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沈拂雙手一揖,道:“如今雖然清平盛世,都是拜前朝所賜。若說今上,之前寵信宦官,已經給當今朝政造成莫大的損害,如今吏治由清明而轉污濁,敗壞之風已起,崩壞之勢必然。倘若不能勵精圖治,必定會達到貪吏橫行超綱敗壞民不聊生?!?/br> 他這話落下,昭和和傅國公對看了一眼。 這話,一般人不敢說出來,沒想到沈拂倒是個直腸子,在長公主面前說她弟弟的壞話,直言不諱呢。 昭和微微勾唇,抿了一口茶,評價道:“沈拂,你倒是個不怕死的?!?/br> 沈拂被她這么一說,臉上微微一紅,道:“只是沈拂不敢藏私罷了?!?/br> 昭和又問:“你覺得現今京都的治安又如何?” 沈拂道:“京都乃是天子腳下,權貴橫行。當今社會,倘若不依法制,可謂是特權階級胡作非為的亂世。前有馮立之衙內馮舉橫行京都胡作非為,現在更是有人憑著皇親國戚的平頭強占民田又有違法亂紀的,這治安的確算不上好?!?/br> 昭和聽著這些話著實心里愉快不起來,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沈拂說的有道理。 她微微冷笑:“就怕有人只會說,不會做?” 沈拂一聽這話,是話里帶刺呢,他倏然站起來:“殿下可是在懷疑沈拂的能力?” 昭和思忖片刻,道:“也罷,既然沈公子將京城治安說的如此崩壞,不如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做一回京都尉,瞧瞧沈公子的膽子是不是像你說的那般大?” 沈拂一怔,京都尉?這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墒窃谶@權貴橫行的京城,可真算不上大,可是偏偏這官管著京都的治安,權利又的確很大。 這是要考他? 沈拂望向那雙仿佛滟瀲秋波的明眸,道:“如果殿下想讓微臣試,微臣就勉力一試吧?!?/br> “當真?”昭和挑眉。 “微臣請殿下以觀后效?!?/br> “好!”昭和起身,一手拍在他的肩頭,明眸微閃,“你可千萬別讓本宮失望?!?/br> 那手拿開時,沈拂仿佛還能感覺到那里落下的溫軟,以及落下衣襟上的芬芳。 他點頭,心口兀自的亂跳。 一陣風吹來,昭和輕咳了兩聲,沈拂錯愕的抬頭:“殿下生病了?” “沒事?!闭押蛽u頭,“今日到此為止,明日你就等著調令吧?!?/br> 春華手里拿著披風急忙過來披在她的肩頭,柔聲道:“殿下受了風寒,不如先回屋里休息?!?/br> “也罷?!彼瑑扇舜蛄苏泻舯銖阶匀肓藘仍?。 沈拂呆呆望著昭和的背影,連傅國公走過來都沒注意。 他忙問:“殿下養尊處優,如何就病了?” 傅國公微微蹙眉道:“也許因為憂思而致?!?/br> 沈拂眼眸一轉,憂思?能讓殿下憂思的人,那必定是殿下心中思念的人,非聶縉莫屬。 如今邊關只知道戰情緊急,但是還沒有最新的戰報傳過來,若是這仗時間打得長了,殿下的狀況豈不是更加叫人擔心? 沈拂巴巴探頭望了一回,但是又怕叫人看出來,只得隨著傅國公一起出來,回家去等著他的調令。 春華扶著昭和回了東廂房,趕緊的去催管家請了御醫過來。片刻之后御醫過來替昭和診脈。 來的是發須皆白的張太醫,太醫診斷之后只道是傷風,開了清熱止咳的藥物讓丫鬟去煎了來,又取了自制的止咳藥漿先給昭和吃了。 昭和問太醫她為何一直沒有懷孕。 張太醫又替她診了一遍脈,問她之前是否服用了什么藥物。 昭和便道她吃的紅丸,那紅丸乃是宮中秘方,張太醫也是熟知的。 