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小院子的門卻被推開了,朱決云回來了。 曲叢顧翻了個身,背過身去了。 然后又忽然不服氣的轉了回來,眼睛盯著屋門口。 草古簡直一臉冷漠。 朱決云一開門,就見他這樣狠狠地看著自己,愣了一瞬間。 他手里還拿著一個紙袋子,走到了床邊,非常不自然地,帶了些局促地說了句:“……沒睡?” 此時此刻,外面天還大亮,距離天黑還得一個時辰。 偏生曲叢顧也沒反應過來這話有什么不對,硬梆梆地說了句:“睡不著?!?/br> 朱決云:…… 他拿拳頭放在嘴邊咳了一聲,道:“給你帶了些東西?!?/br> 紙袋子里東西不少,兩根棍子插在里面,曲叢顧一拿出來發現是糖葫蘆。 無話可說。 “這是什么?”他找出了兩個精致的鐵盒子。 朱決云一時沒有回答他、 曲叢顧看了他一眼,把盒子打開了。 是丹藥丸子。 通體瑩綠,有絲絲涼氣縈繞其周。 這人什么毛病??! 曲叢顧把盒子‘啪’地一聲扣上了,裝回袋子里轉身睡覺。 他感到了朱決云在身后停頓了須臾,然后走到了床邊。 曲叢顧使勁地閉上眼,其他四感異常敏銳,關注著他的動靜。 然后就有一雙溫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朱決云嘆息一般地說:“叢顧?!?/br> 曲叢顧沒動彈,心里卻忽然亂了。 他不知道朱決云想說什么,但心里已經先自責開了,不應該耍脾氣的,他其實是沒有這個立場去耍脾氣的。 況且讓朱決云心里難安又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朱決云說:“我要怎么說你才會懂呢?!?/br> 他一這樣說,曲叢顧就開始難受。 他有什么不懂的,朱決云怎么說他都懂。 他反而覺得,不懂的是朱決云。 曲叢顧坐起來整了整衣服,一板一眼地說道:“你翻過來調過去就是那幾句話,沒有新鮮的嗎?” “那我這樣問你?!?/br> “人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哪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呢,你非要說是我太小沒見過世面這也太不公平了,難道非要我長大了,白白蹉跎了數年證明給你看才行嗎?” “況且就算我成年了,你就會和我在一起嗎?你才不會呢,你根本就怕的不是這個,心里另有顧慮,還要賴在我的身上?!?/br> 他這樣說,又覺得朱決云簡直無賴透了,不值得喜歡。 “沒有這樣的道理,你要折騰自己,還來教訓我不懂事?!?/br> 小世子把這一輩子的厲害都使出來了,朱決云竟然啞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誰又能想得到平時軟綿綿的孩子竟然也有這樣牙尖嘴利的時候呢,說的他無處可躲。 大和尚可能是活了太久了,有些事看得太明白,也有些事太不明白。 草古聽著兩人吵架覺得立場比較尷尬,當然也可能是覺得太無趣,跳下床去跑了。 曲叢顧也不說話了,去扒拉那個紙袋子玩。 然后就見最底下還放著本書,拿起來看了一眼,忽然一股氣上來臉都紅了,忽然把書扔到了地上,自己光著腳跳下床去踩了兩腳。 “你這個人!你!” 書落到地上,上寫《笠翁十種曲》1。 小世子腳踩在地上,黑漆漆的地面上踩著一雙白皙的腳,黃昏的光投進來,他背光站著,不似凡人,好像時刻便要飛走了。 可他卻好不自知,跺了下腳道:“你怎么這樣!” 朱決云說:“地上涼,穿上鞋?!?/br> 曲叢顧氣道:“涼死我算了!” 朱決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床上,本想幫他穿鞋,卻又停下了,只能說:“不愿意看便扔了,你著什么急?!?/br> 曲叢顧坐到床邊上說:“我不喜歡你了?!?/br> 此時他腿身上衣服要把他整個人包起來,小腿垂在床下面,仍然像一個孩子,像討食被拒絕的懨懨的孩子。 朱決云這一天這顆心就沒有落穩下來過,此時又無端的像被攥了一下子。 