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蘇禾還在痛苦哭泣,嘴里喃喃說著對不起。 陸景琛靠在門框上,思緒放空,手下意識去摸褲兜的煙盒,手心擦上棱角,一陣刺痛傳上神經,才突然驚醒,收緊手指,握成了拳頭。 他想起那晚,他怒不可遏地質問她,為什么要在知道自己跟蕭亮之間過往的情況下還跟他勾結,甚至不惜背叛自己,把景陽的機密泄露給蕭亮,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瞇起眼,努力回想當時的她是什么樣的表情,可任憑他再怎么回憶,腦袋里始終是一片空白。 只模糊記起有一個聲音,很低地,無力地,在辯解,但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她說:陸景琛,我沒跟蕭亮勾結。 真的沒有。 然而當時的他早已被根深蒂固的想法蒙蔽了思想,自動過濾了她一切辯解的語言,把所有的一切,都歸結在她的身上。 說到底,他們會走到那一步,是因為,早就很久之前,他們就失去了對彼此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們各懷心思,往事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他們之間劃開裂痕,留下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他們面對面,卻無法做到互相坦誠,所有的甜蜜也都成了痛苦的折磨。 他問蘇禾,她告訴你說她要去哪了嗎? 蘇禾哭著搖頭。 她問陸景琛,你說,沐沐還會回來嗎? 會嗎? 陸景琛緊抿著唇,沒有接話。 走廊上一下陷入長久的寂靜。 他望著對面那扇門,想起兩人最后一次見面,她留給自己的背影,他留給她的決絕,終于正視了那個事實—— 許沐,是真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 半個月之后,法院受理了一樁案件,蕭亮被指控涉嫌以卑劣手段要挾他人,教唆對方盜取景陽的商業機密,除此之外,他還被指控私販軍火器械。 而那個指控蕭亮,和提供證據的人,正是——蘇禾。 因為她就是那個盜取機密的人,自然,也逃不過法律的制裁。但法官念在她是迫不得已,而且已經改過自新,主動認罪,給案件的進展提供了更多的證據,于是對她從輕審判。 她委托律師給陸景琛打去電話,請求他,把糖糖收留。 陸景琛在電話里沉默了幾秒,最后還是答應了。 他驅車趕到蘇禾的公寓,打開門,就看到許久不見的糖糖正端坐在門口,吐著舌頭“哼哧哼哧”喘氣。 糖糖還認識他,很快站起來,歡快地搖著尾巴在他腳邊來回轉悠,偶爾用鼻子在他褲子上嗅一嗅,像是期望聞到更加熟悉的味道。 陸景琛蹲下身,摸著它的腦袋,叫它:“糖糖?” 糖糖乖巧地把爪子搭在他手心里,咽著嗓子啊嗚了一聲。 他帶著它回家。 一出電梯,糖糖就飛也似的從他身邊跑開,停在對面的大門前,用前爪死命地撓著那扇大門。 可是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出現在門后,然后蹲下身,親昵地陪它玩耍。 陸景琛就站在它身后,看著它,并不阻撓。等到它終于累了,終于明白,它的主人已經離開了,才徹底安靜下來,端坐在門口,睜著眼睛和陸景琛對視。 陸景琛打開自家的門,人剛走進去,身后的糖糖不知怎了,突然沖了進來,一路飛奔到樓上。 陸景琛跟著上去,幫它把臥室的門打開。 糖糖沖進去,把衣柜的門撓開,從里頭咬出一件許沐曾經穿過的衣服,用爪子牢牢搭住,鼻子在上面嗅來嗅去,像是終于確定這是它熟悉的味道,才徹底平靜下來,趴在那件衣服上,眨著眼睛看了眼陸景琛,然后轉了個方向,耷拉著眼皮。 陸景琛撇開頭,穩了穩情緒,慢慢走過去,蹲在衣柜前,整理里頭的東西。 其實自兩人分手那晚之后,屋里所有的擺設他都沒有動過,一切都還保留成兩人之前還在一起的模樣,尤其在那天,從蘇禾嘴里知道了那件事的原委,知道,她已經離開不知去向,她留在這里的東西,他更加不敢去觸碰。 碰了,看了,怕痛;扔了,忘了,怕后悔。 陸景琛把被糖糖弄亂的衣物折疊好放進去,手無意間碰到了一個長方形的錦盒。他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把它拿起來,想打開看看里邊是什么東西。 一打開,人就愣住了。 里邊是一只鑲著金邊的定制筆,下面還壓了張紙條。 他把筆拿出來,打開紙條,她熟悉清秀的字跡驟然映入眼簾—— to lvin: 我永遠的英雄。 生日快樂。 by 許沐。 他摸著那只筆,上面被精心刻上了to lvin,還有——一個lx的標志。 他突然就想起他生日那晚,她知道自己就是lvin之后,他再找她要生日禮物,她卻說,還沒拿到手,要再等幾天。 但其實他分明記得兩人親熱時,她說,在包里。 他難以想象,她一個性格如此冷漠,一顆心又冷又硬的人,會想出如此矯情爛俗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心中的遺憾,知道他對夢想的熱愛,知道他與曾經背道而馳多年,lvin已經在很多人的記憶里消失,而她卻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一直記得他。 