他頓時明白了原因,道:“殿下,這紅丸雖然對身體無大礙,但是會導致身體虛寒不易受孕,只能將那虛寒祛除之后好好調養身體放好懷孕?,F在既然殿下有此打算,微臣開幾副藥給殿下,殿下只要按著方子吃,大約半個月便能如正常人一般了。且無需擔心?!?/br> 昭和道:“原來如此,所謂是藥三分毒,果然是有道理的?!?/br> 春華過來接了方子,又拿賞錢謝了太醫,小丫鬟們送了太醫出門。春華扶著昭和靠在床頭,替她在腰后墊了一個枕頭,勸道:“如今邊關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殿下的病可不就是因為喜歡晚上坐在窗前胡思亂想受了風寒所致?若是駙馬知道,必定更加憂心,殿下還是好生的保養身體最為要緊?!?/br> 昭和自然知道她說的話有道理,但是她當初叮囑聶縉多寫信回來,如今可是半個字都沒見到,她怎能不擔心? 想想就有點生氣,這一生氣,禁不住又咳嗽起來,直扯得仿似肺里都疼痛了。 “奴婢去看看藥?!贝喝A才走出去,迎面就撞到了凌藍過來,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樂什么。 春華扶住她,嗔道:“怎的冒冒失失的,殿下可需要靜養?!?/br> “信,來信了!” 春華一呆,愣愣看著她手中的信竟沒反應過來。 昭和在屋里聽到外頭說有信,立即叫道:“快點拿來!” 凌藍急忙送過去,昭和接過那信,拆了信封,第一行字便是“綰綰親啟”。 那是他的字跡,如此遒勁有力,仿佛金鉤銀劃一般,頓時一股激動涌入心頭,連眼眶也酸澀了。 抽出了信紙,里頭寫著他一路行軍所見所聞,辛苦的事情都未提,只提了一路向北的壯闊風景。 末了叮囑她不要太過牽掛好好養著身體之類的話語。 昭和煙眉微蹙,自語道:“看這樣子,他寫這信的時候還未到冀北城,這信來一次足足花了五六日的功夫,現在這個時候豈不是已經跟盧魄的兵馬正面相迎了?這才一封信,又不知道后面如何,真真是急死人了?!?/br> 凌藍溫聲安慰她:“說不定過幾日還有信過來,屆時會是好消息也不一定,到時候殿下就不用擔心了?!?/br> “是啊,希望如此?!闭押蛧@道,她看著那信紙,一遍又一遍,只那幾行字卻是反復的看了又看。 她摸了摸那信紙,道:“紙面有干涸的水跡,看來他寫此信的時候那邊應該下著大雨?!?/br> 她默默的尋思著,可是這時的邊關真是只有老天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情形。 作者有話要說: 又晚了,又晚了,好緊張,頂著鍋蓋遁走~ 第86章 v86 冀北城巍峨聳立在邊關大漠之中, 此時南方已經是七月之初,而漠北白天炎熱如夏,夜晚已經是滴水成冰。 冀北城對面的大帳內, 一個身披獸皮大髦的卷發男子正在全神貫注的看地圖,陡然聽到外頭傳來急報。 “可汗!可汗!不好啦!” 盧魄驀地抬頭, 濃眉的長眉英氣十足,眼神之中帶著懾人的戾氣, 他高鼻凹眼, 虬髯卷須,額上一道銀色抹額,抹額中鑲嵌一顆青金寶石。 他一掀大髦,喝道:“什么不好?!還不自己掌嘴!” 那北狄士兵嚇得跪倒在他的跟前,稟告:“可汗!大燕十萬精兵來援冀北城!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盧魄此時在這里駐扎的兵士頂多八萬,而冀北城居然來了十萬大軍。 他冷笑一聲:“若不是這冀北城城高墻厚, 就是他大燕蠻子來二十萬, 一樣不能奈我何!” 他瞇眼狡猾笑道:“既然他們來了, 那正好,本可汗正愁他們這些縮頭烏龜不出來, 來一個殺一個, 來兩個殺一雙!” 黃沙吹過冀北城樓, 落下一層層淺淺的薄沙。 