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朱決云引出草古,霎時尖銳的呼嘯山林的聲音沖入眾人耳朵。 草古化身降魔杵,隨著朱決云的一揮手,像一道箭一般射了出去。 隨著它的行動射出金光凜凜,修為低者直接刺瞎雙眼。 如此戰事于三重金身阿羅漢而言,只能算是單方面的屠殺。 迦耶殿守陣的三重金身有五人,守于迦耶殿佛堂前,流火尸首陳列其中。 冥立閉了閉眼,他唇上一運功便泛出金光色,一身紅袍在黑夜中好似鬼魅,再一睜開眼便道:“迢度來了?!?/br> 老者列于他左側,目光之中和善不在,冷然道:“收勢?!?/br> 其他三人同時伸出雙手,與他二人合在一起,金光大盛,亮如白晝,五個阿羅漢功力不是凡人可以窺見的,震蕩出的真氣讓萬物死寂。 霎時迦耶殿中所有黑衣人的五臟具被震碎,吐出一口黑血倒下。 童敬忽然發覺出不對,他猛一回頭,發現地上剛才倒在血泊之中的僧人一個一個地又站了起來。 前方有五人飛身而來。 冥立居于首位,衣袂飄揚獵獵作響。 “迢度?!彼?。 童敬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朱決云沉聲問道:“來得是哪的人?” 冥立道:“都是穿了黑衣,從劍法上看該是天極門?!?/br> “童敬掌門,”乙虧忽然大聲地叫喚了一句,“您要干什么去?” 童敬笑說:“尿急,尿急?!?/br> 冥立飛快地掃了他一眼。 “今日之事實屬蹊蹺?!崩险唛_口道。 “本該來兩撥人的,”他又緩緩開口,“怎么就只來了一撥呢,是不是,童敬掌門?” 童敬背對著他,腳步一頓。 老者道:“而且這些人也實在有些不夠看,如何拿來屠門,卻只派出這等貨色?您再說是與不是?” 童敬慢慢地轉過身來,臉上落下笑來,此時顯得格外陰沉。 人群之中有佛修聽出不對,問道:“——怎么回事?” 冥立道:“童敬掌門唯恐中途換議事之地,想重創我迦耶殿,省得留后路?!?/br> “伏龍山此番欠了我們一個人情?!?/br> 童敬最怕的恐怕就是議事最后定在了迦耶殿或是伏龍山中的任何一個,但最后卻選了先拿迦耶殿下手,也有伏龍山運氣好的緣故。 朱決云道:“關伏龍山何事,當日大典之上你若不對童敬掌門咄咄逼人,落不到今日的情形?!?/br> 童敬冷眼看著,他們好似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嘴唇微微動了動,將壓在舌頭底下的哨子抵在了舌尖,忽然吹響——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毫無動靜。 童敬神色驟然慌了。 乙虧問道:“童敬掌門,你腦袋有沒有問題?” “我們都守在這里了,”他說,“你覺著還能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啥?” 此事從曲叢顧發現了那仆從翻自己柜子時開始說起。 其實從那個仆從口中什么都沒有審問出來。 因為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但伏龍山中有內鬼是一定的了。 那盒佛手酥到底有什么問題? 一點問題也沒有。 但是曲叢顧到底吃還是沒吃,才是大問題。 這關系著,他到底信不信童敬。 曲叢顧當場卸了那侍從的力,從后窗跳出去把人送到了朱決云跟前。 從此那個仆從就換了人。 童敬三天兩頭地往過送東西,曲叢顧一一收下。 這世上折辱一個人的手段太多,從侍從往上順藤摸瓜,很快揪出一個又一個的人。 等到事發前兩日,送來的就是一封信。 從送信的人,到傳信的人,已經全部換血。 也就在此時,迦耶殿傳信,從門派四角發現能炸毀整個大殿的火藥。 迦耶殿中發現內jian的時間更早,四周遍布了潛伏的刺客,在傳信伏龍山之前便已經悉數掃清。 童敬在信中有意無意的透露迦耶殿布下埋伏,只在這兩日便要意圖對蕩清伏龍山。 