,腳剛邁出廣林城就聽人說在上古神獸蠱雕1,食殺了半個村子的人, 聲若嬰兒啼哭, 隱進山林。 又有人說半夜起身去茅房,一抬眼見有赤腳女人騰云駕霧在夜空飛去。 真假摻雜, 分不清到底靠不靠譜。 曲叢顧帶著一行人往東南方向趕路,又抽了空往伏龍山送了飛信, 將殺神與他說的話都悉數告訴了朱決云。 他總擔心是否會遺漏什么, 只要路過村寨或是路邊茶館便要問上一句。 大抵在第二日正午時分, 路被一條長河攔住。 河道寬約十步左右,水深且急,在這樣的隆冬臘月竟然沒有凍上, 迎著冰棱子拍打岸邊凍土。 黃袍弟子道:“護城河,往前走定有要塞城鎮?!?/br> 曲叢顧皺了皺眉,說:“地圖呢?” “不用看了,”一個少年道, “此處是吉青古城?!?/br> 黃袍弟子笑道:“你怎么哪兒都知道?” 少年不解釋,只是道:“所以掌門人才派我隨行?!?/br> “既然是古城,”曲叢顧抬眼望了望天, “我們去看看?!?/br> 順著河道往下走,不出十里路果見一座大橋橫跨兩岸,上面零星人影。 城門在橋的盡頭。 曲叢顧站在橋上,寬闊的橋面一片氣派, 城門大敞,往前望能一眼看見城中的熙熙攘攘。 他忽然升起一些莫名的預感,覺得就是這里了。 就是這里了。 吉青是座古城,位居兩國交替要塞,三十年間兩度易主,因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固若金湯,城墻高百尺。 許是旁人也有這樣的預感,一路上都沉默往前走。 曲叢顧進城前,偽裝了一番。 一行人身著奇裝異服,在城門口勢必被護衛攔下,也未免打草驚蛇。 他借著先天優勢,買了匹高馬騎上,當個公子哥兒連演都不用演。 剩下的佛修直接飛身進城。 曲叢顧需要一個正經的身份入城,騎著馬慢慢悠悠地踏過橋面。 他是生面孔,可是來往城中的生面孔每日都不少,護衛攔人也很有隨機性,有時只是單純看你不順眼也要把你攔下來審問一番。 他在心里盤算了盤算屆時該如何應對,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不與城門口護衛對視。 距離越來越近,他貼著那人的身側走過—— “等一等?!彼麉s聽見身后有人這樣道。 曲叢顧勒馬,轉過身來。 那護衛上下掃視他一眼道:“何方人士?” “京城人,”曲叢顧說,“來此訪親?!?/br> “訪哪什么親?”那護衛懷疑道,“京城距此車馬也得走兩月,你如何一身規整?” “因為我家有錢,”曲叢顧平淡道,“我家的馬車隨后便到,我倦怠了跟個大閨女一般坐在車里,所以先騎馬來?!?/br> “來訪李家昌平,我堂哥?!彼S口胡謅道。 那護衛當然不知道所謂李昌平是誰,但還是不打算放他的行。 曲叢顧正欲開口,卻見那護衛直接伸了手:“二兩?!?/br> 曲叢顧:…… 你早說??! 曲叢顧特別配合地掏了錢遞給他。 那護衛掂了掂銀子:“進去老實點?!?/br> “鬧什么,都往這兒跑?!?/br> 進門前,他聽見這個護衛這樣抱怨似的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