聶縉立在趙信的身后,抹了臉上一把,手上已經多了一層黃沙。他放眼過去,只見對面旌旗林立, 遙遙能看到敵方營帳,很是人強馬壯。 盧魄破了天牢關,卻卡在了冀北城,因為冀北城乃是大燕邊境最牢靠也是最后一條防線,倘若盧魄過了這條線,便可以長驅直入如虎食羊侵占大燕的疆土。 冀北城士兵一直死守不出,終于等到了十萬援軍的到來。 趙信望著對面,仿佛也看到對方的可汗盧魄正虎視眈眈的站在云樓之上向這邊看過來。 他仿佛一只懶洋洋的虎,要一口吞下這群羔羊一般。 趙信問守關兵將徐成:“他殺了多少人?” 徐成神色凝重的答道:“殺了兩員大將,破天牢關后一路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不知多少士兵死在他的手上了?!?/br> 站在一邊的副將軍林博怒道:“簡直豈有此理,如此禽獸!既然我們大軍已至,明日便讓我去會會這廝!” 聶縉道:“我同你一起上陣?!?/br> 趙信立即阻止:“林博可以去,但是聶縉你不能去?!?/br> “為何?”聶縉看向趙信。 “你乃是隨軍都督,不是先鋒,你且待在后方好生的觀察觀察?!壁w信身為老將,自然有他的想法,聶縉是駙馬是皇親,封的是都督,不是先鋒,倘若他在前線有個三長兩短,回去他怎么跟皇帝,跟長公主交代? 聶縉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用心。只是唇角彎起一絲涼笑,倘若他真的是貪生怕死之輩,又何須自動請纓呢。 但是在沙場上,軍令如山,既然趙信不許,他便不能上戰場。 “大燕狗,都是怕死鬼!” “懦夫!縮頭烏龜!早點死回去同你家婆娘睡覺去吧!這里不是你們來的地方!” “膽小鬼!沒用的孬種!看看你們什么時候才敢把腦袋伸出來!” 對面營帳處,早有北狄士兵破口大罵,敲鑼打鼓,又有對著他們大跳扭屁股舞的。 幾個男子看到如此場景,一個個緊緊握著拳頭。 林博罵道:“狗蠻子!居然想用這種招數引我們上鉤?放心,明日就是你們不出來罵,一樣要叫你們好看!” 趙信道:“讓他們罵去,明日大兵出動之時,便是他們哭爹喊娘的日子!” 聶縉第一次看到在沙場如此無賴的做派,禁不住覺得好笑,原來北狄蠻人也有如此心機,倒是不能小看。 下了城樓,林博和趙信自去準備兵馬。 聶縉沿小路回自己的營房,驀地聽到一陣拳腳之聲,轉頭看時,只見幾個士兵合伙欺負一個個子小的兵士。 他濃眉蹙起,立即跨步過去,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那幾個士兵全部掀到一邊。 “你們做什么?!”他怒喝。 士兵們看到是他,嚇得退到了一邊,立即道:“這廝是jian細,我們在打jian細而已?!?/br> 聶縉看到那所謂的“jian細”模樣果然跟大燕人長得不同。 他一手拎起那個jian細的士兵,已然被幾個人打得鼻青臉腫,他嚅囁著辯解:“我不是jian細,我只是北狄籍的大燕士兵而已,長官,我真的不是jian細!” 看他央求的可憐,聶縉冷眼一掃,斥道:“即便他是jian細,你們也將他打成這樣了!軍中嚴禁斗毆,違者立斬!你們不知道嗎?!” 其他幾個士兵嚇得一抖,趕緊的做鳥獸散。 對于這個北狄籍的士兵,聶縉倒是有些好奇。他將他帶到自己的營帳細細的審問,得知他其實是大燕跟北狄人生的混血,打小隨父親進出北狄大燕做生意,兩國戰爭,他這邊也不好呆那邊也不能呆,最后在大燕的時候被抓來做壯丁,誰知到了軍中人家又說他是jian細老是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