曲叢顧與朱決云究竟是什么關系,恐怕只要稍微下些心思就一定能打聽清楚,童敬料定曲叢顧定會將此消息告訴朱決云,兩日后不肯出手援救迦耶殿。 挑撥總比旁的事來的都要輕巧,更何況這兩大門派本就心存芥蒂。 可他與他背后的人走得都太險了。 曲叢顧從一開始就根本不相信他,防得厲害,他并非真是什么都不想的小少爺,只要與朱決云相關的事,都精明著呢。 況且迦耶殿如此大的門派,定然內外都堅硬如鐵,密不透風,江湖勢力也眾多,消息靈通至極,想瓦解談何容易。 但童敬所想也并非不能理解。 他想指望著虛凌司是絕不可能翻身的,兵行險棋,不過是實在無路可走。 他不拼,只能一輩子居于人下,為他人做嫁衣。 朱決云兩輩子見了太多不甘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人心存了野心。 最痛苦的人莫過于野心能吞天,卻生于平庸的環境,生于平庸的皮囊之中。 冥立道:“童敬,你勾結外門,手足相殘,按法理該奪去法號,逐出佛門?!?/br> 童敬忽然笑了:“你當我稀罕這個?!?/br> “誰他媽的稀罕這個?” “老子要不是餓得實在不行了,當初誰想當個和尚啊?!?/br> “結果就遇上了你們這些人,”他伸手指著眾人,譏笑道,“滿口仁義禮智信之乎者也,什么玩意兒啊?!?/br> 朱決云冷然看著他道:“童敬,無論你步入何地,都免不得看見齷齪腌臜?!?/br> “并非佛門配不上你,是你太臟?!?/br> 滿眼都是高傲,看什么都低俗,這樣的心境那都是朱決云早已經玩剩下的,他早已經明白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一塊凈土,一塊都沒有。 佛門不干凈,別的地方也同樣不干凈。 朱決云平淡道:“你看不起佛門,卻在你看不起的地方都站不起來,又有什么臉面斥責旁人?!?/br> 在亂世中重生,在骯臟中成王,才是大丈夫所為。 勇者也并非只能看見光明,而是看見了黑暗還能往前走。 童敬一步走錯,那就覆水難收。 冥立道:“虛凌司今日險些釀成大禍,這樣的罪責不容姑息,佛修議事可以不用再參加了,童敬如何處理,隨諸位的意吧?!?/br> 無論是在座的哪個人,都好像對童敬的斥責譏落無動于衷。 無論是誰,走到了佛修掌門人的位置之上,恐怕都已心知肚明。 真正的善與真正的大道都是不存在的。 所謂盛世不做官。 跳出了一個童敬,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江湖這一池水早已亂了。 雖然迦耶殿這一戰算是計中計,但確實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這一戰就像是一個引線,將江湖上蟄伏著的勢力全部點著了。 十月之后,再無寧日。 一場江湖混戰自此始。 第48章 狂風暴雨(七) 朱決云十月份去的迦耶殿, 一直到了十一月份都沒有回來。 中原地區迎來一場血戰。 童敬勾結了劍修,想借外力挫傷迦耶殿,當時大部分蟄伏的勢力都被掃清, 埋在寺中的火藥也被移走。 第二日東勝神州所有劍修, 悉數出動。 劍修也曾是一家獨大的一支,雖然中道式微,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劍修生來便克佛修, 這一仗打起來并不容易。 中原附近有半月左右, 人煙罕至, 家中尚有正值壯年的男人,皆舉家南遷,實在搬不了的不到日落便緊閉大門, 往往日頭掛在正當空的時候,街上都一個人影也見不到。 常常有從天而降的人的四肢殘骸落下,就掉在婦女剛剛洗好的衣服上,蹭上一大片血。 女人從窗子里看見了, 卻不敢去撿,只能求家里的漢子給自己拿回來,浸在水盆里洗去一盆的血水。 再照常掛出去。 一朝英雄拔劍起, 又是蒼生十年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