他是永遠的lvin,不會因為受傷而被打敗,因為——他是她心目中,永遠的英雄。 他知道。 其實,她愛他。 愛得隱忍,愛得悄無聲息。 其實在她走后沒多久,陸景琛去找過周恪。 他心底帶著微弱的希冀,企圖從周恪那兒獲得任何,哪怕只是一丁點,關于她的消息。 兩人在車庫遇上,陸景琛開門見山,問他知不知道許沐現在在哪,他最近有沒有跟她聯系過。 周恪靠著車門笑,語氣嘲諷,他說,你覺著她會跟我說這些嗎? 陸景琛沒說話。 周恪瞇起眼,像是突然猜到什么,冷笑道,難道你以為她對我,會比對你還信任? 陸景琛沉默兩秒,指出事實,你喜歡她。 周恪坦然承認,是,我是喜歡她。但這并不代表,我會掌握一切關于她的信息。他頓了一下,補上一句,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你。 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陸景琛。他一步跨上前,提起他的衣領,一拳就這么出其不意地招呼上去了。 周恪也不是會吃虧的主,兩人就這樣在車庫里大打出手,到最后,誰也沒占便宜,臉上掛著彩,靠在各自的車身上喘氣。 周恪看著他,語氣中不無遺憾和不甘: “知道嗎?其實我特嫉妒你。 我認識她十年,加上今年,十一年了。從她進到周家開始,我就想傾盡一切對她好,護她周全。那時候她小,我不敢承認自己心底那點齷齪的想法,就自我催眠,騙自己,也騙所有人,我對她好,是因為她也是周家的一份子,是我meimei。 可是后來,我發現有男生追她,發現她開始厭惡周家,心里頭就徹底慌了。那時候,我就知道,我是真喜歡上她了,不是兄妹的那種親情,而是想徹底占有,男女之間的情感。 但我不敢告白。 她對我爸,我妹,還有趙婧的恨,太深,她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我知道,就沖著這一點,她就絕對不會喜歡上我。我也知道,她不會喜歡上別人。 我一直堅信,在這個世上,再沒有另外一個人能比我更懂她,更能理解她的過往,理解她所背負的一切。她不是一個會輕易卸下心房的人,對誰都很冷漠,我就想吶,我可以等啊,等到她再大一點,再成熟一點,把所有的事情都看開了,我們就有機會了。她現在不喜歡我沒關系,我們還有時間。 可我怎么都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會愛上你。 你住院那天,我有朋友在醫院看到她,給我打電話。我以為是她出事了,立刻開車從公司趕過去。 那是我第一次,在許奶奶去世之后,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那種表情,難過,痛苦,甚至于,絕望。 我問她,是不是喜歡你。 你知道她跟我說什么嗎?” 陸景琛沉默看他,眼底涌動著沒人能懂的情緒。 周恪笑了笑,打開車門,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他知道,陸景琛已經有了答案。 ——我愛他。 不知怎地,他又想到了分手那晚,她蹲在自己身側,仰頭看著他,那雙清透明亮的眼睛里,明顯閃爍著驚喜和幸福的光芒。 她軟軟地對自己說,我在超市買了你喜歡吃的菜,等會我親手做給你吃,好嗎? 可是,關于孩子的那根刺,永遠地扎在兩人的心底,永遠地,成為了他無法跨過去的那道坎。 作者有話要說: 不論有多少吐槽,也請溫柔滴輕拍,作者雖然不是特別玻璃心,但也會在意大家的言論,既然都已經追到完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第60章 全文完 后記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蕭亮被判了刑,項目重新交由景陽負責, 而關于許志明當年那件事, 陸懷承也召開了記者會,澄清一切, 并公開致歉, 承擔了自己應負的責任。 而陸景琛也沒有再回到景陽工作,他聯系了幾個業內的好友,一起注資,開了一家建筑事務所, 專心致志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他會試著自己動手畫設計稿,雖然右手會很容易酸痛, 可他依然樂此不疲。 程嘉陽他們幾個都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許沐這兩字。江暖有幾次怕他一個人悶家里無聊,一有空,就往他的公寓跑,陪他說話,聊天。 糖糖被他養得健健康康, 比最開始從蘇禾那兒接過來時, 都要重了五六斤。他總是喜歡抱著電腦坐在陽臺的美人榻上,看著陽臺上那幾盆綠色盆栽, 神情平靜認真。 門口的鞋架上, 許沐曾經穿過的鞋還在原地,隔幾天,他就會用毛巾擦一擦上邊的灰塵。 周末他也會跟朋友一起約著出去玩,但是從來都不會在外頭過夜。他把日子過得有條不紊, 規規矩矩,好似真的已經看開,真的了無波瀾。 轉眼,許沐離開已經兩個多月了。 小年夜前一天,程嘉陽和林嫻訂婚。 兩個歡喜冤家,從小時候認識就開始打打鬧鬧,歷經了三十多年,終于修成正果,要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