曲叢顧爬到床里面,靠著墻躺下了,悶聲說:“你不愿意喜歡我拉倒,你嫌我煩就把我送到劍修那吧?!?/br> “叢顧,”朱決云說,“沒有人嫌你煩?!?/br> 曲叢顧又不說話了。 朱決云說:“你看,我把書扔了?!?/br> 他直接把那本自己找了半天的書在手中化成了一團碎末。 除此之外他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 平時好好護著不想讓人欺負了,結果最后是在自己的身上受了氣,他卻寸步難行。 這一日終究還是沒有什么結果,他還是想,要么等一等,再等一等吧。 1:《笠翁十種曲》:這是一本附有圖畫的喜劇集,作者李漁以個性解放思想為軸心,以沖擊封建禮教為旨趣。以藝術創新思維為突破。以揶揄、調侃、漫畫為技巧,遵循戲曲搬演的客觀規律,塑造具有時代精神因子、合乎人情物理本色的女性形象,書寫的故事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十種曲中《憐香伴》是一部女同性戀題材的作品,在文學史上有特殊重要的地位(這一曲被朱決云撕掉了【嘿嘿】)——以上引自百度百科。 第23章 輕愛蜜憐(四) 朱決云痊愈之后又出現在了伏龍山, 他重傷的傳言便不攻自破了。 鏡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一派的勢力都好像沒看見這個人一樣,再不打聽什么消息了。 黔竹又來了一次小院子。 曲叢顧正拿著一把刻刀坐在桌邊雕木頭, 撒了一桌的木屑。 黔竹說:“你還會這個?” “沒事情做啊,”曲叢顧說,“我不會, 亂玩的?!?/br> “已經好了?”黔竹沒說是誰,只是這樣問。 曲叢顧抬頭看了他一眼, 咧開嘴笑了:“好啦?!?/br> 黔竹看著他嘴上還有個小疤:“你得涂藥, 落下疤痕有你好看的?!?/br> 一直涂著呢, 朱決云從拿了很多藥來,每天看著他要涂三次,嘴上的火泡迅速地消下去了。 曲叢顧晃著腿說:“嗯?!?/br> 黔竹看不出他這是刻什么, 便隨便問了句:“這什么,兔子?” 曲叢顧停頓了一下,然后說:“……是草古?!?/br> “啊,”黔竹面不改色, “挺像,都四條腿?!?/br> 曲叢顧:“……” “今兒是怎么了?”黔竹說,“沒什么精神?” 曲叢顧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站了起來:“你等一下, 我有東西拿給你?!?/br> 說完蹬蹬蹬地跑進屋里,拿出了兩個小鐵盒。 黔竹心思一動,看他。 曲叢顧沖他眨了眨眼,小得意地說:“不用謝啦?!?/br> 他把鐵盒打開發出‘錚’地一聲, 里面是一?,摼G丹藥。 黔竹的瞳孔大了大,問道:“你從哪弄到的?” 曲叢顧還是刻他的木頭,隨意說:“他給我的?!?/br> 這個‘他’自然是朱決云。 黔竹不知道他們這里頭的事情,只感覺出他這個態度不太對,便問道:“怎么了?” 他這樣問,曲叢顧忽然頹了,把木頭扔了,趴在了桌子上。 “祖宗,”黔竹說,“一桌子的碎木頭,倒是沒瞎,全掛衣服上了?!?/br> 他剛剛承了曲叢顧一個大情,態度比來時更好了。 曲叢顧說:“我們倆在生氣呢?!?/br> 黔竹嚇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你?和他?你倆還能生起氣來?” 曲叢顧側頭問他:“我們為什么不能生氣啊?!?/br> 黔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邊,有些不知怎么措辭:“不是,就你,你還會生氣呢?你會嗎你,再說迢度師兄都快把你寵到天上去了,你問他要星星他能不給你去摘?你還氣什么啊?!?/br> 曲叢顧又覺得有點高興了。 可是再一想,這有什么用啊,他又不想要星星,他想要的反而不給。 黔竹看著他一會哭一會兒笑的覺得非常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